火车站付振庭孤身毙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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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七月中,中共滦昌怀第四游击大队长王振东,根据严峻的斗争形势,命令第六区武工队侦察班长付振庭,必须尽快摸清驻守怀柔火车站日伪军相关情况。

这天上午10点多,已在车站东侧苇丛,蹲守观察三个小时的付振庭,迅速脱下灰布褂子连同武器藏好后,就光着膀子绕过铁丝网来到了车站货场,当时正有一列车皮已经装好准备挂车启运。日伪警备队二十几名士兵在站台持枪警戒。新来的日军宪兵小队长挎着军刀,从车头踱到车尾,来回查看。一群“扛大个的”正光着膀子,在车尾端的货场搬箱码垛。岗哨见光着膀子的付振庭,一边和货场的装卸工们挥手比划着什么,一边朝货场走,就以为是个临时外出刚回的苦力。

付振庭走到窝棚前,和一个工头模样的人打招呼,问用不用人。工头一边从腰间扯下手巾擦汗,一边说,即便用人也得先去警备室“留底子”。

付振庭就笑脸恳求,让他带着去警备室。这时,那个宪兵小队长就在不远处的一个土坎上朝这边看。工头犹豫了一下,就带着付振庭往车站房那边走,宪兵小队长见他俩走来,立刻挥手让他们站住,意思是等车开走了,再过来。付振庭假装不懂,鞠躬点头继续向前走,说是要在车站当苦力。

其实,自付振庭发现鬼子军官独自在车站室外后,就不顾侦察任务在身了。心想,如果能顺手把他干了,也就不用侦察了。此时,那列火车已经鸣笛开动,宪兵小队长的目光转向了开走的列车。付振庭一边扫视着身后的铁丝网,一边看着站台两侧的持枪士兵。

就在列车远去,警备哨收枪回营房,宪兵队长掏烟点烟之际。距其十几米的付振庭,一个箭步飞窜了过去,左手准确抓住宪兵队长的右手腕,顺势一猫腰,右手别住对方右腿膝盖外侧,右肩抵住对方腹部,左手微微一拉,那个日军小队长就噗的倒下去了。随之,付振庭右手稍一回缩,正是日军腰间的配枪,拇指一压,枪套铜扣弹开。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用时两秒。

付振庭的这一招,在老十团侦察排常用的十三招里,被称为“手别子”。手别子适用狭路相逢,突然启动。此刻,那个宪兵小队长两腿在斜坡上端,上身仰在下端,尽管他左手使劲挥打,两脚蹬揣,但身体被死死压住,有劲使不上。

这一刻,付振庭虽已夺枪在手,但距日伪军营房,岗哨不足百米,身在狼窝虎穴,形势危急……

瞬间发生的事情,把那个工头吓愣了,当他意识发生了啥的时候,就拔腿跑向货场窝棚。那些正干活的人也看到了一切,有的跑进窝棚,有的蹲坐到了地上。他们想到的是八路军来砸回车站了,大拨人马就在附近。

其实,这是付振庭的一个随机行动。这次他主要任务是侦察车站的兵力部署,周围环境,列车到站、出站时的防守,以及日军轨道炮车巡道规律,为武工队打击震慑日伪军,打通路南、路北交通线作准备。

由于上一年,日军在怀柔北部实行“集家并村”、“三光政策”没有达到目的。敌人改用蚕食战略,结合局部扫荡,向我根据地渗透进攻。同时采取“七分政治、三分军事”、“以华制华,以八路制八路、以地方工作人员制地方工作人员”,培植内奸,造谣宣传等手段,大搞诱降,组织汉奸特务四处活动。在经济方面,控制电池、皮带、药品、棉花、布匹、煤油、火柴、马灯等等。还利用沿铁路、壕堑的密集哨卡严密封锁山区抗日根据地。

尤其是1941年,日伪军在八道河臭水坑围剿我十团和丰滦密县委县政府得手以后,敌人利用汉奸在民众中造谣说,“十团垮了、县长死了、共产党政府、八路军都没了,要好好地当顺民”等,蛊惑人心,制造混乱。在这种形势下,为团结人民,巩固、开辟根据地。肖克派王振东组建了丰滦密游击第四大队。不久,四大队便以一系列战果,向人民证实了八路军并没有垮,而且愈战愈勇。

当时的丰滦密六区和第十区范围,基本就是明清时期的怀柔平原地带,包括今密云西部以及西北部。由于北平至古北口铁路、封锁壕横贯这一地区,是日伪封锁解放区的重点地带。为破封锁、固民心、鼓士气,除汉奸等斗争需要。四大队精选抽调16名有丰富经验的班长、战士组成了武工队,由四大队长王振东直接领导。

武工队主要活动在宰相庄、今密云疃里、西田各庄、西康各庄、卸甲山一带。武工队除了除汉奸、送干部、为抗日根据地筹款,购物资、协助交通外,主要是打击震慑铁路日伪军。当时,王振东制定的“甲字号斩蛇头”行动,就是要除掉曾经制造臭水坑惨案,又调任日军驻怀柔车站警备队的小队长辻田。打击怀柔火车站日伪军嚣张气焰,对怀柔县城内宪兵队,警备队、汉奸形成震慑,为购取“禁运物资”创造有利环境。

但令王振东意想不到的是,这次他派出的侦查员付振庭在此时此刻,已不顾违反侦察纪律,在晴阳朗日之下,只身闯入虎穴,正死死地压在日军小队长的身上。

被压制的日寇,并没喊叫,只是吭吭嗯嗯拼命挣扎。付振庭拔枪在手,顺转枪口的同时,拇指一顶,保险打开,他也不管枪声不枪声,对着鬼子的心口就是两枪,随后跳起,逆着来路,冲向东边的铁丝网。铁丝网有两米多高,但有一根桩柱因雨后而歪斜,这里的铁蒺藜有所下垂。

这时听到枪声的哨兵看到一个光着上身的汉子,提着手枪飞身越过了铁丝网墙,还没及拉枪栓,就不见人影了。顷刻间,车站警报骤响,二十几名日伪军跑出营房,许是因情况不明,只是盲目向东面的苇塘、高粱地放了几枪,没敢贸然出站。随后乱哄哄地抢救长官,打电话报告怀柔警备队。

付振庭利用铁丝网外壕沟坡的水柳丛作掩护,顺利进入稀疏的芦苇丛,但他并没往苇塘深处跑,只是沿着苇塘边缘向南跑,拿到了自己的衣服后,越过一水沟和小路,就钻进了高粱地。虽然东部不远就是自己来时所经的西大荒,但他灵机一动,并没跑向荒烟漫草西大荒,而是继续向南,因为南面一里多地就是平古公路。

当他从庄稼垅能看到马路的时候,就听身后苇塘那边传来密集的枪声。付振庭穿好衣服,把枪藏在褡裢里走向路边,但他没直接上路。一会儿,他听到有驴蹄和脚步声自西向东走近,他才提着裤子,边系腰带,作出刚刚解手状,走上马路,并急切惶恐地对那位赶牲口人说,大哥,别往东去了,我正要去密云,没想到前边有八路军跟日本打起来了,咱回去吧。那位赶着两个驴驮子的中年人,也听到了枪声,神色惊恐,赶紧拉住了牲口:嗯,这杖打得真是不善乎,没辙,回去吧。

付振庭顺手接过一头驴的缰绳,把褡裢往驮篓一塞,就和赶脚人牵着牲口,聊着世道往县城走。到了县东门豁子,没容门岗盘问,付振庭挥着手里的“良民证”对哨兵说,出事了,东边出事了。这时,县城已在紧张混乱之中,警笛军哨不息,伪警、保安队、宪兵的大部鱼贯出城。

付振庭顺利进城来到交通站黄掌柜的杂货铺,吃过午饭已是午后。下午申时,出城搜铺八路的军警虽没尽回,但县城已渐归平静。据黄掌柜的伙计顺子说,新来的那个宪兵队长死了,已经抬到后街宪兵队大院了。还听说日本把在火车站十几个“扛大个儿的”都打了一遍,可那些人跟“底子纸”都能对上号,也没查到私通八路的凭据,眼下东洋军跟着大洋狗带人搜查西大荒呐。

随后,黄掌柜安排了一些杂货,给了付振庭一张“过路帖”,吃饱歇足的付振庭就以商人身份与伙计赶着牲口出了东门,经孤台寺一路东北而去。过了两个卡子之后,在神山南两人分手,伙计赶驴去了大水峪,付振庭经疃里去了西田各庄。

晚上九点多,付振庭找到了大队长王振东。此时,王队长正在焦急之中。他怀疑怀柔那边的鸡飞狗跳,可能是付振庭在侦察活动中暴露了。他派出接应的人到各个秘密落脚点去找,都没结果。就在队长想再次派人之际,付振庭却溜溜达达回来了。

王队长急问怀柔那边的情况,付振庭就说,今起大早去怀柔那边侦察时,突然出现了一个空当子,顺便就把“甲字”活干了,说着,就把日本宪兵队长的那支“南部十四式”仍到炕上。王队长一听、一看,先惊后喜再后就大怒:你,你,你这是严重违反侦察纪律,这事干得有多悬?那个叫啥田日本小队长死了吗?付振庭顺身躺到炕上说,死了,有人看见盖着毯子抬到县城宪兵队去了。

“这活干完了肯定有大影响,嗯!不错!这回不用贴标语,老百姓就知道八路军回来了”,王队长喃喃自语。突然队长又转脸对付振庭说:你这次干的应该是个二等功的活儿,但你必须知道,我们是组织,你是在组织的。你违反侦察纪律,先杀后奏,擅自行动也该记过。所以,你别以为我会向上级给你报功。你要知道,咱四队精挑细选出的十几个武工队一个都不能轻易折了,都像你这样干,武工队的总任务根本无法完成。既然你这么喜欢单挑,回你莲花池老家更合适,那边鬼子也不少——活儿多。要不你明天回大队也成,我再另找人。付振庭说,你别开除我,我不走,也不要功,你多少给我点奖励就行。往后呢,我干活时,多想着自个儿是在组织的不就行了。

实际上,此时的王队长除了紧张生气,心里正高兴。好,就把你缴的这支枪,奖励你挎着吧。王队长笑着说。

付振庭从炕上坐起来说:我才不要这破枪呢,样子货,哪儿如我这把“二十响儿”使着痛快呀。你就奖励我一百发“子么”得了。子么,是“子母”的口语,就是子弹。

王队长说,这事儿我应承你,不过现在没那么多,入秋庄稼收割前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密云沙河火车站的警备队。去冬今春这拨敌人在铁路沿线捕杀了我三名交通员,必须严惩,可目前弹药不足。等过几天消停,消停,你还得进一次怀柔城,告诉黄掌柜的,就说别的东西先缓缓,先把那三箱“子么”想法子弄出城。这事光靠交通员有难度,你得去想辙。弄出来以后首选寄存点是“坟圈子”,第二个点儿是“蚂蚁窝”。

三天后,以石匣城“義合号”二掌柜身份,骑着骡子的付振庭,已经西过王化村赶往怀柔城了。当他走到怀柔火车站南还没过铁道口时,他突然想到了那天夺枪的“悬事儿”。嗯,还真是有点悬,那个被我别倒在地的鬼子,怎么没大声叫唤呢,这事有点邪性。他要是一喊,一百多步之外的哨兵肯定能听见,等大拨敌人发现他们队长在我手里,即便不敢开枪,我也难脱身,弄不好只能同归于尽。邪性!这鬼子咋就没叫唤呢。嗯,对了,那地儿是个小斜坡,我的“手别子”吃上劲后,身子斜压下去时,是顺斜坡向下压的,我右膀子压得靠上了。对,就是靠上了,压住他胸口了,他叫不出声。行,赶明儿再有这样的活儿,右膀子尽量往上压,让对方喘不了大气儿。

付振庭想着,想着不由得耸了一下右肩,一抬头,已经来到怀柔城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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