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围之势(1 / 2)
漠上并不适合修筑城墙,四季风沙交替,砖墙极易风化,木柴极易脆折,不出数日,建筑便会被风沙覆没。因此,西界的关隘都以营地的方式。
西界第一关口闭锁丘,几十个白色帐篷,大小不一,圆墙尖顶,组合成一个椭形,以拇指粗的铜索固定,无数彩色三角旗迎风飞舞,风声作响。
镇守关隘的是官鹤鸣,边军前锋尉,之上前去大漠寻找天荒幽狼时,把守卫关隘的重任托付给他。临走时,之上告诉他会很快回来,此去一月有余,至今没有音讯。
作为戍边将士,谁都清楚,那些伺机潜入和想要逃离的外来者并不可怕,天荒幽狼才是边军将士的最大威胁,它们天性残虐,任意围捕漠上一切可食的生物,包括西界军人,他们曾在巡逻时遭遇多次猎杀,且损失惨重。
官鹤鸣目送之上,从风沙席卷的漠上离开,他的衣袍如旗帜飞扬,他心意执着,一往无前。
此后,他多次站在较高的沙丘上,望着荒芜的大漠,除了漫天风沙,并不见之上归来的身影。他偶尔生出不好的预感,之上是否遭遇不测。
檀乐率众从余晖中走来,身披金彩,来势汹汹,先是十余人的脑袋从沙丘的下方探出,一点点高出水平线,随着他们的前进,数以百计的人群展露无余。
官鹤鸣传令,整个前锋营的将士火速列阵,长戟向前,形成一道屏障,阻碍外来者潜逃出去。
近了,群情激愤,他们挥舞着拳头,叫嚷着,激愤着,步步逼近。
前锋营注视前方,毫无惧色,不退一步,如果这群人继续迈进,他们会决然将长戟刺出。
慕色以关隘为分水岭,一面是墨色,一面是微明,清晰的界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移动,从荒芜的漠上移走。
月牙弯弯,如眉梢悬挂,与即将西沉的太阳争辉。
官鹤鸣并不知道,霍白亦已为人质,他从阵列中走出,冰冷的劝道:“都回去吧,没有人能通过关隘,前方等待你们的只有死亡。”
“今天,我们必须离开,谁也拦不住。”檀乐从人群中走出,目色果决。
官鹤鸣将长戟一剁,面色冷郁,望向涌动的人群:“今天,我看谁敢往前一步?”
迁徙的队伍沉默了片刻,积蓄的情绪酝酿,霎时爆发出来,一位干瘪的老者迈前一步,他洪声说:“我。”
人群静默片刻,又有数人从队伍中走出,他们看着前方,高声道:“我。”
百计的人群深受召唤,不再保持沉默,步履一致,纷纷迈向前方:“还有我。”
不计其数的声音附和,响彻在空旷的大漠,飘入云霄。这些无以为家的人,无所惧怕,也不认输。
他们从四海八方,带着希望而来,最后,心灰意冷逃离,如一场巨大的讽刺。
檀乐向前一步,官鹤鸣向前一步,原本开阔的空地,只剩狭小的一条。
夕阳沉下,红光迅速褪去,光影从每个人的脸上淡去,数以千计的表情淹没在暗色中,无人窥见他们的愤怒,或是悲戚。
官鹤鸣知道,西界王的清除计划,让不计其数的外来者流离失所,死伤无数。他也曾流浪,无家可归,心有悲悯,可是,身为西界的军人,执行是必然使命。
“没有人能离开闭锁丘,除非……死。”官鹤鸣将长戟刺出,身影威然。
“西界假仁假义,重生令下,谁不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连活着的权力都被剥夺。”檀乐看着身后的一众外来者,光线昏暗,只余模糊不清的轮廓,他们哪一个不是死里逃生,苟且活着。
官鹤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一双双眼睛,笔直的望来。
列阵的将士,不敢松懈,他们必须把好第一道关口。
“如果我们没有死去,也就没有人能阻止我们离去。”檀乐向着边军阵列迈进,每一步都有力量,带着无数人的期许。
“弟兄们,你们愿意像蛆虫一样生活在臭水沟?任人摆布吗?一辈子很长,哪怕有一天活得像个人,也值得我们战斗。”檀乐一边走,一边激昂的演说。
队伍中,人心振奋,他们的喝声响彻大漠,用近乎疯狂的示威,来倾泄这些时日的挫败。
官鹤鸣知道,再不做些什么,事态便难以控制,在无辜与军纪面前,他选择后者,也必将视安守城邦为军人的荣耀,他神色威严:“众将听令,谁敢越过界线,一律格杀勿论。”
军令出,长戟簌簌向前,整齐的刺出,紧握的兵器杀过人,也斩过天荒幽狼,酒精拭去血渍,泛着肃冷的光泽。
“生已无欢,死有何惧。”檀乐眼睛不眨,平静的吼出这句话,胸中憋屈尽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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