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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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街道纵横相交,成棋盘状,潇湘楼距离驿馆很远,张闻两人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沿途问路,总算走到了该处坊市,看到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酒楼。

正当他寻思着该怎么打听罗胜衣一行人的时候,耳畔就传来罗胜衣爽朗豪迈的声音:“小张之名已遍传京师,当真盛名之下无虚士。”

他和葛怀恩站在酒楼台阶旁,状似专程等待。罗胜衣微笑道:“此处人多耳杂,进去再说。”

张闻和阮玉书点了点头,沉默着跟随罗胜衣、葛怀恩穿过酒楼大堂,穿过小桥流水,抵达了后面一处雅静的院子。

“你们刚入城,我就得到了六道轮回之主的提示。”关上门,仔细检查了四周一番,罗胜衣这才开口解释。

协作任务理应如此……张闻恍然想道。

就在这时,六道轮回之主冷漠高远的声音再次响起:“主线任务二开启,帮助陆观重获皇帝信任。拜将点兵,成功奖励四百善功,失败扣除相应善功。”

“重获皇帝信任……”张闻微微皱眉,看向罗胜衣,“罗兄,你们的主线任务一应该与这个相关吧?”

罗胜衣轻轻颔首,指着满桌的酒菜:“边吃边说。”

张闻毫不避忌罗胜衣和葛怀恩,仔细检查过酒菜安全,并看着阮玉书入口,这才放心地吃了起来。

“西虏节节胜利。驻军裴河上游,并派遣使者前来谈判,条件苛刻。皇帝气急中风,已是昏迷不醒。”罗胜衣波澜不惊地说道,“我们的主线任务一便是获得某位皇子的信任并暂时阻止和谈,现在看来,若是能帮助我们支持的皇子登上皇位,主线任务二即可顺利完成。”这确实是解决之道。

“三皇子。也只有他才愿意接纳我们。”罗胜衣神色淡然地说道。仿佛在说着一件毫不重要的事情。

葛怀恩安静坐于一旁,并未插嘴。涵养极好,阮玉书则专心于饭菜。姿势优雅,风卷残云,看得罗胜衣都忍不住愣了愣。

“三皇子这方的势力如何?”张闻闻弦歌知雅意。大概明白三皇子是实力最薄弱的一方,否则不至于接受来历不明的罗胜衣等人。

罗胜衣把玩着酒杯:“不太强但也不弱,至少入微境的洗月真人是支持他的,而且同一境界的还有,但我不清楚是谁。”

“他的竞争对手呢?”张闻正经的时候还是能克制吃货本色的,不像旁边那位。

罗胜衣放下酒杯:“太子乃正统,背后有国师,有如意僧,有众多朝臣,四皇子乃剑皇弟子,在江湖之中颇有人望,不乏朝廷重臣与他暗通曲款,七皇子最得皇帝信任,满腹诗书,弓马娴熟,可在江湖上却没有根基,原本政事堂左相由于皇帝的关系意属于他,如今随着皇帝昏迷,不知是否有苏醒的机会,又疏远了他。”

“不过,现在他似乎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明通朝臣,暗接高手,我怀疑魔后已秘密入京,就住在七皇子府。”

张闻沉吟了一下道:“这个世界的高手有多大能力左右朝局变化?”

“我曾经与疑似魔后之人过了一招,勉强逃脱,除了不能引动天象变化,她的实力和境界已经接近于半步外景,这种人物,若皇城或朝堂无高手,完全可以左右政局,不服的都能暗杀掉。”罗胜衣吐了口气,显然与疑似魔后的短暂交手让他有点后怕。

他接着道:“不过,这方世家儒家强盛,礼乐射御书数无一样舍弃,能称为大儒的,实力都不可谓不强,比如右相‘再世星君’王德让,比如半儒半道的国师长乐真人,他们都坚持嫡庶长幼之分,排斥外道,鄙夷滥用武力之人,要想刺杀皇帝和太子,哪怕是魔后剑皇,也得谋划许久,找出机会。”

“既然如此,太子继位的可能最高,几乎无人能够阻止。”张闻皱了皱眉头。

罗胜衣胸有成竹般笑道:“皇帝在位多年,年事渐高,对太子多有提防,很是不喜,屡次打压,若非国师力保,恐怕太子已经被废掉了,所以,若有皇帝遗旨,其他皇子一样有登位的可能,不过在皇帝昏迷后,惯来只忠皇帝的右相便夜宿太极殿,不给任何人篡改遗旨的机会。”

“此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明日我便带你们去见三皇子,你现在威名远播,他肯定会非常重视。”

张闻对此事略有异议,不一定非得三皇子继位才能让陆观重获重用,西北局势糜烂,只要能除掉朝中与他有仇之人,新皇多半会用他,不过若事情如此简单,六道轮回之主也不会给四百善功了。

“好的。”他想了想,决定见过三皇子,看看他的为人、气度、才华等再说,“曹战呢?”

刚才他就奇怪,怎么只有罗胜衣和葛怀恩在,曹战不见了影踪,而自己又没收到有一名新人死去的提示。

“他得了三皇子信任,随时听候差遣。”罗胜衣神色不变地说道,于他而言,无论曹战想做什么,只要不妨碍到自己,都没什么需要在意的,“听说你与邪君交手了?不死印法如何?他的实力如何?”

他显然也有支线任务三,因此颇为关心邪君的实力和不死印法的特殊,而且他从张闻屡次出手判断,自己和他在伯仲之间,谁大意谁就会输,他与邪君的实力对比同样适用于自己。

张闻想了想,没有隐瞒,也没有自夸:“若正面交手,我实力尽出,也只能保命。”

大江之上的交手,邪君虽然借助了江流之势,楼船与阴影之势,让自己在气机交锋中处在下风,但他也凌空下击,不踏实地,变化不力,这才被自己的“邪劫”伤到,并因为惊讶于“落红尘”,谨慎之下,选择了撤走,若再次交手,面对不死印法,自己胜算很低,除非当时当日雷云汇聚。

对不死印法,张闻还算了解,知道它乃一等一的吸劲、化劲、卸劲法门,若不掌握真气高度凝聚的技巧,很难伤到邪君,只能凭借“邪劫”的锋利和特异。

这方面,阎罗帖比阿难破戒刀法强,因为阿难破戒刀法前两式,刀劲发散,惑人耳目,以心灵之刀为主,而阎罗帖从剑光就能看出,纯粹凝练,若布置得当,倒也不是毫无胜算,当然,要想杀掉掌握了不死印法和幻魔身法的邪君,很难很难。

要是再于邪君交手,我就得金钟罩、阿难破戒刀法、阎罗帖、独孤九剑全开了,好不容易纠正过来的画风又得不对了,旁边这位肯定会说,嗯,莽金刚名不虚传……张闻望着窗外,略感“悲伤”。

“也就是说,你是处在下风的平手,若我们联手,或许能杀邪君……”罗胜衣话未说完,就自己否定了这个判断,“据说不死印法非常特殊,不惧群战。”

“是的,我也听到了这个传闻。”张闻当然不能说自己对不死印法的了解非常深。

又寒暄了几句,用过晚餐后,张闻与阮玉书告辞离开,约好明日一早便在这里会合,前去见三皇子。

此时天色已晚,不少街道很是安静,张闻与阮玉书并肩行走,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你除了琴声辅助和杀人外,没有正面对敌的手段吗?”

阮玉书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拨动古琴。

铮!声音刺耳,一根琴弦弹起,宛如一把锐利的长剑。

“这样啊。”张闻好奇得到满足,很是开心。

阮玉书将琴弦按下,重新绑好,清冷依然地继续往前。

两人踏足石桥,缓步而行,忽然,前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白发老者。

他坐在石阶上,背对张闻,身前拄着一把长剑,整个人若有似无,仿佛处在有无之间,给人的感觉非常奇特。

张闻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拔出长剑,将阮玉书挡在身后。

“听闻‘惊神剑’小张剑法强横,只攻不守,老夫想试一试。”那名老者缓缓起身,气势一变,宛如出鞘的长剑,锋锐直入张闻心头。

站起来以后,张闻才发现这名老者身材高大,纵使年老亦显得魁梧雄奇,他转过身,露出一张满是风霜摧残痕迹的脸庞,老人斑一块一块,皱纹深重,可他明亮有神的双眼,却不似这个年纪正常的浑浊,清澈得仿佛能映照出张闻和阮玉书的身影。

他抽出长剑的手亦沉稳得没有一丝抖动,似乎重复着千锤万凿的动作,每一个刹那的截影,除了距离不同外,一模一样,令人震惊。

感受到这点,张闻的神情愈发凝重,这是自己武功有成以来,面对的最强敌人!安国邪、尤还多和他相比,身体、内气和技巧上也许并不逊色,境界却相差甚远,根本没有这种一举一动皆符合法理,动静之间全蕴藏和谐的感觉。

张闻隐约有种明悟,这位老者距离打开眉心玄关只有一层窗户纸了,而且打开之后,立刻便能内外天地交汇,也就是说境界在此,可以直接越过半步外景这一关。

不知是国师,还是剑皇?

他深呼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精气神意凝聚,若非没有感受到这名老者的杀意,他已经落红尘、阎罗帖、舍身诀、断清净顺序的全力爆发,谋求保命逃脱的机会了。

犹是如此,他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这种人物要藏起杀意轻而易举。

张闻右手握剑,左手在刀柄旁晃动了一下,示意阮玉书在自己动手后立刻跳下石桥,潜入河水,先行逃命。

面对这种境界的敌人,自己根本没办法分心分神!

阮玉书依然面无表情,不惊不惧,也不知是个什么章程。

老者缓步向前,长剑随意斩出,招式看似简单。却仿佛在不断变化,破绽游移不定,根本捕捉不了。

张闻全身心都放在了这一剑上,脑海里关于总决式、破剑式的字句潮起潮落,分解组合。

在这里!

张闻不退反击,长剑普普通通的一刺,落于老者之剑的左侧七寸处。

变化不定的剑招崩散,却忽然阴阳分化,长剑极快地左右一划,阴阳相冲。漩涡陡生,一下将张闻长剑陷住!

是陷阱?真正的破绽,唯一的破绽,居然是陷阱!

张闻按捺住惊愕,手腕一抖,长剑顺着漩涡旋转,速度加倍地穿透了过去,直刺老者胸口。

可这时,老者之剑的剑尖就摆在张闻前刺的侧路之上。让过了长剑,仿佛他自动将手腕撞了上去!

又是陷阱?

张闻身体前倾,强行变招,长剑一挑。闪过剑尖,斜指老者喉咙。

老者不慌不忙,微微侧身,让张闻长剑落空。而他手中之剑不变,依然停在那里,张闻正主动将胸腹送上去。

真正的陷阱?

张闻脑海念头无数。最终收剑避开。

老者得势不饶人,长剑一展,无数变化横生,仿佛结成了一张蜘蛛网,一层又一层,破绽连陷阱,陷阱连破绽,让人眼花缭乱。

张闻看出好几个明显的破绽,但不敢轻易出剑,怕像刚才一样落入陷阱,甚至可能这一剑亦是刚才陷阱以后收网的一部分!

他升起一种强烈的感觉,自己每一剑看似发自内心,其实却是被种种变化和情况影响,做出了老者希望的应对,在他的诱导下,落入局中,身陷天罗地网!

张闻勉力破招,却感觉老者剑法之网越收越紧,仿佛自己的挣扎让自己更加身陷困局。

他额头渐渐有冷汗泌出,哪怕面对邪君时,他能真气查敌,精神知敌,从自己的肌肉反应、真气运转等知道自己下一招要使什么,自己的独孤九剑也没有这样狼狈,似乎被人牵着鼻子,即使破掉了对方剑招,却落入更险恶的境地。

可此时此刻,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张闻也不敢完全逆反自己判断的出招,那样就空门大开,主动送人头。

铮!

流水潺潺,琴声入耳,张闻心中浮躁忽地消失,总诀式、破剑式文字再现,自己这段时日来积累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

他的眼中,剑招的无穷变化消失,不再萦绕于心,看到的,见到的,是最简单的劈刺撩崩抹挑……一点一划,充塞视界。

而它们不管如何组合,如何变化,总是会遵循着一些基本的道理,万变不离其宗!

张闻心有所悟,神受牵引,长剑一下横在胸口。

叮!

漫天剑影消失,交手以来,两剑第一次碰撞。

张闻心中一喜,正待反击,老者却抽剑站立,不怒不喜地道:

“你已回剑防守。”

张闻如遭雷劈,整个人愣在当场,自己有所明悟的东西原来也在对方剑招陷阱之中?

他布下重重陷阱,用一个个真实的、唯一的破绽诱导,就是为了让自己回剑防守一招?

若他真的全力进攻,自己会如何?

恐怕还是只能顶着金钟罩,用落红尘、阎罗帖、舍身诀、断清净一轮强攻,寻找机会逃走,尽显雷刀狂僧和莽金刚的风采。

“这是老夫剑道精义之一,你能挡下来,说明你已初步接触剑道,有所感悟,以你的年纪而言,确实惊世骇俗,老夫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才刚触摸真气与剑法随心掌控的地界层次。”老者长剑还鞘,负手而立。

张闻稍微好过了一点,原来自己若没有明悟少许剑道之理,恐怕连回剑防守都办不到便落败。

老者也不提拦路的目的,依然说着剑法:“剑法之道,无外乎两种,一种由繁入简,一种由简入繁,前者一招一式便是剑道至理,分割卸宰对方剑招轻而易举,后者衍化万法,穷尽变化,层层算计,让人疲于奔命,难逃难破。”

“这两者并非殊途,乃剑道阴阳之面,相辅相成。”

他清澈的眼神看着张闻:“但不管是由繁入简,还是由简入繁,剑道之事,终究以‘我’为主,而非以他人为本,老夫惜才,故此提醒你一句。”

顿时,张闻脑海内仿佛有一道电光闪过,照亮了种种积累,驱除了层层阴影。

他收剑还鞘,行了一礼:“多谢前辈指点。”

这不仅对独孤九剑的消化吸收有裨益,对自己剑法的歧途有好处,而且让自己对“天刀”也有了不一样的视角。

老者目光看向旁边,没有在意张闻的行礼,有些感慨地道:“你天赋很好,但剑法上的境界还是得一步一步迈过,比如老夫八年前才重拾长剑,有了‘剑皇’的称号。”

果然是剑皇……张闻没有惊讶,很是好奇地问道:“前辈,你之前弃剑了?”

“没有,只不过那时候‘剑我两忘’了而已。”剑皇平淡地说道,“心中无剑,手中有剑;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不拘泥于实物,花草树木、万事万物皆为我之长剑;剑既是我,我既是剑;剑我两忘……一一跨过了这些之后,老夫再次拾起了这把剑,它还是它,至此,终于感悟剑道。”

张闻心中一动,脱口而出:“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

剑皇轻轻颔首:“明白就好,但这种事情,只有自己真正体悟到,才算入门。”

他转过身,缓步而行,缩地成寸,消失于黑暗里,只留下一句话:

“告诉陆观,谁当上皇帝,都得驱除西虏,少不得用他,耐心等待便是,不要急着依附。”

呼,张闻长吐了一口气,多亏剑皇没有敌意,否则自己和阮玉书就麻烦了。

“暂时中立最好。”静静站在旁边的阮玉书忽然开口。

张闻看了她一眼,心中略微感动,她刚才竟然没有选择自己逃走:“对,这也是我的想法,罗胜衣想要助三皇子是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这种事情上,罗胜衣半点没商量就直截了当做决定,实在让张闻不爽。

不过,他的选择并非由于不爽,而是审时度势,自己的目标是陆观拜将,而非具体哪位皇子继位!

所以,哪怕再不爽,也不影响他明日去见三皇子——至少得当面观察下这位皇子,才能为日后最终决断提供依据。

“我们都没有云谲波诡的朝堂经验,得问陆观。”阮玉书清冷依旧地说道。

“也是。”张闻微微颔首,这种事情得问“专家”,自己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些。

…………

驿馆内,听了张闻转述的京师现况和剑皇留言,陆观苦笑道:“陆某身上只有虚无缥缈的铁山军军心所向,拿什么介入皇位之争?我会尽快求见右相,做铁杆皇党,谁继大统支持谁。”

他沉吟了一下道:“其实,也不是谁登皇位都得用我,若哪位皇子已经私下里与西虏达成和谈,局势缓解,我恐怕又得投置闲散,不过这样也好,万民免了刀兵之祸,只希望不要退让太多。”

张闻微微皱眉,对啊,若是正常情况,皇位之争也就是几名皇子和背后势力的事情,可现在,西虏陈兵裴河上游,随时会南下,他们的选择也影响着皇位的变化。

西虏和谈的使者早已入京,目前在哪里?与谁有暗中勾结?张闻猛地起身,决定趁夜去摸一摸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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