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2)
一条清澈的小溪从山林中流出,于张闻眼前盘旋了一圈后王山脚流落。
附近绿树掩映,薄雾弥漫在山林之间,空气极其清新,让张闻又身心旷怡之感。
天还未亮,晨钟响起,惊醒了张闻,在早课学了梵文小咒之后,他和真慧就被玄心安排到此处挑水,周围还有真应、真观等人,以及用挑水进行锤炼的武僧院众僧。
看着溪水,张闻不经意间从缓慢流淌的水面依稀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这是一个眼如点墨,眉似远山,粉雕玉彻的小孩,年龄大约在十二三岁,仅仅比真慧大一点。
“长得真不赖啊,以前看来也是养尊处优。”张闻,“自我”赞美了一声,但旋即哀叹,这对一个和尚来说有什么用?我一定要还俗!
他将木桶沉到水底,打算试试自己的力气有多大,同时,叮嘱身边的真慧:“小师弟,你只挑一半就差不多了,不要逞强。”
“嗯。”真慧看着小溪里游过的鱼儿,舔了舔嘴唇。
正当张闻准备将木桶提起时,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于是转过头,顺着目光望了过去,恰好看到一群还算熟悉的武僧,他们正是与自己一起被玄苦梯度的小沙弥,其中张闻还能记住名字的不多,现在看着自己的真德就是一个。
真德的眉毛颇为杂乱,脸颊瘦长,见到张闻回望,闹到微抬,似乎有点傲慢和得意。
他周围的小沙弥见状,都从满脸苦色转化为了喜笑颜开,似乎在看到比自己过得更差的“同伴”后,武僧院生活的艰苦烟消云散了。
是啊,我们进了武僧院,而真定和真慧只能当杂役僧,这可是值得高兴和骄傲的事情。
真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可看了一眼旁边的戒律僧后,还是闭上了嘴巴,将木桶从溪中提出,满满的两桶。
张闻撇了撇嘴,决定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自己总有一天要进入武僧院,学到少林绝学!
他摈除了杂乱的心思,用力将两只木桶提起。
木桶刚离开水面,张闻内心就霍然一惊,怎么会这么轻?
他感觉自己没用什么力气,木桶就被提了起来。
“重吗?”张闻疑惑地询问真慧。
真慧老实巴交地走了过来,提了提张闻身前满满的两桶水,提的青筋暴突,脸部扭曲,然后点了点头:“重!”
“不是水的问题?”张闻轻叹了口气,内心暗道,“难道这具身体天生一把好力气?呃,看皮肤,看衣着,看饰物,以及马脸大叔口中的侯爷,这具身体恐怕出身显贵,也许以前练过武,打好了基础,力气比正常小孩大很多。”
不管是什么原因,张闻对挑水再没有畏惧,俯下身体,担起了两桶水,跟着前面的武僧队伍踏着石阶爬山。
队伍迅速拉长分开,多年锤炼的武僧们担着铁桶和水也能健步如飞,很快消失在少林里。
张闻为了不引人注目,与真慧等几个杂役僧拖到了最后,而真德等武僧的新晋小沙弥由于刚进寺一天,尚没有进步,也与他们一样。
感受到张闻等人的目光,真德等武僧院小沙弥脸色涨红,纷纷沉下腰,摆好姿势,大踏步前进,不想与这群杂役僧落到一起。
看到他们速度加快,张闻内心一动,也学着他们沉下腰,摆好姿势,顿时觉得装满水的木桶更轻了。
“这个姿势很简单嘛......”张闻摸索着让自己更轻松的发力技巧,步伐渐渐加快,不知不倦就甩开了真慧,超过了真德。
“哼,开始要稳,要不然后面走不动!”真德忿忿不平地在张闻背后说了一句。
张闻嘿了一声,觉得自己明天有必要换大木桶,否则没有锻炼的效果了。
不过山路难行,又是往上,张闻到了后来,还是出了一身汗,气喘吁吁。
“注意控制呼吸。”忽然,有道严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张闻侧头望去,这才发现巡逻的戒律僧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旁边,示范者呼吸的节奏,他又惊又喜,学着调节了呼吸,很快没有了气乱力尽的现象,一路回到了寺庙、
“明天换大桶挑水。”戒律僧吩咐了一句,又往下去迎其他小沙弥。
张闻嘴角抽搐了一笑,虽然自己心里也有这个想法,但还是颇为担心力气不够啊。
过了一阵子,真慧真德等小沙弥也担着水上了山,看到神闲气定的张闻正在那里呼吸着“晨曦”。
“只,不过,力气,大而已。”真德喘着气,嘀咕了一句,与其他武僧院小沙弥一样,觉得在明明比不过自己等人的真定面前丢脸了!
然后,他们没有停留,急冲冲离开了这里。
“小师弟,顺口气,还好吧?”张闻压根儿就没关注他们,问着大口喘气的真慧。
真慧点了点头:“很,很好,早,早膳!”
............
用过早膳,天刚蒙蒙亮,东方一片赤红。
张闻却没有大体力劳改后的酸软,反而更觉得清醒,神完气足。
“这具身体真的很不错啊......”张闻打量着斋堂里一个个累的东倒西歪的杂役僧,欣喜之感油然而生,不管如何,一具好身体是自己将来的依仗。
“新来的跟我去讲经院。”玄心拿着一根鸡腿,笑嘻嘻地站在斋堂门口,见到张闻望过来,轻轻颔首道,“做得不错嘛,不要给武僧院那群小崽子脸面,晚上回来,师叔有奖励给你。”
“奖励?”张闻心中一喜,虽然有点讨厌玄心,但奖励谁不爱?
玄心还未回答,真慧就木木呆呆地道:“玄心师叔,开窍之后不得食肉,你违背戒律了。”
张闻脑袋嗡了一下,想转身捂住真慧的嘴巴却慢了一拍。
果然,玄心的笑容一下就僵硬在了脸上。
他嘴角扯动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师叔我从不违背戒律。”
说完,他再也不提奖励之事,脸色难看地走出了斋堂。
直到这个时候,斋堂内才想起一道道低笑声。
真慧不听明白地看着张闻:“师兄,他们笑什么?”
笑你太傻太呆......张闻内心回答着。
不过真慧关心的不是这个问题,马上转移了注意力:
“师兄,为什么玄心师叔说他没有违背戒律,可他明明在吃鸡腿。啊!”
“因为他还没达到开窍的境界......”张闻声音缥缈地回答道,觉得有必要给真慧讲讲做人的道理,免得他老是犯傻得罪人,从而牵连到自己。
“哦!玄心师叔还没有开窍。”真慧恍然大悟,一脸喜色,似乎揭开解开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秘密。
张闻见外面的玄心没有停止脚步,顾不得给真慧将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的事情,招呼着他跟了上去。
一路绕过大小佛殿院落,张闻只听到一片诵经之声,空灵悠远,分外洗涤人心。
“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不知怎的,张闻就想到了这副对联,此情此景,,实在太贴切不过了。
“咦,真定师侄,你也听过水月庵门口这副对联?”玄心笑呵呵地问道。
张闻汗毛一立,故作镇定地道:“听家父提过。”
只能推到那莫名其妙的佛爷身上了。
玄心也不奇怪,语气唏嘘地道:“师叔我曾经去过水月庵,见过门口这副对联,所以印象深刻,那时候,庵主以多年地榜第一的实力,强行冲击法身境界,希望能征得‘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金身‘,可惜却失败坐化。”
“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金身?”张闻愕然出声,心中莫名火热。
玄心收起唏嘘,呵呵笑道:“水月庵立派之根本就是《观自在菩萨心经》,若成正果,可得’大慈大悲观自在菩萨金身‘,属于大菩萨、大阿罗金身之一,远远高于普通菩萨金身和罗汉金身,只次于如来金身、阿弥陀法身和菩提金身,则,可历代以来,水月庵也就开派庵主证得。”
“这样啊......”张闻觉得自己脸皮发烫,心脏乱跳,这个世界竟然有菩萨金身、佛祖金身等,真是又刺激又让人神往。
此时,众人踏入了“讲经院”后,玄心收敛起嬉皮笑脸,不再说话,一本正经地带着张闻等人进了一处偏殿。
“玄恩师兄,这是杂役院新进的沙弥。”玄心地宣了一声佛号后,指了指张闻等人。
诵经堂内高坐前方的是一位眉毛雪白的枯瘦老僧,同样穿着黄色僧衣,面前摆着书和木鱼,手中握着戒尺。
“你们分别坐下。”他指了指下面还空了大半的蒲团,而每张蒲团前面都有一张小几。
张闻和真慧等人不敢说话,各自找了位置跪坐下来,又等了半刻钟,一个个小沙弥陆续赶到,其中就有真德等一起入寺的“同伴”。
他们诧异地看了张闻等人一眼,显然没想到杂役僧也能到讲经院学习。
玄恩敲了敲面前的木鱼,让小沙弥们都安静了下来,然后声音不高不低地道:“未来三年,只要你们不违背寺规,每日此时,都可来此识字,除了普通文字外,还得修习梵语,以便研读古经。”
他顿了顿道:“但今日教授你们文字之前,先得引导你们踏入武道。”
听他这么一说,张闻精神一振,腰背下意识挺得笔直,杂役僧也能得到引导?
这样的疑惑也让真德等人瞪大了眼睛,那杂役院和武僧院有什么区别?
“不管是道门静功,还是世俗流法,武道修习之路的第一步皆大同而小异,是为气脉初通,强神健体。”玄恩没有理会真德等人的疑惑,自顾自地讲述到。
张闻听得专心致志,生怕漏了一个字。
“这一步在道门叫做’百日筑基‘,意指奠定武道修行之基,所谓’百日‘,既正常而言,百日之内,任督等经脉气满自开,我佛门则称其为’定中修身‘,因为唯有心静入定,不散不乱,真气方能自然化生,填补窍穴,开通气脉,而世俗称为’开脉‘。”
玄恩大致介绍着“定中修身”(百日筑基)的要点:“人身有三百六十五处大窍,每化身一口真气后,皆要填入窍穴,而每一处大窍需九口真气方为充足.....”
“每次入定一刻钟,只能化生一口真气,故根据各人每日修行时间,大致百日到一年,即可完成这一步。”
“入定之时,六根清净,不妄想不急切,一刻钟后,自有真气化生,其中一半由督脉上行至头顶百会穴,再下行于上颚,生成一口‘金津‘,另外一半,则由任脉上行,及于下颚,化成一口’玉液‘。”
“’金津玉液‘相逢,会汇成一口清且甜的唾液,这在我佛门称为’甘露‘,之后吞咽’甘露‘,填入相应窍穴......”
玄恩反复将要点讲了几遍后道:“等到’定中修身‘完成,则精气神皆足,气脉初通,身体强健,如此方能进入下一步’禅定蓄气‘,我佛门又称为’长养圣胎‘。”
说完,他要求各个小沙弥尝试入定。
此非禅定,只要求心静,并不算难,对思绪较少的小孩子而言,想对简单。
可张闻作为一个成年人,杂思甚多,久久无法心静入定,这让他急躁不已,可越是心急,越是无法入定。
等到他急的满头大汗时,突然感觉胸口有阵清清凉凉的感觉传来,头脑为之一清。
“那尊小玉佛?”张闻心中一喜,没去多想,慢慢收敛心神,进入了定中。
烦乱思绪消失,心静神定,不急躁不担忧,张闻渐渐感觉到有真气化生,分别经任督二脉,在上下颚分别凝成金津玉液,汇出一口既情且甜的“甘露”。
“甘露”缓缓浸入任脉,依照张闻存思填入窍穴。
若是身体有亏,则“甘露”不甜,必须经过这样的真气化生,强神健体来补足,而张闻现在的状况,说明他的身体处在当前最好的状态。
“这具身体似乎已经完成了‘百日筑基’?”不太爱佛门的小沙弥张闻睁开了眼睛,回味这刚才的状况,根据玄恩师叔的描述,“自己”应该已经过了“百日筑基”的阶段,可以开始“禅定蓄气”了。
不过张闻想了想,还是稳住了心思,过去完成的“百日筑基”归过去,自己若想在武道之路上走得更远,那么必须亲身体验每一步,容不得一点跳跃,这样才能走得更稳走得更远。
玄恩见一刻钟过去,敲了敲木鱼,用清脆入心的响声惊醒众人,然后一一过问各人入定的状况,包括是否能入定,生成的“甘露”品质如何,并分别给予指导。
末了,他点了点头道:“各人回去之后再尝试,我们开始识字。”
翻开面前用来识字的经文,张闻不出意外地发现,上面的字自己基本认识。
这让他内心喜悦,好歹没有成为文盲,需要从头开始学习,现在的自己,足以“称霸”讲经堂了!
“拿起毛笔,练这个字。”玄恩吩咐道。
张闻心中的喜悦立刻烟消云散,自己上一次些毛笔字,还是在小学的时候,果然,提笔写出的字极其丑陋。
“需要多加练习。”玄恩背负双手,从张闻身边经过。
张闻沮丧地点了点头,突地悚然一惊,若这幅字被玄藏看到,他会不会怀疑什么?自己这具身体很可能出生于显贵之家,连“百日筑基”都完成了,不可能不从小练字!
艰难地张了张嘴,张闻觉得对玄恩解释亦是无用,反而欲盖弥彰,于是抓紧时间地练字,到时若玄藏问起,可以说刚开始阶段不适应杂役院的活计,手臂酸软,所以字不成字。
到日近正午,玄恩宣布众小沙弥可以离开时,张闻悄悄把自己练字的白纸带走了,打算毁尸灭迹。
用过午膳,张闻和真慧等人则被安排去打扫寺内各处,直到夕阳西下。
劳碌了一天后,玄心又将众人招集了起来,继续讲述自己的江湖威风史。
“水月庵就讲到这里,你们日后若遇上她们,敬而远之即可,而金刚寺,则与我少林不睦,你们千万得小心。”
啊?杂役僧们虽然在出家前也听过不少江湖掌故,世家轶闻,可谁也不知道,同为佛门四大寺的少林寺和金刚寺竟然关系不睦到需要小心!
看到他们睁大的眼睛,玄心满意地点头到:“血刀头陀本事野狐禅,可却有了千载难逢的奇遇,得到了《如来神掌》第五式,从中悟出了两门根本大法,开创了金刚寺一脉,所以,他们一直觊觎我少林密存的《如来神掌》第三式,想通过比较,参悟出如何证就‘如来金身’,两派暗中生了不少龌龊。”
‘如来金身.....’张闻眉头一挑,觉得这个事情有点玄幻了,同时又莫名心热。
突然,院门处有人敲门,玄心吓得跳了起来,一脸惶恐地看着那里,脱口而出:“玄苦师弟,我没犯戒......”
话未说完,他表情一沉:“这位师侄,你来我杂役院做什么?”
张闻回头看去,只见院门口站着一位还算熟悉的小沙弥,那是和自己、真慧、真德等人一起入寺的小孩,是其中最大的两位之一,大概有十五岁。今天在讲经堂时,他和杂役院其他小沙弥聊得很是投机,没有歧视这边的表现。
似乎叫做“真永”?张闻回忆这他的法号。
真永瘦高个子,长得普普通通,但笑起来时会露出满口白牙,分外灿烂:“玄心师叔,我从几位师弟那里听说您见多识广,对武林典故了如指掌,而我最是爱情这些事情,所以,一时心切,贸然上门,还请见谅,允我旁听。”
这个时候,武僧院属于自行安排“定中修身”的时间。
被真永捧了一句玄心似乎又飘飘然起来,满脸笑容地道:“不妨事,不妨事,坐下听讲即可,多点江湖见闻,将来行走天下才不会吃亏。”
真永左右看了看,直接坐到了张闻旁边,低声道:“真定师弟,没挤到你吧?”
“没有。”张闻摇了摇头,觉得真永这个小沙弥谈吐也是超乎年龄的成熟,十四五岁的年纪,说话倒像个成年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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