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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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当当的风铃声之中,真言忽然指着远处道:“真定师弟,那就是这次演武第一的江芷微施主,洗剑阁传人。”

他与张闻、真慧走得较近,打扫完后自然聚在了一起。

此时,各派高手与弟子正在几位身披红色袈裟的首座、长老陪同下,往正门走去,真言所指正是走在一位青衣男子身后的江芷微。

切,需要你介绍?我们很熟好不好!张闻内心用现代语言腹诽了一句,表面上却装作兴致勃勃的样子,“咦,是那位姑娘!我打扫禅心院时,蒙她相助了一次。”

“师兄,这不太对啊。”真慧呆呆地看着张闻。

而真言则好奇地问道:“真定师弟,江芷微施主是不是那种很高傲很冷漠的女子?据说剑法好武功高的女子大多这样。”

张闻本来想炫耀一下,但最终还是强行忍住:“我亦不知,从助我之事看,应是极好相处的姑娘。对了,小师弟,哪里不对了?”

真慧皱眉看着张闻:“师兄,一般不都英雄救美女吗?”

滚!张闻只想对傻乎乎的师弟喝上这么一句。

真言忍俊不住,他亦知道真慧太过沉迷张闻编的各种江湖故事。

周围的杂役僧们小声议论了起来。

“那是真武派的张远山?我听其他师兄讲,他是这一代赫赫有名的年轻高手,将来有望进入人榜。”

“是他,但听说昨日半招之差,败在了洗剑阁江芷微手上。”

“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别看不起小姑娘,我娘告诉我,长得越漂亮的姑娘,越是厉害!”

杂役僧们之所以到杂役院,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难免有人言谈粗鄙。

“哎,小姑娘怎么了,十年之后,她多半能踏入外景,成为真正高手,以她的容貌和身份,肯定会被大批江湖俊杰追逐,捧为仙子。”真言突地感叹道,“张远山亦是如此,真武派嫡传弟子,又受长辈看重,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哪像我们,只是扫地打杂之僧,连与他们站在一起的资格都没有!”

“是啊,别说站在一起,能被他们正眼看一看,我也心满意足了,日后还俗,总能对乡邻们吹嘘一番,我曾经与江湖上某位大侠某位仙子有过一番交情。”别的杂役僧也发出了类似的感叹。

一时之间,杂役僧这边满满的都是羡慕嫉妒恨。

突然,行走之中的江芷微和张远山几乎同时侧头,望向了这边,对张闻微不可及地点了点头。

“哈哈,他们在看我?”

“这下你满足了吧?”

“谁?他们在看谁?”

杂役僧们顿时兴奋了,议论纷纷。

张闻吐了口气,舒缓内心突然略显微妙的情绪,目送江芷微等人离开。

“日后的江湖之中,他们怕是叱咤风云之人物!”……

类似的感叹里,张闻、真慧、真言收拾工具,往杂役院返回。

走着走着,真言有点悲凉地道:“他们走的是通天之梯,而我们却连脱离杂役院这小小的一步都无法迈出,哎,真定师弟,真慧师弟,你们不难过,不绝望吗?”

张闻暗道,我得找机会离开少林了,有轮回世界在,自己也许会出现武功突然飙升的情况,留在这里少不得受怀疑,不过这不急于一时,自己目前急需高手对练,离开了少林,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很难找到合适又不伤自己性命的对手——自己的铁布衫不过蓄气小成,又是普通武功,倒是不怕被发现,多的是借口解释。

而且,如果能在这个过程中,拜师学到一门七十二绝技,日后在轮回世界里活下来的可能就会大很多,反正将来一定得下山。

这时,真慧傻呼呼地回答:“为什么要难过?扫地的时候专心扫地,吃饭的时候专心吃饭,听故事的时候专心听故事,睡觉的时候专心睡觉,为什么会难过?”

“咦?”真言愣住,没有回答,而旁边却响起了一声轻咦。

张闻无需转头,因开辟丹田、积蓄内力有了大幅度进步的感官早就发现那让人生畏的玄苦师叔与另外一位黄衣僧人靠近。

“玄苦师叔,玄痴师叔。”真言顺着咦声望了过去,赶紧双手合十。

等张闻和真慧亦行过礼,玄苦点了点头:“真慧,明日去武僧院。”

啊?除了真慧自己依然搞不清楚状况之外,张闻和真言皆是震动。

皮肤隐现金色,显得精干凌厉的玄痴打量了张闻一眼:“你是真定?”

“是弟子。”张闻只觉莫名其妙。

玄痴微微颔首:“你明日也去武僧院。”

啊?张闻也呆住了

张闻原本正烦恼于找不到机会脱离杂役院,谁知却猛地被人告知自己明日就能去武僧院报到了,简直就像走在路上,突然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晕头转向,又惊又喜,而其中惊讶的成分远远高于喜悦,因此一时之间,他表情呆愣,忘了该怎么回答。

玄痴对张闻的反应并不意外,声音浑厚却低沉地说道:“真武派张远山,洗剑阁江芷微,都对知客师兄赞你懂礼节,明进退,谈吐不俗,善能克制。难得有别派施主如此赞我少林之杂役僧,故让你进入武僧院,锤炼武技,日后以充知客僧。”

作为武道大宗的知客僧,武功怎么也得有点水准,以防失了体面。

“我,弟子只是尽量克制了自己。”张闻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一边暗自感激张远山和江芷微相助,一边将自己心中的喜悦完全表现了出来。

“作为知客,克制自身,不妄动无名怒火,又不失门派颜面,是重中之重。”玄痴不甚在意地回了张闻一句,接着转身离开,行走之间顾盼自豪,龙行虎步,不似僧人,倒像纵横江湖多年的豪雄。

玄苦深深地看了张闻一眼,淡淡地道:“入了武僧院,所有机心都是无用,唯有悟得禅理,心静神定,不急不馁,刻苦修炼,方为正道,这方面,真慧比你好。”

他言下之意,张闻听得出来,怀疑自己曲意讨好张远山、江芷微等客人,藉此摆脱杂役院,归根结底,依然是机心太重。

“事不耳闻目睹而臆断其有无,可乎?玄苦师叔,执念一起,便如坠无边地狱。”张闻向来不是任人冤枉之辈,若没有其他需要顾虑的事情,有理便会争上一争。

他原本是想引用佛经来回答,可这大半年时间中,他还处于学习文字梵语,背诵早课小咒的阶段,尚未习得经文,一时之间,只能用最熟悉的方式反驳。

末了,张闻还特意宝相庄严地双手合十:“南无阿弥陀佛。”

“你!”玄苦双目圆瞪,显然没想到张闻会反讽自己,而且句句在理,让他不知从何驳斥。

“若无禅心,图逞口舌之利,日后必被逐出少林。”他冷脸回答,扭头便走,若非你花言巧语,费尽心思地讨好了各大宗门的客人,他们为何要帮你这小小杂役僧说话?这世间哪有无因之果?

哎,玄苦师叔方正近迂,日后难免堕入魔道……张闻暗自逞了一下口舌之利,而玄苦速度极快,此时已经消失在了广场之上。

这时,真慧双手紧握住扫帚,疑惑地看着张闻:“师兄,我们要去武僧院了?”

“当然,你才反应过来?”张闻愕然看着真慧,自己都和玄痴、玄苦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了,这种反应速度未免太骇人听闻了吧?

真慧露出一抹天真稚气的笑容:“距离‘如来神掌’更进一步了。”

噗,张闻口水喷出,不得不承认,自己跟不上傻瓜的思路。

不过,他很快就振奋起来,兴高采烈地对真慧道:“‘如来神掌’太过遥远,等在武僧院蓄气大成,我们就能接触七十二绝技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学‘拈花指’、‘无相劫指’、‘一苇渡江’等绝学!”

“为什么啊?”真慧不解地看着张闻,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挑选这几门武功。

张闻神采飞扬地道:“因为这几门武功够潇洒够飘逸!将来……”

他原本想说白衣飘飘,长剑如电之类的话语,但旋即想起这是少林寺中,于是将自己“幻想的未来”稍作改动:

“小师弟啊,我不是给你讲过无花和尚的故事吗?做僧人一定要做到这种程度,想一想,将来一叶扁舟漂浮,白色僧衣似雪,微笑拈花而立,多么的有高人范!多么的潇洒帅气!嘿嘿,遇到不喜之人,还能对他来一句:‘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他越说越来劲,可忽然之间想到“铁布衫”、“五虎断门刀”,表情顿时为之一黯,兴头略减。

“无妨,这只是权宜之计,将来肯定不会如此发展……”张闻悄悄安慰了自己一句,兴致再起,可正当他打算继续分说之时,旁边的真言却突然插嘴:

“恭喜真定师弟、真慧师弟摆脱杂役院这无边苦海,但师兄得提醒你们一句,武僧院亦非极乐净土,蓄气大成后,唯有被各师叔伯挑中的弟子方能习得七十二绝技,其余僧人,则留在武僧院,继续苦练‘降龙棍法’,作为罗汉大阵的一员,所以,你们万万大意不得。”

他脸上挂着笑容,可张闻却感觉他笑得很勉强,言语之中不无泼冷水的酸味。

“谢过师兄提醒。”张闻很能理解真言此时的心情,换做自己,历经三年多杂役生活,日夜苦盼进武僧院而不得,身边的新晋师弟们却忽然摆脱了苦海,恐怕会笑得比哭还难看。

一路无话,在真慧不时的傻笑中,三人回到了杂役院。

张闻知道身边都是类似真言、真应的可怜人,亦不再炫耀,以免刺激到他们。

到了晚膳时,张闻还特意叮嘱了真慧莫要乱说话。

啪啪啪,正当张闻吃肉吃得正香时,一阵鼓掌声从门口传来。

张闻转头看去,恰好见到玄心和尚走了进来,他笑容灿烂地鼓着掌:“不容易啊,咱们杂役院不容易啊!今日总算有两位弟子被挑入了武僧院!”

啪啪啪啪,木筷落在长桌或地面的声音不断响起,除了张闻、真慧和真言之外的所有杂役僧,都像时光被凝固了般僵硬于原状,膳堂之内,出现了诡异的沉默。

“真定,真慧,你们不说点什么?”

随着玄心这句话,变成了雕像的杂役僧们全部活了过来,纷纷转头看向张闻和真慧,那一双双眼睛幽黯难明,看得张闻颇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

“多亏玄心师叔您安排弟子打扫禅心院。”张闻知道原因瞒不过玄心,故意这么说道。

玄心呵呵笑道:“亦是你为人机警,长于口才,我知你爱听江湖典故,日后不要忘了这里,诶,你们看着真定、真慧做什么?还不恭贺他们?”

一位杂役僧缓缓站起,笑得比哭还难看地道:“恭喜真定师弟、真慧师弟成为武僧。”

“恭喜真定师弟、真慧师弟成为武僧。”其余杂役僧亦跟随站起,不同的声音回荡在善堂内,有的自怜,有的苦涩,有的愤恨,有的痛苦,有的羡慕,有的嫉妒,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张闻轻叹了一声:“师弟只是得了佛祖保佑,各位师兄诚心礼佛,日后亦有此报。”

“各位师兄只要专心打扫,专心吃饭,专心睡觉,肯定也能进武僧院的。”真慧傻乎乎地说道。

张闻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方法,但观那些杂役僧的表情,冷笑有之,痛恨有之,却全然没有相信的样子,若非他们知道真慧为人敦厚近呆,恐怕还会以为真慧在嘲笑他们。

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张闻拉着真慧坐下,埋头苦吃,晚膳就于这样让人难言的沉默气氛之中结束了,玄心的“说书”亦在这样的氛围里开始了。

“真定师弟,真慧师弟,师兄就知道你们非池中之物,到了武僧院,记得互相照料一二。”照例过来旁听的真永笑嘻嘻地说道。

张闻与他也算熟识了,老实不客气地道:“真永师兄,还得多关照师弟啊。”

真永笑道:“武僧院的师兄弟们其实都爱听江湖典故,但他们不像我如此拉得下脸面,只是等我回去转述,所以,师兄我在武僧院也算有三分薄面,呵呵,只要你们经常讲些类似事情,他们亦不会为难你们。”

“这倒是我的强项。”张闻轻轻颔首,真慧也用力点头,“我也知道很多故事!”

玄心咳嗽了一声,止住了下方的窃窃私语:“今日恭送各大门派之事,你等切不可放在心上,这仅是我少林注重礼节,而非我们真的畏惧他们,想想大晋不过三位法身高人,我少林就占其一,其余宗门,谁能与我们抗衡?”

“你们知道最近十年来,江湖中最轰动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

这和尚倒是颇有少林自豪感,那么看不起别的门派……张闻暗自摇头,高声回答:“我等不知,还请玄心师叔告知。”

其余杂役僧们也有气无力地跟着回答不知。

玄心并不在意他们的状态,得意地说了下去:“几十年前,邪魔九道中的灭天门出了一位绝世天才,不到五十就凝结了魔身,几于神话时代之邪魔之皇媲美。他姓韩名广,自号‘魔师’,威震江湖,左道莫敢不从,但也算魔师为恶太多,遭了果报,刚凝成魔身不到一年,就走露了行藏,被方丈截住。”

“九年前那一战,啧啧,地裂山崩,昏天黑地,太岳山脉中央亦多了一汪大湖,只有方丈大师活着走了出来,传闻魔师已被他击杀或镇压。”

“这一战之后,我少林威名彻底盖过了其他各派!”

玄心不断地吹嘘着各位高僧的威风史,听得张闻等人颇为热血沸腾,恨不能以身代之。

不知何时何日,自己等人才有如此移山蹈海之能!

听完玄心“说书”,回到禅房,真观和真应直接蒙头大睡,丝毫不理张闻和真慧,而真慧打坐了一阵后,亦迅速入眠。

张闻练了一遍“铁布衫心法”,辗转反侧许久,才压下了兴奋之情,进入梦乡,有点羡慕真慧思绪简单,杂念甚少。

黑暗沉重,张闻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艰难,身体也仿佛被厚厚泥土压住。

“鬼压床吗?”张闻梦中稍有点知觉,挣扎着醒转,却看到了一张扭曲的狰狞脸庞。

真观双手掐住张闻的脖子,身体压着他,让他动弹不得,目光凶恶,声音却宛如梦呓:

“杀了你,杀了你!”

“抢我进武僧院的机会!”

“我进不去,谁也不能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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