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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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闻缓缓吐了几口气,平复了心中情绪,由于有所预料,他并没有太过震惊,只是觉得此事愈发扑朔迷离了,不知谁说的是真的,谁在撒谎,也不知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谎言。

此时并非梳理线索和言辞的好时机,张闻审慎地观察着四周,确认没有埋伏后才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尸体足有九具,除了寒使、吴成和两名随从外,还有另外四人,都衣衫褴褛,仿佛码头苦力。

仔细地检查过伤口,张闻发现这九人都是一击致命,伤口在喉咙,属于剑刺之伤,房间内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出手之人的武功委实恐怖!

张闻有点怀疑凶手是昨晚那道黑影,他擅长用剑,能破自己金钟罩防御,又有奇功影响别人感官,在寒使等人猝不及防之下,达成这种效果并不困难,若非他没把握两三剑内击杀自己,不得不顾虑暴雨梨花针,恐怕自己也会被暗中袭杀。

不过,这只是张闻的猜测,无法肯定是那道黑影。

他来回看了看,忽然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发现寒使等人的表情颇为奇怪,没有惊惧,没有愕然,反而低眉垂眼,很有几分恭敬和解脱之意。

“难道是雪神宫的高层?可他为什么要灭口?”张闻疑惑地想着。

确认整座院子除了通往“南北通”铺子的地道外,再无任何值得关注的痕迹后,张闻悄然退出了这里,不断变化方向,绕了好大一圈,回到了尤府附近,一边观察里面的动静,一边思索着整件事情。

由于其中谜团太多,谁都可能撒谎,张闻不断地闪过新想法,却没有清晰的思路。

…………

白衣剑神挑战之事让城主府略显混乱,因为崔栩需要闭关“磨剑”,所以将府中各事都交给了崔大小姐崔锦绣,作为叔伯辈,尤同光、穆山、费正青自觉留下,辅助她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不同事情,慢慢把混乱的状况安定了下去。

正因为如此,尤同光回到自身府邸时已经半夜,乌云遮月,伸手不见五指。

“爹,城主应承下洛青的挑战了?”刚进门,他的三子尤弘博就迎了上来。

尤同光微微颔首:“五弟期待宗师级的决斗很久了,想藉此激发自身潜力,靠近那虚无缥缈的人神界限。”

他说得颇为详细,因为尤弘博是他最为满意的一个儿子——大儿子尤弘文沉迷诗书,武功稀松,常年居于京城,对继承家业虽然热衷,却不乐意做商贾之事,二儿子尤弘时从小被宠坏,纨绔恶劣,三四十岁还没有成熟的感觉。

只有小儿子尤弘博武功尽得自身真传,对商贾之事又颇有些天分,因此,已经将镖局的事物尽数交给了他,若是做的好,将来家业就是他的。

尤同光对长幼嫡庶之分向来不在意,只相信一点:人在江湖,家业唯有才者居之,否则全家将死无葬身之地。

“多少年没有宗师级的战斗了……“尤弘博很是向往地感慨道。

尤同光呵呵笑了声:“宗师间的交手并不少,但大多都点到即止,没有外传,如今这样正式的决斗确实稀少,不过我对五弟有信心。”

他顿了顿道:“弘博,那批镖物的事怎么样了?”

尤弘博不敢看自家老爹的眼睛,讪讪道:“还没找到,若让我知道是哪个吃里扒外的畜生做的,一定将他拨皮拆骨!”

“哼,尤三爷好大的脾气啊,现在不是寻找内奸的时候,镖物才是最重要的,若找不到,那就尽快再准备一批,若是,哼。”尤同光难得地沉下脸庞,教训起儿子。

尤弘博自然不敢顶撞老爹,讨好笑着,与管家等人一起陪着尤同光进了内院,到了书房。

尤同光习惯性先去书房,于是开了铜锁,将门一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可他却突然止步,脸上笑容褪去,凝重地看着房内。

“爹,怎么了?”尤弘博不明所以地问道。

尤同光沉声道:“有人进过书房。”

管家、护卫等皆惶恐失措,这是他们失责!

尤弘博知道自家老父武功特殊,善能感应不同的气息变化,因此没有怀疑,抢先进去,四下打量。

“有封信!”他指着白玉佛像前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纸。

“取过来。”尤同光吩咐着护卫。

护卫迈步上去,用银针等试探过无毒后,拿起书信,毕恭毕敬地呈给尤同光。

尤同光展开书信时,尤弘博好奇地凑了过去,想看看里面的内容:

“闻君有白玉佛像,妙手雕成,鬼斧神工,不胜心向往之,今日一观,诚不欺我也。”

“然不问自取,非做客之道,留此书信,诚告于君,六日之后,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令我徒劳往返也。”

“申猴拜上。”

读完内容,他是又惊又怒,又怕又恼,既恨不得生撕申猴,又期望十二相神知难而退。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尤同光脸沉如水,咬牙切齿地说道,并将书信直接丢到了地上。

“爹,一定要给申猴一个好看!”尤弘博想到自家爹爹的实力,又想到城主叔叔的武功,压下了畏惧惶恐,恼羞成怒地喊道。

管家、护卫们面面相觑,什么时候十二相神之中的申猴变成雅贼了?

“明日去请你几位叔伯过来。”尤同光脸上再也不见一丝笑意,沉吟了一下道:“你崔叔叔要闭关‘磨剑’,暂时不要打扰他。”

说完这句话,他渐渐压制住了情绪,沉稳道:“对了,将此事宣扬出去。”

…………

张闻观察了尤府半晚,可尤同光回府发现书信后除了开始暴怒,后来的应对都很冷静,也没有做出任何让人怀疑的举动,使得他毫无收获,不得不提前返回了挂单的寺庙。

翌日,张闻调息入定、练武锻体后,悠闲地走向着“绝膳楼”,打算享用午餐并打听消息。

沿路上,他买了一顶斗笠,一套常服,以及一套梦寐以求的白色僧袍。

进了酒楼,张闻还未坐下,耳朵里就不断钻入崔栩、洛青相关的话题。

“宗师级的决斗啊,这简直百年难遇!”

“对啊,想不到我们能历此等盛事。”

“可惜除了得到邀请的江湖名宿,我们都进不了城主府,看不到这场旷世决斗。”

“是啊,太他娘遗憾了,不过我听说曹蛮子在设赌局,赌这场决斗的胜负,你们觉得是城主赢面大,还是白衣剑神更厉害?”

这个问题一出,整个酒楼顿时叽叽喳喳一片,都在分析着双方的实力对比。

“城主成名二十余载,踏入宗师也有十年了,岂是初入宗师不久的洛青能够抗衡的?我看好城主大人!”

“未必,未必,洛青剑试天下,未逢敌手,没人能挡下他三剑,气势正盛,而城主最近几年少有出手,恐怕没有那种锋锐之意了。”

“三年前城主破娄山派七星剑阵时,足足用了五招,白衣剑神却只是两剑就破阵成功。”

“三年的时间,说不定城主又打开了一个秘藏呢?”

众说纷纭,谁也说服不了谁,差点打起来,好在有赌局设下,他们纷纷将争执出的怒火转化为了赌注。

张闻举筷吃着美食,听着议论,知晓了城主崔栩开始闭关,崔大小姐主持城中一切事物,也知晓了白衣剑神住进大悲寺,焚香斋戒,沐浴洗剑,以待决斗之日。

少城主崔锦华真没在天定城内?张闻最关注这点,因为他目前掌握的情报真假难分,不得不想办法“询问”另外一名当事人崔锦华。

“对了,你们知道昨晚申猴再次出现了吗?”曹蛮子让随从收起赌金,卖弄起消息。

“怎么回事?申猴又杀了谁?”酒楼内不少客人为正经百姓,但也有很多是江湖中人,因此对类似的江湖消息分外感兴趣,而且天定城城主乃当代宗师,本地百姓亦少不得关注江湖之事。

曹蛮子缓缓摇头,装模作样地道:“申猴没有杀人,而是潜入了‘活财神’的家中,在书房内留下了一封信。”

“什么信?”有人急切地问道。

“信上写的是‘闻君有白玉佛像……’”曹蛮子记心倒是不错。

众人听得倒吸凉气,这种近乎挑衅的举动,这种艺高人胆大的展示,让他们又震惊又向往。

“活财神是宗师之下第一人,申猴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是啊,他偷偷取走佛像便是,还留下书信挑衅,让活财神脸往哪搁?我看好六日之后,他失败而归。”

“就是,活财神武功不凡,又广交好友,六天后,十几位高手将白玉佛像一围,我看申猴怎么偷!”

“听说如果不是城主决斗在即,活财神还打算将白玉佛像送到城主府中,嘿嘿,那时候申猴只有自认失败了。”

“说来申猴也是阴险,时间选择得恰好,让城主无暇帮忙。”

……

酒楼内的客人议论得兴高采烈,毕竟江湖之中难得有如此大事频发的时候。

张闻旁听得很满意,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白衣剑神与崔城主决战在即,附近十二相神中人若是有空,少不得过来观战一番,以提升见识,这个时候,自己再留下书信,制造出大的动静,来的十二相神之人自然就会寻觅申猴,让自己找到完成支线任务的希望。

当然,仅仅这样还不够稳妥,张闻吃饱喝足后,拿起之前买的斗笠戴在头顶,悄悄跟在了离开的曹蛮子身后。

天定城乃南北水路枢纽,扼东西来往咽喉,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所在,时值正午,大街上人头攒动,接踵摩肩,好不热闹。

“包打听”曹蛮子哼着戏文,护着钱袋,不觉得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会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发生,而且最近设下赌局,身边恰好有两名请来的打手跟随。

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觉腰间有硬物抵住,一道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拐去旁边巷子。”

阳光明媚,曹蛮子的额头却有冷汗泌出,不敢冒险试探抵住自己腰间的是否真凶器,也不敢质疑对方是否有当街行凶的勇气,只好慢慢改变方向,往着附近小巷子内走去。

这个过程中,他发现身边的“凶人”个头中等,斗笠前垂,遮住了大半容貌。

此时,他的两位打手也发现了不对,但不敢造次,一个小心翼翼地跟随,一个飞快往前,通风报信,寻求救援。

穿过两条小巷子,人烟渐渐稀少,白墙黑瓦,青苔杂草。

“好了,让后面那个退到巷子口。”张闻继续压住嗓音吩咐,抵住曹蛮子腰间的食指中指没有松开——全力运转金钟罩时,他双手堪比兵器。

曹蛮子只好颤抖着声音让打手退后,同时哀求道:“这位兄台,大家行走江湖,和气生财,你若有什么难处,我曹蛮子绝对帮忙。”

“听说你是天定城包打听。”张闻可没说自己观察两天了。

听到这句话,曹蛮子心中大定,只想快快回答问题,送走瘟神:“全蒙大家抬举,朋友多,知道的就相对多点。”

“很好,如果我要请十二相神做事,需要怎么联络他们?”张闻低声问道。

十二相神肯定有对外承接任务的联络方式,否则都靠段向非那样寻找行踪上门的话,他们早就“饿死”了。

当然,张闻怀疑段向非肯定也尝试了联络,得到了情报,要不然怎么会如此恰好遇上。

曹蛮子浑身一个机灵,可立刻感觉腰间硬物紧了紧,只好舔了舔嘴唇道:“我不知道兄台找十二相神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你可以去槐树街‘秋蝉堂’试试,问掌柜的买七两六钱无根花,然后直接报任务和愿意给的报酬。”

“若十二相神同意接下,第二日‘秋蝉堂’就会卖一种叫‘忘忧’的药膏,你进去直接和掌柜的交谈便是,对了,要预付部分报酬。”

“不错,蛮坦诚嘛。”沙哑的声音在曹蛮子耳畔回荡,接着他就听到当一声脆响,地上多了几块碎银子。

正当他低头看银子时,眼前一花,发现刚才劫持自己的人已经消失在了巷子另外一边。

“这份身手……”他愣住那里,略有后怕,若自己不是那么配合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武功不高,可交游广阔,眼力不错。

…………

张闻虽说打算通过委托任务的方式,双管齐下地钓出十二相神,但也没有急于一时,而是每日夜里监视尤府,白天打坐练武,四处探听消息,毕竟宗师决斗和申猴盗佛的事情才刚刚传扬出去,附近的十二相神很可能还没赶来,此时若委托任务,肯定会由“申猴”接受,白费功夫。

到了第四天,附近武林中人陆续赶来,天定城愈发热闹,不少客栈酒楼是人满为患。

吃饱喝足的张闻刚回到挂单的寺庙,就看到院内多了两男两女,皆青春正茂的年轻人,男的戴卷梁冠,着大袖衫,身材挺拔,两位少女,一个穿湖水绿长裙,着白色靴子,一个素白劲装,身材婀娜,长得都算让人赏心悦目。

都用剑啊,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好剑……张闻暗自嘀咕了一声,这两男两女腰间悬挂着的都是长剑。

有江芷微珠玉在前,又有她剑法难学难精的话语提醒,张闻对使用长剑的人总是多了几分审视。

由于打探消息时不能太过醒目,张闻并未穿自己购买的白色僧袍,这两男两女发现是个灰衣和尚进来后,还以为是寺内僧众,并没有太过关注,自顾自地说着话,议论着崔栩与洛青的宗师之战,议论着申猴留书盗佛之事,显得很是兴奋。

“若是能一睹当世两大剑道宗师的交手,我们的剑法肯定能突飞猛进。”湖水绿裙子的少女悠然神往地说道,她五官端正,皮肤白嫩,脸上有几点淡淡的麻子。

身材较高的男子笑道:“到时候,我们江南四英的名头就会传遍大江南北,水路东西。”

“可是只有得到邀请的名宿前辈才能进城主府观战,唉……”素白劲装的少女脸蛋圆圆,透着几分可爱。

个人相对矮一点的男子看着对面,期盼地道:“宁兄,你不是交游广阔吗?有没有什么办法?”

……

几人的讨论与外面的酒楼别无二致,张闻实在提不起兴趣,直接往自身寄居的禅房走去。

迎面来了知客僧,笑眯眯地双手合十:“真定法师,今日怎得回来如此早?”

“外面太多人,吵得心烦,还不如回来寻个清净。”张闻随口说的。

知客僧指了指院子内的两男两女:“是啊,不少施主都找不到客房,只好寄居禅林。”

来的江湖人士还真不少啊,连这破烂寺庙都有人来寄居……张闻腹诽了一句,寒暄片刻,推开禅房入内。

笃笃笃,张闻刚坐下,就有人叫敲响了房门。

“这位施主?”张闻打开房门,看到两男两女中身材较高的那位男子笑眯眯地立于门外。

他穿着颇为古风,有一双让人印象深刻的卧蚕眉,微笑道:“在下江南四英中的宁道古,那三位是在下结义弟妹,纪新,乐诗诗,聂瑶,不知法师上下。”

我才不需要知道你们的外号……张闻一边嘀咕,一边回答:“贫僧真定,宁施主所来为何?”

宁道古努力让自己显得风度翩翩:“适才在下以为法师乃本寺僧人,却是走了眼,不知法师是哪一寺高僧?可是来观宗师之战和申猴盗佛的?”

“贫僧乃野狐禅,前几日就云游到了天定城,非是专程赶来。”张闻“实话实说”。

宁道古哦了一声,交谈了几句就告辞离开。

合上房门,张闻踱步回到通铺,隐约听见宁道古对另外三人道:“是个普通和尚,没什么特殊之处。”

“看他长相不凡,我还以为是与我们一样的江湖同道,是名门高僧呢。”湖水绿裙子的少女乐诗诗笑呵呵地说道。

纪新嘿了一声:“长得好看却满肚子杂草的又不是没有,难道名门正派是靠长相收徒的?我觉得他八成是随便练了几手三脚猫刀法。”

“不管他,后晚就是申猴盗佛的时候了,我们要不要去尤府附近等待?”聂瑶兴致勃勃地说道。

乐诗诗迅速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地道:“对啊,后晚肯定江湖正道齐聚,申猴武功再高,双拳也难敌四手,一旦被发现,肯定难逃天罗地网,到时候,我们说不定有机会擒住他。”

“要是能擒住申猴,我们的名头就真的传遍大江南北,水路东西了……”宁道古也有点浮想联翩。

张闻撇了撇嘴,专心致志地打坐入定,过了一个时辰,才踱步出门,径直去了槐树街。

“秋蝉堂”是一家看起来很陈旧的药铺,掌柜的老眼昏花,耳朵迟钝,没有招呼张闻。

张闻身着青色常服,头戴斗笠,走到掌柜面前道:“我要七两六钱无根花。”

无根花,根本不存在的一种药物。

掌柜正在拨打算盘,闻言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拨打,声音苍老地道:“七两六钱无根花?”

“是,宗师之战前,将尤家幼子尤弘博抓给我,报酬为《幻形大法》。”张闻刻意改变着声音道。

虽然没有全本的《幻形大法》,但唬弄唬弄人还是可以的,反正自己也不怕十二相神事后的追杀,有本事就追到轮回空间去!

听到《幻形大法》,掌柜眼皮一跳,猛然抬头,愣了半响,叹了口气道:“今日无根花无货,明日来取。”

张闻满意一笑,出去连续变化了路线,在僻静处除下斗笠,换上僧袍。

回到寺庙,除了“江南四英”,院子里又多了一些江湖人士,看起来是他们的朋友,正相谈甚欢。

“那和尚是谁啊?”

“一个普通的挂单僧人。”

“哦,难怪年纪颇小。”

简单的交谈后,他们迅速回到了自身的话题,张闻也专心打坐凝穴去了。

院内众人说着说着,忽然发现又进来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大概三十出头,浓眉红脸,英武不凡。

“不知真定法师可是居于此处?”这男人颇有礼貌地拱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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