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胡家规矩（1 / 1）

胡方树小小的脑袋瓜里一片浆糊，呆立屋后好一会儿，阵阵凉意袭来，胡开树拖着懒散的脚步回到了屋里。

自从这次以后，胡方树开始了吃生鸡蛋补身体的生涯。但是，鸡蛋也没有达到母亲说的过几天一个，一月能吃两三个的样子，要是某月家里来了亲戚，那么，这个月的鸡蛋直接断顿。

随着年龄的增长，学业的加深，知识的了解，胡方树渐渐的明白了，自己确实患上了不治之症，农村土话说叫做胎来带的毛病，至于医生说的学名，这时候的胡方树还叫不出来，书本上都学不到这种知识，母亲的话深深的印在了童年时代胡方树的心里，期盼着能快点长大，到县城，到市里，多看看好玩的，看看大城市是什么样子的。

而悬在头顶那把死亡之剑，有吗？没感觉，儿童时期不知道啥叫死亡，少年时？有少年怕死的吗？

此时的胡方树半点都没有考虑即将或将来死与活的事情，满头脑的官事都在学校刘老师通知报名的事情上了。

“告诉家里，不告诉！如果告诉了，二哥出动肯定能上学的，不告诉的话，被父亲知道了，后果很严重的啊，父亲揍起人来，好可怕的。”脑袋里激烈斗争着。

内心深处，胡方树完全不想去上学的，学校的生活远远没有在童年时就埋在心里，见识外边大世界的吸引力强。

这可咋办啊！

“小哥，吃饭了。”随着声音，东山头跑出个人来，是弟弟胡方栋。

“小哥，你又跑沟边来玩啦。”胡方栋好像也知道自己的小哥经常来家后的事情，胡方树心中突然有点不安，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弟弟跟自己感情很好，这些年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在屋后吃鸡蛋的事情，如果让他看到的话，会以为自己背着他吃好东西呢！

“我不是玩的呢，刚才有点热，坐这里凉快凉快的。”胡方树对弟弟解释了一句。

“今天也不热啊，我头上都没淌汗，不信你看看。”说完胡方栋还用手将头上的短发往上捞了捞，以此证明他说的不错，事实上，坐在河边好一会了，这和在太阳底下干活完全是两回事，现在确实不热。

胡方树对性格直爽，有点憨憨的弟弟无语了。

“呵呵！知道了，我现在也不热了，刚才不是锯手枪的吗。”胡方树还是强调了一下自己说热的正确性，表明自己没跟弟弟说假话。

“啊，你又锯手枪啦？这个是不是给我的啊？”胡方树的这个弟弟，虽然比胡方树小两岁，却比胡方树只矮了一点点，身材比哥哥明显魁梧了不少，除去嘴巴稍大点，嘴唇厚了一点外，五官长得特像，接触不多的人，都以为哥俩是双胞胎，从小到大睡一张床，玩的时候一切听哥哥的，虽然外表看个头身材差不多，实际就是小跟屁虫一个。

胡方栋开学就要上初二了，虽然是初中生，但是，这个年代的孩子，比起十年以后出生的孩子见识少得太多，大多数老实巴交的，思想单纯，如果把二十一世纪出生的同龄普通孩子放在现在，那就是人精。

胡方树看着弟弟期盼的样子，大方的说了句，“是给你锯的哦。”说完，从裤腰上拔出那把还没细磨加工的木头手枪给了弟弟。

胡方栋接过玩具枪，乐滋滋的把玩起来，还对着河里的某处作瞄准状，嘴里“叭叭”的学着开枪声。

“别玩了，这个手枪还没正式弄好，等有空再帮你修修。”胡方树说完站了起来。

“走吧，去迟了挨吵！”

胡方栋收起瞄准的架势，跟着胡方树回家吃饭，到了屋前加速跑进东堂屋，将木枪塞进在当间的床上枕头下面，一起往西屋走去。

老胡家吃饭很讲规矩的，由于人口多，一张桌子坐不下一大家人，所以，西屋堂屋摆了一大一小两张桌子，大桌一面贴墙，三面坐人，桌子南边桌面靠墙的一侧，是一家之主，胡小爹的专座，紧挨着的是胡方树大姐胡方梅，和胡小爹对面坐着的是长子胡方森，跟大姐对面的是老二胡方柱的位置，因为胡方柱在县里上班没在家，胡母就坐在这个位置上了，东桌面是老大老二媳妇的位置，如果胡方柱在家的话，胡母自然而然的让出位置，在一边伺候一家老小吃喝。

并不是一家人排挤母亲，而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在以前生活更艰辛，时常的饭吃着吃着就没有了，胡母在边上伺候的同时好时刻掌握饭菜的余量，特别是来亲戚朋友的时候，避免亲戚朋友还没吃饱，饭菜却没有了，如果眼见饭菜不多，估计不够吃的，在家人碗里吃完想再装饭的时候，递个眼神，还想装饭的人，就会说不吃了，吃饱了，离席而去。

当然，遇到这种情况，胡母饿一顿是肯定的，而且这种情况几年前是经常发生，虽然现在好了些，胡母的这种习惯却保留了下来。

就是不来亲戚朋友，胡母也是最后一个吃饭，还是在有人吃完离开的时候。

大桌！一家人称之为上桌，小桌当然也就是下桌了。

下桌二姐胡方桃年纪最大，大兄胡方树小兄胡方栋次之，最小的妹妹胡方樱，正好一人一面。

此时胡方树兄弟俩进屋，一家人都已经坐好，胡母正在往大桌上端菜，胡小爹看了两兄弟一眼没做声，两兄弟轻手轻脚的坐在了留下来的自己位置上，胡方树坐北朝南，弟弟反之。二姐则是背朝外，小妹挤在两桌中间，背对两个嫂子，两个嫂子坐的时候中间会间隔一点，避开和小妹背靠背，免得小妹坐的太挤。

今天饭菜差不多是这个季节多少天不变的，灰黑色的滚麦彩子做的干饭。【滚麦：大麦的一种，粉碎成小颗粒状，可做稀饭，做干饭，面粉可做饼，城镇户口和农村户口都没有，是当时供应给蔬菜队的独家糊口主粮】，主菜为煮土豆块【这里俗称：地蛋：切成不等边多边形一小块加点盐煮烂】，汤：水中放些大白菜苗，为什么说是白菜苗呢？因为现在已经是立秋过后快一个月了，蔬菜队主要种植大白菜和萝卜，这两种蔬菜按照规定供应给海边的单位，溢出部分才能有生产队自己处理，少量的豆角，西瓜，西红柿，土豆之类的，为生产队副业。大白菜种植时为窝，一窝小菜苗，随着长大，依次挑选位置不对和发育较差的摘除掉，直到最后留下一颗，不管是生产队还是蔬菜队的农户的自留地摘除下来的废苗，都要收着做菜，做汤。

老胡家吃饭规矩：

第一，吃饭不许吧嗒嘴，不许说话，大人讨论事情和训话除外。

第二，夹菜时要夹盘子自己这面的，不能跑到别人面前乱夹。

第三，碗里吃完装饭时，不能让饭勺和锅碗发出碰撞声。

这还是预防亲朋好友误会饭没有了而延续下来的，这个年代农民就是如此的淳厚，越是农村人越讲究这些，街上人到了农村，逢到了吃饭时间，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会被热情挽留吃饭，而农村人到了街上，呵呵，不提了！就是这样，农村人时常念叨街上人不处事，说起来很生气，但是，下次遇到还是照常款待。

第四，吃完的，要说一声，我吃饱了，不吃了。离席不准手里拿着吃食，离席后更不许再回到桌上接着吃。特殊情况除外：如，怕饭不够吃的主动慌称吃饱的。胡母，和上桌哥哥嫂子会这样做，让小弟妹们吃饱。

第五：家长开始吃饭后还有人未到的不等，先吃吃饱，后来吃剩，没剩饿着。

好的规矩带来了好的风气，老胡家在整个镇上都是出名的规矩人家，一大家人兄弟姐妹，哥嫂，姑姑小叔处得和亲姐弟似的，三星镇了解老胡家的都会竖起大拇指夸上一番。

胡小爹在家的威信那是不用质疑的，所有大事小事，一言而定。

一家人坐下后，开始吃饭，这个时候日子已经渐渐好过了起来，饭已经到了不作假的时代，谈到吃饭作假，不得不多说几句，多少年来，亲朋好友串门走亲戚，主家都会在吃饭时硬往客人碗里夹菜，客人碗里饭还有少许的时候，突然被主人强加了一勺，主人还会劝说一番：“都到家了，不要客气，不要作假”而客人嘴上说吃饱了，又不能留下剩饭，担心别人嫌口水，而且确实也没吃饱，所以都能吃下主人强加的饭菜，那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也知道主家跟自己一样，并不像嘴上说的那样饭多着呢！所以走亲戚时吃饭大多都会吃个半饱，不饿肚子就行，饱一顿饥一顿的也属正常。这就是作假的起因。

就算到了几十年以后，这个夹菜，加饭的习惯还在有些地方保留延续着，当然，那已经完全是为了客人多吃些，属于客气的范畴，不存在作假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