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前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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珙宁县县丞白齐的二姨太太汪氏近来好生得意。

县丞的正房夫人柳氏一直病病殃殃,缠绵病榻好几年,终于在半年前撒手人寰。

怀着身孕的汪氏高兴的劲头还没过,又在月前生了个大胖小子。这可是县丞白大人目前唯一的儿子!

白大人乐得合不拢嘴,他承诺汪氏,出月后立即把她扶为正室。

汪氏人逢喜事,精神特别爽利,出了月子后,立马在府中上上下下地调度忙碌起来,一副女主人的派头。

要说这个汪氏,既消除了挡在面前的障碍,又保了自己后半生的荣华,每日过得应该是逍遥自在,快乐无边才对。

但还有一件事让她无法完全舒展心结,那就是她女儿白宝宝的婚事。

白宝宝年芳十六,生得肤白圆润,正是说媒做亲的大好时候,可竟然独守闺阁,无人问津。

要说原因,自然是长幼有序的规矩不容破坏。

正房夫人柳氏的遗孤,白大人的长女白珍珍尚且待字闺中,哪里有长姐未嫁,庶女先出阁的道理呢?

白珍珍比白宝宝大一岁,样貌却比白宝宝出众许多。同样是皮肤白皙,白珍珍身量纤纤,如弱柳扶风,眉眼自带一股温柔的神色。

柳氏虽是落魄门阀之后,但教育出来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举手投足间尽显书香之风流。

不过,这些长处落在汪氏的眼中,都是活脱脱的狐媚妖冶之相。

汪氏面对着白珍珍,是横看不顺眼来竖看也不顺眼,从柳氏卧床不起的那一刻,她就对这对母女百般刁难。

白珍珍不是嫁不出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别说珙宁县的富家公子,就是邻县的贵公子们,听闻白家有女,美貌无双,也都试着上门提亲,却被汪氏拒之门外。

几次三番后,上门提亲者越来越少,坊间甚至有传言称,白家大小姐样貌粗鄙,为了觅得良婿,才对外宣传其美貌,以求奇货可居之效。而等别人真正上门时,怕谎言被拆穿,只好避而不见。

这些传言,不过是汪氏的伎俩,她怎会让柳氏的女儿嫁得如意郎君呢?

可如今白珍珍不嫁出去,她自己女儿的婚事也会被耽搁,这可怎么办才好!

汪氏日思夜想,终于让她想出了一条妙计。

再说这个白县令的嫡女白珍珍,人有诗文之才,西施之貌,可惜却随了她的母亲柳氏,是个软弱的性子。

柳氏当家时,白珍珍的日子过得还算舒心,只是偶尔会被汪氏母女捉弄。柳氏一倒,白珍珍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汪氏母女成日里把她当作一个丫鬟使唤,她却一点儿也不反抗,只一味地听从吩咐,使得汪氏母女的气焰更加高涨。

白珍珍心想,忍一时风平浪静,自己年岁也不小了,等过段时间,在县丞爹爹的安排下嫁到别家,脱离了汪氏母女的管束,自己就算熬出头了。

她原本是抱着这样的希望,直到那一日,她路过白齐的书房,听见汪氏和自己亲爹的对话,才忽然慌乱起来。

汪氏对白齐说,两个女儿都到了要寻夫家的年纪,她专门跑到慈恩寺,为两个女儿求一求姻缘,算一算八字。

这一算可不得了,慈恩寺的大师拿着白珍珍的八字,说这是一个天煞孤星的命格,克父克母克兄克弟,总之,就是迟早会克死全家的硬骨头。

在汪氏的引导下,白齐回想起往事,自己的夫人柳氏似乎的确是在生下白珍珍之后,身体才越来越弱,最后一病归西的。

这母亲克死了,下一步岂不是要轮到他?他克死了,又会克他的儿子……

白齐想想觉得非常害怕,连忙询问汪氏有无解救之法。

汪氏一见白齐的神色大变,知道他已经踏入自己设下的圈套之中,心内顿时乐得开了花。但她面上还装作一副难过的模样,连声叹气道:“哎,办法是有的,不过要委屈咱们家大姑娘了。”

汪氏说,原来这命硬之人,需要配一个命更硬的人,才能相互抵消命中带有的煞气,而她已经在珙宁县城内外,十里八村都打听过了,能与白珍珍命格相配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下里村的村长,年逾七十,家有一妻五妾三女两男,全被他克死;另一个是好几年前来到松阳村的异乡人,年龄不到三十,据说家里人都死光了,也是个命硬的人,不过,这个人却是个傻子,唯一的优势是至今没有婚配。

汪氏说这件事,不仅关系到白珍珍的婚事,也关系到全家人的性命,自己不敢轻易作主,还要请白齐定夺。

白齐听罢,没有回答,他现在很纠结,这两人显然都不是良配,但现下若不把白珍珍嫁出去,恐怕后患无穷。只是嫁出去罢,又对不起自己的这个女儿,叫他如何同亡妻交待?

站在门外听壁脚的白珍珍,此刻犹如五雷轰顶,她连自己如何回到房中的都不记得,失魂落魄地呆坐了一下午,等回过神来,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地哭泣。

白珍珍的丫鬟小香刚满十五岁,因为营养不良,却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童模样,见小姐面如死灰地枯坐着,忽地又流起了眼泪,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自从主母过世之后,小香的命运也连带跟着悲惨起来。府中的仆从分三六九等,原本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是上等奴才,不必做粗重的活。现在却成日里被人呼来喝去,浣洗衣服,提屎倒尿……别人不愿意干的活都丢给她。

小香也没有办法,白珍珍自己在府里也没什么地位,更何况是跟着她的丫鬟呢,除了忍气吞声,还是只能忍气吞声。

天快黑了,白大人和汪氏带着白宝宝出门去参加宴会,小香想着自家小姐晚上什么也没吃,便到厨房去寻点清粥小菜给白珍珍填肚子。

主人不在家,仆从们也三三两两窝在房中躲懒,厨房里除了锅里躺着的几个冷馒头,什么吃的也找不到。

小香叹了口气,柴火已经没有了,也不会有人来帮自己生火,这会子只能让小姐将就一下。

她把馒头堆在盘子里,小心翼翼地穿过回廊,朝她们住的偏屋走去。

天色擦黑,月亮微露。屋里却没有点灯,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小香推开门,轻轻唤了几声,没人答应。

小姐去哪里了?她正在奇怪之际,一阵妖风刮过,吹得门板哗啦作响,小香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手里的盘子晃了晃,一个馒头咕噜一下掉到地上。

小香赶紧俯下身捡起馒头,用嘴吹了吹,又放到袖口擦了擦,这才放心地把馒头放到盘子里。

当她起身抬头的那一瞬间,借着屋外惨淡的月光,她看见梁上的一道黑影晃动。

伴随一声凄厉的尖叫,盘子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碎成四瓣,几个馒头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终于停了下来。

馒头的上方,白珍珍的身体随着风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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