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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本来是开训的日子,但周剑做了调整,他认为我们几个教官应该先熟悉一下,方便配合,那天也正好陈伟光考完,于是由郑虎出面,特意在营区外找了家餐厅,弄了个包间,除了郑虎营里的几个人外,是三个教官,破例地要了酒,我才知道另两个人的姓名——宋沛奇,爆破教官,邱治国,突击教官,其中,邱治国居然还是周剑的军校同学。所以气氛很快就热烈起来。周剑提到还有个医务教官明天才能到。那是军区给派的,跟特种部队没关系。
九个男人,九箱啤酒,一箱十二瓶,喝完后,居然还都神智清醒。但车是我开回去的。就连周剑,也几乎喝了一箱。
次日一早,我下楼时,那两个特种部队的教官已经在楼下了。我们互相看了一眼,邱治国吹了哨。他是主教官。
集训前三天,邱治国没让集训队员做任何战术训练,他只是给他们放电影,好莱坞的大片,中东非洲战场上的局部战争,索马里海盗的抢劫商船,雇佣兵的狙杀政府首脑,外藉兵团的劫夺人质……满眼满耳充斥的都是血腥,暴力,枪炮声,飞机的轰鸣,正如他自己开头文绉绉地说的:我是文明人,我喜欢先礼而后兵。
这三天,我们也在迅速了解融合,将制定的培训计划做修正变动。我们也在暗暗观察这批学员的动静。那个医务教官始终没出现,周剑说她已来了。
第四天,凌晨三点,邱治国吹响了军哨。宋沛奇在卡秒,我在看风景。所有人到齐后,宋沛奇开始点名,他的声音干巴巴的,预示着这帮人将要面临的生活。
最后一人刚刚应完到字,一个窈窕的身影突然从身后出现,随着一声清脆的报到声,一个漂亮的女孩出现在队伍的最前列,她叫卫倩倩,是军区总院的医生,临床,硕士在读。我注意到郑虎的神色不自然,而那个女孩带着一种倨傲看了郑虎一眼。学员都在不自禁地看她。她是张扬而青春的,充满属于她这个年龄该有的自信与活力。看来,好戏要开场了。这期的集训会很有精彩。
邱治国对这帮师中精英道:“我不是来训练你们体能的,我要培训的不是一帮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动物,我培训的是人,人是靠自觉来完成他的职责的。所以我们只将达标标准公示,你们自我点验,达不到的,自己去想办法达到,我不想象个老妈子似的每天叫你起床,为你备好早餐,送你去上学,接你下课,再哄你睡觉,你们都是军人,军人要有军人的气慨,谁不满的,现在就可以退出了。我给你们三分钟考虑时间。”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大声道:“报告。”
“说!”
“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们各自进行体能训练吗?”
“你们有每日作训项目与时间,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完不成的,在集训开始的前十天我给你们时间去调整达标,十天后,哺乳期结束,之后的所有项目,一次过关,未过者淘汰。”
“报告。”
“说!”
“我们是来集训的,不是参加选拔和比赛。”
“我是教官,规则由我来定。我不想以后你们中有人走出去,被别的部队的人说是次品,赝品,下等货色。你害怕淘汰现在就可以走人!”
“报告,我不走,我也不会被你淘汰!”
“那祝你幸运。”邱治国大声道:“现在开始第一项。”他看了一眼宋沛奇。宋沛奇上前一步,开始宣布今天进行的训练课目与标准。
我戴上墨镜。连续地上网看资料,我的眼睛太累,有点发炎。背上背囊,我跟着队员开始武装越野,二十公里。
“你叫倪月萝吧,”那个叫卫倩倩的女孩跟在我身边大声道。
“请你离开这儿,我们在训练。”我道。她的呼吸告诉我,她玩不了这个游戏。不到两公里她就得累趴下。
“我也是教官。”她不服气地道:“我负责教他们战地救援和心理疏导。”
“那么回到你的病床前,这个活儿不是你的。”
“可你也在跑。”
“因为这是我的活儿。”
“可我听说你是教狙击的,照你的逻辑,你应该在靶场。”
我不想再跟她废话,她爱跟就跟着吧,反正她自己是医生,我想她总不会到时要我们来救援她吧?
果然,一千米后她开始落后,那些士兵嘘声四起。我冷冷道:“每出一声再加两公里,以此类推。”
他们立时肃静,只是不时冲着越来越远的卫倩倩做着鬼脸。
一半路程后,他们的距离拉开,我向后挥手,救护车慢慢开上来。负责在队尾照应的宋沛奇加速跑上来,问:“怎么了?你不行了?”我指着队伍中第一梯队的一个人道:“他不行了,他神智已经迷糊了,他在硬撑,这样下去他会送命的,让医务兵上来,强制他停下来,不行就打晕他。”“好。”他会意。向后跑,不一会儿两个医务兵上来,将那个人强行架了下去。队伍有点乱了,跑着的人开始分心。我道:“跑你们自己的,不准询问,不准交谈,跑!”他们重新回过头去,继续跑。
回到终点的队伍中前十几个有一多半都是郑虎的兵。郑虎好象并不太满意。邱治国冷眼看着这帮人,冷哼一声:“就这成绩,在特战队第一天就得淘汰。”我卸下背囊,同情地看着这帮没有经过我们那种训练的人。宋沛奇还在旁敲边鼓:“第二项还进行吗?要不改天,让你们先洗个澡睡个觉?”刘虎在那边大喝:“一营的都给我站起来,列队!准备下一项训练!”他这一声象兴奋剂,不管是不是他的兵,都反射一样跳起来,开始列队。周剑的脸反常地绷着,压着一丝蕴怒。
队员们都睡着后,我们集中在郑虎的营部办公室里开第一天的小结会,三个特战队员神情都很冷,这种结果在意料之中。郑虎一脸的无所谓,卫倩倩时而看着手上的笔时而看看郑虎。周剑道:“拖拖拉拉,松松散散,一路抱怨,要不是发生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还真不信这些尖子居然是一群少爷兵!”宋沛奇道:“都是在各自的单位里做的头儿,宠儿,有点傲气脾气也正常,我们都是这么给训出来的。”周剑道:“我最气的是今天居然接到三个电话,都是敲打我们的,一方面要我们训练出最好的兵,一方面还要注意队员情绪,不能变相施虐,包括精神暴力,我靠,他们是来玩票儿的吗?”老好人第一次骂人,我忍不住就笑,但有人比我笑得更早,那是卫倩倩。我只是无声地笑,她却笑声清脆响亮,唯恐人家听不见似的。结果给邱治国和郑虎狠狠瞪了一眼,才捂上嘴。
“周哥,想不到你也会骂人啊。”卫倩倩一副熟络无拘的样子。
周剑冷静下来,对我道:“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们这儿——有的事比较复杂。”
我道:“我们那儿也有,我也是关系兵。我大哥也常为这种事发火,现在我挺同情他的。”
他们都笑了。
“好了,”郑虎道:“你们只负责训练,干扰的事,我跟教导员去解决。卫倩倩已经将所有队员的体检资料和分析数据给我了。有几个人恐怕我们不能不淘汰了。”
邱治国道:“你们有权决定淘汰的人选。我们不反对。在我们的眼里,他们没一个上得了线。”
卫倩倩道:“切——你不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别过了河就拆桥,翻脸就不认人了。”邱治国看都不看她一眼,对我跟宋沛奇道:“走吧,去再检查一下明天要用的器械和枪支。我可不想这帮菜鸟出什么问题,人家都是王子,咱们都是仆人。”他冷冷看了那三人一眼,当先走了。宋沛奇对郑虎和周剑抱歉地笑笑:“别介意,他就这样,好话不好说,习惯了就好了。”起身跑出去追他。我只能起身跟从。卫倩倩道:“喂,为什么不叫我?我也是教官!”“站住!”身后传来郑虎的声音:“别跟着添乱!”我笑笑,看来他们的关系有点微妙,是不是?
宋沛奇跟邱治国在单杠旁,我跑过去,宋沛奇问:“怎么办?还按原计划?这里头真有几个少爷兵,你不是不知道军队也有背景兵吧。”邱治国转向我,问:“你说呢?”我耸耸肩:“如果这几个少爷兵背景兵在训练中能证明他们比别人出色,我不反对你们特殊对待。比如别人训练时他们逛街打游戏或是睡觉什么的。”“有人说过你很幽默吗?”邱治国问。我摇头:“我听到对自己的评价都是相反的。”“现在你有了。”他道:“我对你的评价是你很幽默,虽然比较黑色。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按原定计划办,大不了换个人来,我本来就不想来搞这个事情,我宁愿在基地加一倍的训练量,起码比干这个爽快多了。”宋沛奇笑了:“我也是。”我道:“反正我是外军,他们总不好意思为了我破坏外交吧?”宋沛奇拍着我的肩道:“我喜欢你,不管你是谁,你太象我们那儿的人了。”我笑:“好说,只要不打仗,特种队是一家。”邱治国道:“我们两国打仗的机会会很少吧?好了,倪教官——你有代号吗?”“琉璃。”“琉璃先去睡觉,你的眼睛治一下,明天的训练你不必到场。我可不想给你上眼药。”宋沛奇大笑。我回了宿舍。
我听到半夜哨声。我没起身。我的眼睛里上着眼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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