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 72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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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发着烧,不和我们回去吗?”

江梵凝视着年宁,他有些恍惚地反问:“我可以和你回去吗?”

年宁顿了顿说:“上车吧。”

等到了家,陈翡在进厨房之前对年宁意味深长地挤眉弄眼了几下之后,独自和江梵待在客厅的年宁就更尴尬了。

…这气氛总而言之,是越来越不对劲,他只是让江梵回来至少不发烧了才走,陈翡那个反应,好似他已经准备和江梵复婚了一样,眼神一直在江梵和年宁之间打量来打量去的,让年宁很羞臊。

他本来脸皮挺厚的,但是陈翡不愧是他妈,脸皮厚度真是可以吊打他。

好在还有土豆,土豆趴在沙发上,在江梵和年宁的中间,不需要和江梵贴着坐,这让年宁松了一口气,江梵从茶几上的编织小兜里翻找出了温度计,递给了还在撸狗的年宁:“你量一□□温。”

刘朔说体温没降还要去一趟医院,但是他明明没有把这件事和江梵说,江梵怎么比他还记得清楚…

年宁看了一眼江梵,江梵的神情很认真:“量一下烧退了没有。”

年宁停顿一会儿,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他量了五分钟,取下来甩了一下看了一下温度计——三十七度三,基本是退烧了,江梵也看到了,表情放松下来:“你没事就行。”

年宁看他这样,就忍不住说:“我们已经离婚了。”

虽然江梵才刚刚和他告白过,但年宁完全没有让江梵做接盘侠的意思,更像是一种和解,他对江梵的不喜欢相信江梵本人比他都清楚,不然也不会和他玩装醉酒这一套,不必年宁反复强调,他们之间还有些往日余地的情韵,也不是必须说到这一步。

江梵这样藏在不动声色里的心心念念再被摊开来直白拒绝——

年宁自认还是个挺没有心的婊/子,但是他对江梵也做不出这么残忍的事,能够拿出来说的,也只有一句【我们已经离婚了】。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不必为我做到这地步,你不欠我什么。

江梵接过温度计的手顿了一下,他手上还残留着年宁偏烫的体温,贴在他的指尖好似烫了他一下,很快这点温度就消失在寒冷的室内里,一点踪迹都寻觅不到了。

他垂眸下来,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道:“我知道,已经离婚74天了。”

这句话一落,年宁心脏仿佛被这个数字刺了一下,突兀地快跳了两下,他别过眼不看坐在沙发上的江梵,年宁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挺不是人的,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心情,说道:“我去厨房看看我妈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说完这个完全不走心的借口,年宁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梵装好温度计妥善放回篮子里,土豆在沙发上歪过头看他,他迟疑了一下,伸手拍了两下土豆的头,土豆轻轻呜咽着,圆溜溜的眼睛温顺地看着江梵,江梵垂下眼帘:“他很喜欢你。”

“但是他不喜欢我,你教教我,怎么让他喜欢我吧?”

年宁一踏进厨房,陈翡听到了厨房的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也没转身,手上还在切菜,嘴上却笑了一声,用一种早有预料的语气说道:“怎么?撑不住不想和他独处了,往我这里跑了?”

被陈翡这么一说,年宁有种被看穿的尴尬,他摸摸鼻子,有点懊恼又有点无奈:“妈。”

陈翡笑得更欢了:“我倒是第一次看见能降得住你的人。”

年宁很少和陈翡聊自己的感情经历,但这次他静默一会儿,还是开了口:“…我不喜欢他,但是他对我挺好的,我又怀孕了,所以我还是就站在这里吧,不给他希望。”

她随手把切好的洋葱碎颗粒丢进油锅里,年宁被呛咳得流眼泪,陈翡见了又笑:“真不出去啊?”

年宁摇头:“等下和你一起吧。”反正不能和江梵独处了,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陈翡笑得饶有趣味,她用铲子翻炒洋葱颗粒,“诶”了一声,道:“你宁愿在我这里被流眼泪,也不愿意让他看见,宁宁,等下出去,你眼睛都哭红了,你怎么和他解释。”

年宁想想说:“就说切洋葱哭得吧。”

陈翡笑而不语,年宁看她那表情就起鸡皮疙瘩,问道:“妈,你在笑什么?”

陈翡把炒好的洋葱碎放进盘里,悠悠地叹了口气,用余光扫了一眼年宁,笑道:“我笑啊,你为什么要和他解释你哭了,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你管他怎么想,关你什么事?”

年宁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陈翡的话。

“你担心他多想,又不想他多想,你不愿意让他难过,偏偏又是他难过的罪魁祸首,你不喜欢他,又愿意为了他站在这里顶着洋葱味道流眼泪。”陈翡笑着摇摇头,“你啊你,宁宁,就算你没有他喜欢你那么喜欢他,你心里也一定有他。”

陈翡在围裙上擦擦手,她的目光悠远又温柔,在背后炉子熬制的汤火烟气中转身看着年宁:“宁宁,你在犹豫什么?你为什么不愿意和他试试?”

“不是犹豫,只是…”年宁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我们已经离婚了,我也怀孕了。”

陈翡看着年宁:“离婚未必不能重新开始,结婚也不是一辈子一定要在一起,你怀孕了这件事可以告诉他,如果你信得过他,可以把选择权交给他,看他愿不愿意和你继续下去。”

年宁垂落目光看向自己的小腹:“我怀的是别人的孩子,我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我怀你爹的孩子的时候,也没能和你爹在一起,林淑(林太太)也怀了你父亲的孩子,他们也结婚了,可是我从来不觉得他们在一起过,你怀的不是他的孩子,和能不能和他在一起,真的也没什么关系。”

陈翡摇摇头叹气说道:“你已经结四次婚了,宁宁你谈过恋爱吗?没有吧。我一次婚都没结过,但我这一辈子谈了不知道多少场恋爱了,这世界上的感情关系是很奇怪的,不一定要因为什么绝对不能开始,或者因为什么就一定要结束,只要你不妨碍旁人,来去都是很自由的事情。”

“只看你愿不愿意和他试试而已。”陈翡说道。

“你愿意吗?”陈翡问。

年宁轻轻吸气吐气,他的眼皮被熏出薄薄的一层红,鼻头也是红红的,精致漂亮的脸上有泪痕,一向嬉笑怒骂情绪分明的眼眸里满是迷茫,这让他看起来好似一个不小心接受了很厉害的人的告白的少年人一般,显出几分手足无措的懵懂来。

年宁轻声说:“我不知道。”

那些刻骨铭心的爱与恨都远去,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跨越了几万里在冰天雪地里故技重施地喝醉,然后笨拙追过来的江梵而已。

这人好像这辈子对他只会喝醉这一种办法。

而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单身画家,他能说愿意吗?

哦不对,他还怀孕了,年宁这短暂的人生好似被作弄一般,怎么都寻常不起来。

年宁垂眸低声说:“我…我怀孕了,无论如何,这对他不公平。”

“你连开始的机会都不给他,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陈翡说,“你可以坦诚告诉他你怀孕的事情,让他决断,但你就这样单方面决定结束一切,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宁宁,你这样固执,或许会断送掉江梵这辈子唯一一次和喜欢的人共度余生的机会。”

“说不定也是你这辈子唯一的一次机会。”陈翡叹息般说道。

….

陈翡晚餐做得很催泪,什么都放了洋葱,年宁吃得食不知味,江梵一直皱眉看他吃东西,几次想开口,但目光有些暗地又压了下去。

年宁和他已经离婚了,有些事情他再多管,就有些过分了。

等到吃完之后,江梵很自觉地要求去洗碗了,陈翡就上二楼做面膜去了,她一直都过得很精致。

楼下就只有年宁和江梵两个人,江梵在厨房洗碗,年宁在客厅走神地rua土豆,rua着rua着,脑子里全是陈翡的话,翻来覆去地在他面前晃,年宁烦躁又妥协了叹了一口气,转身过去看向厨房里的江梵。

年宁目光幽幽地看着江梵围着围裙洗碗的背影,这人洗碗都能洗出组装机关枪的肃穆气场来,背直肩宽腰紧实,双腿修长有力,肌肉轮廓隐秘在衬衫下,挽起袖子来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上面违和地沾满了泡沫,但江梵好似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目光沉稳平和。

之前和江梵住在一起的时候,碗也是年宁洗一顿,江梵洗一顿,而且江梵还会洗得比年宁干净。

年宁突然开口道:“江梵。”

江梵的洗碗动作紊乱了一下,然后又平稳了下来,但是年宁很清晰地发现,他喊了这一声之后江梵的心思已经走了,水流冲下来,江梵好似摁了定格键一样反复地冲洗着一个碗,回道:“我在。”

我在。

就这么一句话,年宁很离奇的,那些忐忑纠缠不安都全部被水流声哗啦啦啦的冲走了,就好像他曾经在噩梦中,在病危时听到过来自江梵的安稳声音,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一下敲碎了年宁所有的怀疑,让他又能放下一切昏沉睡去。

年宁趴在沙发上看着江梵好似魔怔似地洗一个碗洗了好几分钟,突然就很想笑,他放低了眉目,好似在撒娇一般又喊了一声:“江梵。”

江梵洗碗的动作一顿:“我在。”

一直都没办法说出口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年宁很轻而易举地就说出口了:“我怀孕了。”

江梵哑声道:“….嗯。”

年宁以为自己会听到江梵的质问或者带着怒气的指责,最后江梵却只是低哑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年宁彻底怔住了,他所有要说的话都卡了壳,连问江梵介意不介意都说不出,只是有些表情空白地呆坐在沙发上,花了几分钟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有一点哑:“你没必要为我做到这地步…”

这样对你太过分了。

你本来不需要这么卑微的。

江家的大少爷,年轻一代的楷模,雷厉风行,作风清正,为人冷肃,相貌英俊,连顾穆晟这种在家里造反的二世祖也不得不见了面喊一声哥的存在。

江梵从事业到个人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整个人活成了名人传里的成功条例,三十年来的行事准则写下来,只有四个字可以概括,就是清规戒律,直到遇见了一个年宁。

这人什么都好,什么都出色,这辈子唯一做错的,可能就是喜欢他吧。

可年宁在这一刻,居然想把江梵的这个错误延续下去。

好似年宁也被陈翡说的话给洗脑了,觉得他错过了这个人,可能真的也就没办法接受下一个人,和谁那么打打闹闹地共度一生了。

年宁脑子里雾蒙蒙的,他回忆着说道:“…我迟到你追悼会那天,喝醉了酒发疯,随便打电话喊了人过来,醒来就…再后来可能是因为我体质特殊吧,就…有了。”

年宁说道这里心里是很羞耻的,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如果你能接受这个孩子的话,我们可以试试诶操…”

我他妈都在说些什么婊/子语录啊!!

他这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厨房噼里啪啦一顿响,年宁吓了一条连忙望过去,就看见江梵好似一尊被雷劈过的木雕,一动不动地站在一堆锅碗瓢盆的尸体中央。

年宁没忍住“操”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过去,一边走一边说:“江梵你别动!别弄伤到你自己了!”

江梵声线暗哑到不可思议:“你不要过来。”

年宁下意识被江梵声音中的压抑住的情感摄住了,他有点背后发凉,轻声询问:“…江梵,你怎么了?”

江梵双手撑着大理石的料理台,年宁能听到他粗重不畅的喘息声,好似在竭力控制住自己不作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来:“你不要过来,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好好好。”年宁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他有些低落地笑了一下,说,“…我,你也没必要太生气,不和我试也没什么,你也找别人嘛,我也可以去找…”

江梵缓缓地回过头来,他目色平静到了一种极致,反而显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张力来,年宁缓缓地住了嘴,他下意识地举起了双手吞了口唾沫:“….江梵,你先冷静下来。”

江梵看着年宁,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道:“年宁,我要和你试。”

“你不能去找别人。”

江梵一步一步向年宁走来,一边走一边解开了系在自己身上的围裙,江梵目光冷涩凝固,好似一滩不会流动的潭水,固执地倒映着还没回过神来的年宁,就像是倒映着他心间的永不圆满的月亮。

江梵一大步上前,他动作小心翼翼又坚定无比地把年宁锁入自己的怀里,呼吸好像都没办法流通一样的,每一个出口的字里都带着喘息:“年宁,你不能去找别人了,你答应我了。”

他把头埋入年宁的肩窝里:“你答应我了。”

年宁的手缓慢地放在了江梵的手臂上,他轻轻地拍了一下,说出口的话好像在笑又好像带着泪意:“嗯,我答应你了。”

“你不要去找别人,我比他们都好,都爱你。”

“我知道。”

“你不要像你妈妈一样喜欢太多人,一直和我待下去,好不好?”

“我会努力的。”

“我爱你。”

年宁静了很久,才说道:“我现在相信了你爱的是我了,江梵,你没有伤害过我,你救过我,也愿意等我自己想通重新来过,我…或许做不到你那么好。”

江梵慢慢地把自己怀里的年宁锁紧了:“没关系。”

他活了这么多年岁,也就遇到一个做的不那么好的年宁。

人人都在调侃江梵遇到年宁是老房子着了火,却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把火一直都在名为江梵的房子里烧,从他少年烧到了青年时,烧到他背离自己的道德准则地结婚,又逃避一样的离婚。

自我折磨审判很久,才等到了这个满是疑心的小家伙愿意和他拥抱,告诉他一直都没有做错。

江梵说:“没关系,我会把一切都做好的,你慢慢来就好。”

年宁把湿润的眼睛抵在江梵的胸膛上,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江梵,有没有人告诉你,你紧张的时候,话真的很多。”

江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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