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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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到飘窗上,逢宁盯着自己的手腕看了好一会,“江问,你真的别有这种想法。这样很愚蠢,我不需要谁的陪伴,我不想为你以后的人生负责。”

“一个大学而已,你以为这能决定我的人生?”

“不能决定你的,但是能决定我的。”

好好说不了两句话就吵架,这是他们最近的常态。上一次谈话因为逢宁明年报哪里的大学吵,这次是为了江问要不要复读吵。

对话就此搁浅,两人不欢而散。

嘈杂过后,是无边的寂静。

逢宁习惯性地沉默,发呆,胸口闷闷的,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找出药盒。倒了几粒出来,生生吞了。

*

江问第二天就坐了飞机回来,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

逢宁去跟老师请了个假。

陪江问吃了顿饭。她静静看着他,好像思考着该用什么措辞。“你应该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要总是浪费时间回来找我。”

他看着她,“我知道我该做什么。”

“你不要把精力都放在我的身上,可以吗?”逢宁叹口气,“我现在学习有点吃力,我目前还不能保证百分百考上你现在的学校,但是我会尽量。我们别总吵架。”

江问感受到她的不耐,“我只想要你回个消息,有这么难吗?”

“抱歉。”逢宁有点困难地解释,“我不怎么看手机。”

江问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也没有谈过异地恋,就像好好的路,走着走着,却没了方向。他根本没法消受逢宁突然的冷淡,呼吸有点乱,“为什么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我对你可有可无,我们两个之间一点都不平等。我们的未来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考虑,你完全不关心是吗?”

“我真的没功夫想这些。”逢宁控制住蔓延上来的情绪,“你对我好,我很感谢你,所以我不忍心伤害你。但是这不代表你能道德绑架我。”

“什么...道德绑架?”

“你现在对我说的话,就是道德绑架。”

道德绑架四个字,简直就是一桶汽油迎面泼过来,烧地江问心里那股火越来越旺,偏生其中还夹杂着莫可名状的委屈。

“我只是想见你,想跟你打电话,想跟你读一个大学,这在你眼里是道德绑架?”

压抑的气氛安静地流淌在两人之间。

逢宁有种脱力的窒息感,她直视着江问的眼睛,“目前来说,我觉得是一种负担,我很累,真的。”

江问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几乎是一瞬间,怒气上涌,眼里有显而易见的痛苦,“你不喜欢我?”

“不,我喜欢你。”

他知道现在不是继续谈下去的好时机,仍失控了,“但是我,根本感受不到。”

逢宁轻描淡写,自己也有点困惑:“可能,我不够爱你?抱歉。”

“什么意思。”

“我喜欢星星,喜欢月亮,喜欢太阳,我喜欢很多东西,但是它们都不会让我掉眼泪,包括你。”

“江问,我喜欢你,但是我不爱你。”她开口,“所以,你别对我有这么高要求了,行么。”

他有千言万语,全部被她一句不爱,全部堵回去。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突然掀开,江问终于意识到,从开始到现在,这一切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她冷眼旁观,而他唱的太投入了。

“我们两个的状态,让彼此很累了。我觉得我没办法回报你同等分量的情感,你心里失衡,我也越来越累。”

逢宁说,“要不然就分开一段时间,我们两个人都冷静一下吧。”

江问半僵在那,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他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是我性格不太好。”

江问声音艰涩,“我没意识到我这样让你很累,之前是我太任性了,我以后会改的。”

“别这样,江问。”

逢宁还想往下说,被他打断,“我不想分手,就算你...”他艰难地说,“就算你,不爱我,也没什么关系。”

逢宁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她看着他,良久不说话。

终于,她说,“好,可以。”

*

江问开始减少跟她打电话发短信的频率。再见到她,是两个月以后。

元旦前两天,江问坐飞机回了南城。

他坐在雨江巷口马路的公交车站的长椅上,整整一下午都耗在了这里,等着逢宁放学回家。

天一点一点暗下来,橘色的夕阳朦胧成一大团。逢宁低着头,没看前方的路,慢吞吞地走过。

刚刚出声喊了一个字,双瑶不知道从巷子里奔出来,一下熊抱住逢宁。

隔着一条马路,有车在他们之间穿梭过。

逢宁任由双瑶抱着,脑袋枕在她的肩膀,笑的很开心。

是江问...很久没有看到过的,发自内心,愉悦又放松的笑。

她好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他拉着行李箱,定在原地。

...

...

晚上七八点,逢宁写完一门作业。突然想起明天就是跨年,她拿出手机,给江问发了一条:

-在做什么?

他们上一次聊天是前天,江问给她发了一句晚安,她回了一个月亮过去。两人的疏离越来越明显。

反正,这就是常态吧,多少热情都会被距离和时间渐渐消磨。

江问:【你忙完了?】

逢宁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很久,他的小心翼翼让她突然有点内疚。她把笔放下,思考着回了一句。

-没什么事了,要打个视频吗?

那边回的很快:【那你下来吧,我在你家门口。】

逢宁反应有点接不上趟。她随便披了件外套,在化妆镜前坐下,撸起袖子,往手臂上倒了粉底液上去,抹平了,再用遮瑕膏把剩下的痕迹掩盖好,抓钥匙下去。

在夜色里,江问坐在长椅上。天冷,他穿着深蓝色的外套,脸冻得通红。

他好像一直都偏爱这种颜色。

逢宁脚步缓了缓,走上前去,递给他一个热水袋,“怎么回来都不跟我说?”

外面温度很低。逢宁冷的打了个颤,在他旁边坐下,“回来玩几天?”

“后天走。”

她翘起唇角,“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下飞机。”

默了一会,逢宁这才注意到,“你没带行李回来?”

“放酒店了。”

“没跟你家里人讲?”

江问摇摇头。

两个人都没话讲了。逢宁把他的手拉过来,感受了一下温度:“你冷吗?”

“不冷。”

“吃了没?”

“在机场吃了。”江问借着昏黄的灯看她,“你呢,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逢宁缩了缩脖子,把围巾又饶了一圈,抵挡住冷风,“还行,新的班主任不错,也还挺喜欢我的。”

明明只过了几个月,他们之间交流的话题好像越来越少。一切,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逢宁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她现在的注意力很容易就分散。耳边响了两声,逢宁才意识到江问在讲话。她迅速调整好表情,转过头,“嗯嗯?”

江问忽然就不吭声了,停下来。

一时安静。过了一会,江问低声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家吧,明天下午出来玩?”“可以啊,你回到酒店给我发个消息。”

逢宁站起来,走了两步,回头。江问还坐在原地,没动,就这么看着她。

她转身,对他挥挥手,扬起笑容:“明天下午见。”

江问点点头,“明天见。”

*

第二天是跨年,街上很热闹。逢宁配合着喜庆的气氛,穿了一身红,带着江问去了以前最爱去的拉面馆。

等上菜的时候,她用他的手机点了两杯奶茶。

张国荣在电视里,对女主笑着说:“如果觉得太累,及时道别并没有错。”

他们聊了一会江问大学专业的话题。逢宁也听不太懂,等他说完了,又起下一个,“那大学好玩吗,你和室友相处的怎么样,压力大吗?”

“还可以,大一的课不是很多,没什么压力。”

江问想了想,“我室友有两个是学生会的,比我忙,学校...”

逢宁盯着一根筷子走神。

江问顿了顿,继续把剩下的话说完:“学校上个月有运动会,我参加了1500,还拿了名次。”

“哦?是吗。”逢宁坐直身子,心不在焉点头,“那挺好的,我最近都没时间跑步了。”

她在他面前强打起精神,却那么明显,一点一点丧失活力。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江问不知道问题出在哪,也不知该怎么做。

上上次吵架,逢宁对他说,“你的退让,你的付出,让我只想逃避,我不知道该怎么同等地去回应你。”

气氛有些沉闷,她坐在他对面吃饭,一口一口往嘴里喂东西。他们吃的速度并不快,但是总有吃完的时候。

走过天桥,逢宁站在底下仰头望了望。很多回忆涌现,她回头看了一眼江问:“等会想去干嘛?”

江问:“坐公交车?”

逢宁知道他说的是425路,“要不要先去看场电影?”

“可以。”

电影十点散场。

他们很默契,随着人流出去,走得很慢。在附近随便找了个公交站台,投币上车。

坐在夜班车上,往外看,街上很热闹。逢宁笑容消失,她清晰感觉到某种情绪突然断开。

不想说话。

头抵着车窗,感觉满身的疲惫涌上来。

江问侧头看着她。

逢宁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整个人充满无法看透的沉默。他说:“你是不是跟我在一起,不太开心。”

“啊?”逢宁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她微微困惑地看着他,语气还带着点负罪感,“我没有不开心,最近学习压力比较大,所以不怎么想说话。”

江问平淡陈述:“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逢宁脑子里终于清醒了点,有预感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顿了几秒。

“我不知道怎么挽回你了。”

江问神色忽然淡了下来,“逢宁,我们分手吧。”

很久很久,逢宁都没回答,好像专心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她转头,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原来已经过了十二点。

江问嗯了一声。

她把双手插进口袋,站起来,“终点站到了,下车吧。”

这是他们故事开始的地方。

...

...

回去的车上,逢宁问,“要不要再听首歌?”

江问摇摇头。然后两人都没再说什么。到市中心,他们一起下了车。到处都是人声,绚丽的烟火接二连三的,在头顶爆开。

逢宁很平静地问,“你想好了吗。”

江问没动,眼里疲惫疼痛。

她若有所思点点头,“是我的错。”

“那我走了。”逢宁指给江问看,“我走过这个马路,就不会回头了,你也走吧。”

逢宁认真地看着他,然后笑了笑说,“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很开心。”

她走了。

站在灯火辉煌的街头,江问突然有点茫然。

如果可以,时间永远停在那个初见的盛夏,多好。

十六岁的江问,穿着干净的衬衫,眉眼冷冽清秀,是学校里女生都向往又不敢靠近的男生。

明晃晃的烈日把斑驳的树影印在地上,逢宁无忧无虑地走过他身边。

她对着他笑,眼里生满了光。

他从此阵亡在她的光芒之下。

*

第二天下午,逢宁接到一个外卖电话。

从教室出来,才发现下了小雨。雨丝细细的,只有几个人打伞。

学校门口,穿着黄色衣服的小哥递了一杯奶茶过来,是昨天她在江问手机上点的那杯。

逢宁像是被点了穴似的,半晌没有动弹。等别人催促,她才回神,道了声谢,接过奶茶。

她提着往前走,没回教室,去了曾经和江问散过步的操场。

手机震了一下。

-逢宁,我回学校了。

她垂着头,看着这条短信,一瞬间,明明如释重负,心脏却迟钝地传来一阵痛,一点点地扩散开。好像有一块石头压着,她喘不过气。

雨渐渐下大了,染湿了上衣。逢宁坐在操场的看台上,双手支颌,望着前方发呆。

一个人把奶茶喝完,给江问回了一条消息:

行,拜拜。

手机又震了一下:

-嗯。

到这里应该就结束了。

删了他的对话框,逢宁把手机收起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千与千寻里有一句台词,说,当陪你很久的人要下车时,即使舍不得也要心存感激,挥手道别。

我们的终点到了。

如果你终究要走。

请离开我的时候,再温柔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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