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 / 2)
裴夏脑子里劈下一道又一道惊雷,轰隆隆的雷鸣震得她耳膜疼,整个人都处在呆滞状态。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她才意识到,外面真的打雷了。
霍沉霄还握着她的手,清楚的感觉到她手心里的汗,他的眼神暗了下来,轮廓在电闪雷鸣中明灭不定。
最终一室的沉默还是由霍沉霄打破了:“怎么,吓到了?”
“……小叔叔。”又一道雷劈过,房间瞬间亮如白昼,照亮了霍沉霄阴郁的脸,也把裴夏苍白的唇色暴露出来。
霍沉霄突然松开了她的手,许久之后将灯打开,裴夏下意识缩了一下,眼中的惊惶一闪而过。她的手不自觉的摸上枕头旁的杯子,像攥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霍沉霄看到她的小动作,铺天盖地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心牢。
最终,他还是将愤怒隐藏起来,假装没看到她对自己的防备和惧怕。
窗外的雷声突然停了,接着就是瓢泼大雨,两个人无声对视,好半天裴夏才勉强笑道:“……你怎么叫我陛下了?”
“不是你的小名?”霍沉霄眸色沉沉,说出的话却十分平静。
裴夏一顿:“小名?”
“你和沈知豫那个帖子,我看过了,他叫你陛下。”霍沉霄淡淡道。
裴夏愣了愣神,半晌干笑一声:“这样啊……我说你怎么突然叫我陛下了。”
“本来没想叫,是你先喊我王爷的,”霍沉霄看向她的眼睛,“是认错人了?”
“……嗯。”裴夏硬着头皮承认,心跳快得整个胸腔都是疼的。
霍沉霄依然盯着她:“把我认成谁了?沈知豫?”
“……没,就以前一个朋友。”裴夏讪笑。
霍沉霄闻言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垂下眼眸,掩下眼中的阴郁:“嗯。”
“那个……我想去洗手间。”裴夏已经不能跟他再聊下去了,忙强行转移话题。
霍沉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她膝下穿过,直接把人打横抱了起来。裴夏习惯性的揽住他的脖子,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舒适的角度,调整完才意识到,自己动作完全没必要。
霍沉霄看着她依赖自己的样子,周身的气压小了不少,安静的把她抱进洗手间,再出去把门从外面关上。
咔哒一声门响,裴夏腿脚发软的坐在了地上,很久之后心跳才算平稳。她扶着墙站起来,忽略阵阵发疼的脚腕,解决完人生大事后才敲了敲门。
霍沉霄如她所想的那样,一直守在门口,听到敲门声后立刻开了门,看到她站在地上,脸色不由得沉了下来:“谁让你起来的。”
“……我不站起来,就没办法叫你。”裴夏无辜的看着他。
霍沉霄没有再说什么,熟练的朝她伸手,当接触到她冰凉的皮肤时,他眼底的阴郁更添一层:“为什么这么凉?”
……因为刚才坐地上了,裴夏哪敢说实话,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他,打算他再追问的话,就直接装瞌睡。好在霍沉霄并没有再问,沉默的把她抱回到床上,帮她盖了被子之后,重新躺到了地铺上。
裴夏刚才在地上坐了太久,身上确实凉得厉害,而霍沉霄的身体又像个小火炉一般,哪怕只抱了她片刻,也给她留下了不少余温。
她感受着身上不属于自己的体温,好像还被霍沉霄抱着一般,让她生出不少别扭,心里第一万次后悔,自己为什么睡迷糊了要叫他一声‘王爷’。
卧室的灯已经关上,室内一片黑暗,静谧中掺杂着外面的雨声,扰得人不得安宁。
裴夏一点困意都没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滚,每次活动都会碰到伤脚,好几次她都把痛呼咽下去了,只有一次不小心闷哼一声。
“再不老实睡觉,就给你喂安定了。”黑暗中,霍沉霄幽幽开口。
裴夏缩了一下,小心道:“我现在就睡。”
“是因为我叫你陛下才睡不着?”霍沉霄没打算停止聊天,“还是想起了‘王爷’?”
裴夏沉默一瞬,违心回答:“都没有,只是雨声太吵了。”
刚说完,就注意到黑暗中霍沉霄站了起来,裴夏心中一紧,手指刚要去寻枕头旁边的杯子,就看到他出去了。
……出去了?
裴夏懵了一下,再次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意识到他真的离开自己房间了。一直悬着的心脏突然放了下来,她长舒一口气,擦了一下手心里的汗,总算是放松下来。
人一放松,困意就袭了上来,身心俱惫脚又痛的裴夏,很快就沉沉睡去。
霍沉霄进来时,便看到某个号称因为雨声太大睡不着的女人,在嘈杂的雨声中睡得香甜,他垂眸看一眼手中的耳塞,眼底划过一丝自嘲,一抬手便将耳塞丢进了垃圾桶。
裴夏睡着后,又做了关于凛朝的梦,是她濒死那时。她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看着床帐上的繁复花纹艰难喘息,纤细的手腕几乎到了半透明的状态,像个脆弱的花瓶,一碰就会碎成一片。
大臣也好侍卫也罢,都被霍沉霄的人阻在了门外,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你这么做,他们更觉得你要造反了。”她勉强的看着床边面无表情的男人。
霍沉霄握住她的手,表情冷漠得叫人心惊:“无所谓,反正你坐一天皇位,我就一天不会如他们想的那般。”
“……可是我要死了。”一句短短的话,她歇了几次才说完。
霍沉霄突然看向她,锋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劈开。死一般的静谧后,他冷着脸咬牙切齿:“你敢……”
她闭上眼睛,连看他都觉得累。
“你要是敢死,上至九天,下至黄泉,我都不会放过你,我会生生世世缠着你,你别想摆脱我。”
她陷入黑暗之前,最后听到的便是这句,话里的恨意与怨毒,仿佛她是他多么不共戴天的仇人,然而她心里清楚,只是她没如他的愿,安分留在他身边而已。
……她又不是自己想死的,为什么要这么恨她?这个男人虽然性格有些偏执,但对别人还算讲道理,一对上她,就什么都不管了,耍得一手好赖。
裴夏气哼哼的嘟囔一句,就把自己嘟囔醒了,睁开眼睛时,看到自己还躺在裴家舒服的大床上。她第一反应是往地上看,只见昨天的地铺已经被收起来了,整个房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睡过一样。
她略微松一口气,接着想起昨天霍沉霄那句陛下,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昨天惊吓过度,很多事没来得及细想,今天回忆起来,才隐隐觉得不对,他当时称呼自己时,刻意压低的声音,突然不好的情绪,一切都透着一丝违和。
……他确定没有记忆吗?裴夏对自己原本坚定的事,突然没那么有信心了。
思绪烦乱之中,她突然想起他不准自己进的浴室。不管有没有记忆,以霍沉霄的性格,是不会小气到浴室都不肯借一下的,除非里面有什么东西,是不想让她看见的。
裴夏隐隐觉得,那东西能解答自己的疑惑。
正当她思考时,门口传来两声敲门声,裴夏收回思绪:“谁啊?”
“小小姐,是我。”熟悉的佣人声响起。
裴夏顿了一下:“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两个佣人一人端早餐、一人拿着一个床上小卓进来了,不等裴夏问就主动交代:“霍少爷说了,小小姐的脚不能碰地,所以三餐在床上吃。”
“……倒也不用这么小心吧。”裴夏无语,知道的清楚她是扭到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偏瘫了呢。
佣人笑笑:“还是小心点好,身体最重要。”
重活一世,没有人比她更懂身体有多重要,裴夏闻言认同的点了点头,在佣人的帮助下洗漱完,便坐在床上开始吃饭。
饭都在床上吃了,想必学校也是不能去的。裴夏问了佣人一句,果然听到了霍沉霄帮自己请了三天假的事。
吃完饭,裴夏继续卧床,玩了会儿手机后又一次想到了霍沉霄的浴室,然而一想自己现在的情况,就算能忍着疼偷偷去看一眼,被发现了也不好逃跑,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全,还是暂时压下好奇心的好。
她向来认得清局势,分析一下后便心安理得的躺着了,只是再看到霍沉霄时,心里总觉得别扭,只可惜脚伤了,躲都没地方躲。
而这几天霍沉霄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成天阴着一张脸,看她一眼都能把她看得心惊胆战的。
别别扭扭的养了三天伤,裴夏终于可以下地了。当脚踩着实地上的瞬间,她顿时身心舒畅:“太舒服了,我要去跑个八百米!”
“刚恢复,最近一周都别活动太多。”霍沉霄幽幽道。
裴夏立刻收敛了:“好的。”
霍沉霄又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穿的百褶裙十分不悦:“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有问题吗?”裴夏小心的问。
霍沉霄冷漠:“没有,你想穿就穿吧。”
裴夏:“……”
她默默看一眼自己有些短的小裙子,最后乖乖换成了过膝长裙。霍沉霄的眉眼这才舒展些,扫了她一眼后往外走。
裴夏赶紧跟上,当看到他的方向不是餐厅后,忙问:“不吃早餐了吗?”
“带你出去吃。”霍沉霄不紧不慢道。
裴夏眼睛一亮:“真的?”
“嗯。”
裴夏开心了,小跑着跟他走,被他警告的看了一眼后,步伐才收敛起来,装作很在意自己脚伤的样子,只是当他不看自己后,又开始轻快起来。
她以前一个人住,没有人给她做饭,她的手艺又确实不怎么行,就一直吃外面的饭,虽然这么多年一直这样,但却没有腻的时候。
在凛朝时也是,虽然嘴巴吃什么都是苦的,她还是会经常叫人去宫外给她买些小食,偶尔精神状态不错的时候,霍沉霄还会带着她出去吃,记得当初就是在宫外吃东西时,才认识了袁侍卫。
……怎么又想起那时候的事了,裴夏按了按太阳穴,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窗外的风景上,只是不知不觉还是会想待会儿要吃什么。
霍沉霄那么挑的人,选的地方肯定很好吃。裴夏心里十分期待,坐上车时话都多了不少,和之前避着他的样子完全两回事。
“傻子……”霍沉霄轻呵一声。
裴夏扭头看他:“你说什么?”
“没事。”
裴夏狐疑的看他一眼,继续扒着车窗往外看。
车子很快在一家早餐店门口停下。门面不大,但里面人很多,眼看着要排很久的队。
“会迟到吧?”裴夏有些担忧。
霍沉霄看一眼时间:“不会。”
他说完便下车了,进了早餐店后不久,便拿着两袋早餐出来了。裴夏看了眼袋子上的logo,惊讶的发现和沈知豫上次给自己带的一样。
“吃完再去学校。”霍沉霄走过来把车门打开,让她坐在车门口吃东西。裴夏先喝了口豆浆,再掏出包子开始吃,结果刚咬一口就愣住了。
……这个味道,还真是熟悉。
之前沈知豫给她带早餐,说是宫里的味道,其实是袁侍卫的手艺。她那时候跟霍沉霄出宫时,喜欢上了袁家摊子的餐点,加上袁侍卫功夫好人又忠诚,霍沉霄便把人弄进宫里当差了。
裴夏思维有些发散,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
“快点吃,要迟到了。”霍沉霄提醒。
裴夏这才回神,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会想带我来这里吃饭啊?”
“味道不错。”霍沉霄回答。
裴夏点了点头,忍不住又问:“他们家厨师你见过吗?”
“有事?”
裴夏忙摇头:“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说完继续吃饭,一个包子吃完,她又忍不住了:“你进去这么快就能拿到早餐,应该是没排队吧,难道这里是我们家的产业?还是说你认识老板?”
“你想问什么?”霍沉霄单刀直入。
裴夏讪讪一笑:“就、就是觉得东西太好吃,想让爷爷把这个厨师挖走。”
“别想了,那人性格很差,不适合做家庭厨师。”霍沉霄淡淡道。
性格很差啊……那肯定不是她袁侍卫,她家侍卫脾气可是很好的。裴夏有些遗憾的看了包子一眼,吃完后举手问:“能再给我买俩吗?”
霍沉霄看了眼她长了些肉的小手,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于是再次回到店里。这个时候高峰期已经过去,店里没有多少人了,只是上一笼包子刚卖完,霍沉霄等了十分钟才等到刚出锅的。
这就导致两个人因为吃早餐而迟到了。
“要不直接翘课吧,也省得尴尬。”裴夏提议。
霍沉霄扫了她一眼:“不行。”
“……为什么?”裴夏不解。因为个扭伤,都能三天不去上学,那她提出翘一节课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吧?
霍沉霄垂眸:“我压了太多事,要去学校办公室处理。”
“那我跟你一起去。”裴夏热心道,刚好翘课不知道去哪,办公室是个不错的地方。
霍沉霄还是拒绝,裴夏皱眉:“我又不会打扰你。”
“但是秦有书在。”霍沉霄冷着脸道。
裴夏:“……”这两个冤家,投胎转世了也这么不待见对方。
最终由于摄政王和丞相生生世世的恩怨,裴夏只能一脸尴尬的出现在教室门口,而这个时候已经上课十分钟了。
“老师好。”裴夏敲了敲门,讪笑着看向讲台,却在看到对方的脸后僵住了。
上课的是一个男老师,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张脸有一半都被藏在大胡子下面,只露出一双有些严厉的眼睛。
裴夏看着他将近二十厘米的胡子,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你是这班的学生?”老师问。
裴夏干笑:“俞……俞老师?”
“你认识我?”老师又冷声问,“但我为什么没见过你?”
你没见过我,是因为你还没恢复记忆,裴夏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眼前这位,正是她宫里的第一内侍,统管宫内大小事的俞闻俞公公。
“我叫裴夏,是这个班的学生。”裴夏主动自我介绍。
她怎么也没想到,往日成天把她当孩子哄的俞公公,竟然有一天会成为一名老师。沈知豫和秦有书没有骗她,他们这些人托生之后,过得都还算不错。
她笑了起来,如果不是太多人盯着,真想过去抱抱他。
“谁让你嬉皮笑脸的?!迟到了还觉得很光荣是吗?这节课你不用上了,给我滚到门外站一节!”俞闻怒道。
裴夏吓了一跳:“什么?”
“什么什么!你耳朵聋了?!我让你去外面站着!”
裴夏:“……”
“俞老师,夏夏这几天生病了,不是故意迟到的,您就别罚她了吧。”裴优鼓起勇气道。
这个俞闻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又臭又硬,不管是什么身份都照怼不误。其实她求情也一点用都没有,反而可能会连累自己,只是为了尽快跟裴夏拉近关系,只能出此下招了。
果然,俞闻听到她的话,反而更生气了:“生病就是迟到的理由?!一个个的都生病了,是不是学校可以直接关了?!”
裴优顿时不敢说话了,整个教室都大气不敢出。裴夏面对这种情况,反而从容起来,等俞闻看向自己时,便和善的笑笑:“俞老师能换个方式罚我吗?我这回伤的是脚,如果站太久的话,可能会伤上加伤。”
“你在跟我讨价还价?”俞闻眯起眼睛。
裴夏一听就是没得商量了,立刻乖巧的点了点头,转身到外面站着了。教室里再次响起讲课的声音,她一边听里面听不懂的专业名词,一边欣赏学校漂亮的景色,不一会儿沧桑的叹了声气。
没想到她上了大学也会被这样罚站,更没想到罚她的人竟然是俞公公,要知道那位可是平时她少吃一口饭,都能心疼得睡不着的人啊。
虽然被俞公公罚站很新鲜,但脚确实还没好全,站了没多久她就感觉扭到的地方隐隐作痛了。瞄一眼正在认真上课的俞公公,裴夏默默往旁边挪了挪,挪到他看不见的死角后,直接坐在了地上。
此刻正是上课时间,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放心大胆的坐在地上,倚着墙玩了会儿手机,不知不觉就有些困了。
正当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舒服吗?”
裴夏顿了一下,默默抬起头,只看到森林一样茂密的胡子。
她:“……”
没想到还没下课他就突然出现,裴夏忙站了起来,有些尴尬的开口:“我就是脚有点疼。”
“既然这么疼,不如继续回家养着,也省得打扰其他学生学习。”俞闻冷笑,眼中对她的厌恶毫不掩饰。
裴夏隐隐觉得他对自己敌意好像很重,比对其他犯错的学生更讨厌。可今天明明是第一天见面,他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
掩下心中的不解,裴夏斟酌着开口:“也没有疼到需要回家休息的地步,只是不太能受累,相比之下学习更重要。”
“你的意思是,我让你站外面,不仅伤害了你的健康,还耽误你学习了?”俞闻阴阳怪气的反问。
裴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已经确定了,这人对她就是有敌意,他现在刁难自己,不止是因为她迟到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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