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悲喜事 (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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鹅毛般大雪飘飘洒洒从天而降,山河大地一片素白。

尤老太公踩着厚厚积雪,在这官道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不时畏惧的看着走在前面的张都头。

本来是淮南大户人家,遇到战祸得罪了权贵要被抄家所以逃离家乡,本以为去淮北投亲,谁知道那亲家也在战火中不知生死,宅子都被烧光,随之遇到乱军,一家失散,他和两个儿子及女眷与流民为伴,又恰好结识的一个流民,说是在河北富足之地有亲戚,便跟着一路乞讨而来。

到了这贝州东城县张家庄,勉强落足,这张家庄土地,全是村里大族张家的土地,大郎和二郎,只能做张家的佃农,但这几年,总算有口饭吃,路途颠簸,二郎妻子病死,在此处,二郎甚至讨了门续弦。

却不想,前几个月,在东城县任司功佐的张家三郎,派来媒人说亲,想要尤老太公小女嫁给他的二儿子。

若说这门亲事,本来不错,对尤家来说,是高攀。

但那张司佐的二儿子,自幼呆傻,还有虐杀鸡鸭的怪癖,此事整个东城县无人不知,是以年近三十还没有娶亲,自是高不成低不就,而尤家虽然是佃农,但尤老太公之女尤懿懿,却是出落的闭月羞花,美名渐渐传遍四邻八乡,张司佐怕是觉得儿子娶这样一个小美人,说不定还能开窍诞下子嗣。

尤老太公虽然过得破落,但哪里愿意将掌上明珠送去受苦何况懿懿是尤老太公翻身的最后希望,本觉得女儿还小,刚刚十二岁,想再等一两年,说上州里富贵人家也未可知,哪怕给巨贾做妾,那么多索要彩礼,总能买些良田,尤家才能真正在此生根立足。

张家虽然是本地豪族,但三郎本就不是能承袭家业之人,其聘礼想也知道,也不过意思意思,张三郎怕是觉得这门亲事,尤家本来就是高攀,又哪里肯出多少聘礼

更莫说,张三郎那二儿子呆傻又危险,送女儿进这种人家,终究还是不忍心。

不过尤老太公也知道在人屋檐下,所以很客气的婉拒,后来媒人又几次上门,尤老太公都含含糊糊的拖延,甚至开始托人打听县城里州城里有没有合适的豪门富户,只能提前将女儿嫁过去了。

然后,突然间,得所托之人的讯息,去贝州为妹妹寻觅佳婿的大郎就在贝州被抓,说是酒后痛骂宋王和魏王,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话。

然后,县兵就来抄了自己的家,将自己等一众人,都抓进了大牢。

本来,好似要连坐三族,不过自己一家是外来户,在此地并没有其他亲眷,饶是如此,当初引领自己来到这张家庄的那流民陈大郎,也被抓了起来。

尤老太公这些日子琢磨,估摸着就是张家使得坏,但情势如此,覆水难收,便是对张家服软也已经没用,毕竟自己家人,现今都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人家也根本不用你服软。

尤老太公这几日在牢中,哭天抹泪,肠子悔的都青了,早知道,就答应张家亲事,现今,却是要家破人亡。

但不想今日一大早,牢头突然将他领出来,交给了这位张都头。

张都头说带他去个地方,他也不敢多问,只能战兢兢跟着他,坐车马到了附近一个小镇,又下车,跟着他走,风雪之中,实在有些冷,他裹着褴褛衣衫,袍子里用来御寒的柳絮在牢中已经沾满泥水,现今粘糊糊不但不御寒,冷风吹来,反而更加冷。

“到了”张都头突然说。

尤老太公从他手指方向看去,前方是个十字路口,东西是贝州去德州的官道,往北则是去运河渡口的黄土路,而南北黄土路,也是贝州和德州的分界,黄土路西边,是贝州东城县地界,黄土路东,就属于德州漳南县了。

十字路口靠西一侧,有草棚草舍,挂着酒幡,是卖热水和酒菜的乡间野店,不过厚厚积雪压着草棚草舍,看起来草棚随时要被压塌一般。

听闻在这种官道岔口开的野店虽然风险大,但很是赚钱,也不知道真假,当然,通常开店之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不然被打劫的风险太大了,这间店铺就是如此,看草棚下,那正拿着木叉准备挑去草棚积雪的汉子,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看着就不好惹。

“里面来”张都头做了个手势,到了草舍前挑帘而入,尤老太公颤悠悠跟进来,立时热气扑面,里面却是生了火炉,很是暖和,当然,也可能跟从外间冰天雪地刚刚进来有关系。

尤老太公随之微微一怔,店中简陋,桌椅不多,尤老太公一眼便看到了那端坐的俊美无比的少年,紫金冠上,明珠比斗大,银色锦袍,雪白狐裘,贵气冲天。

在俊美少年郎旁,正笑吟吟为他斟酒的窈窕店娘,其身后,两名童颜凶器却惊人的双胞胎悬剑美婢,尤老太公都没有注意,那少年郎,好似就有一种,全世界中心的感觉,其光芒,会掩盖周遭一切事物。

尤老太公甚至都没注意有人跪着爬过来,直到那人抱着自己大腿哭着喊“爹爹”,尤老太公才愕然低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子,好似,好似和二郎有些像,但,但不是二郎。

“您老人家受苦了,儿不孝,不孝啊”男子大哭。

尤老太公突然就一激灵,愕然道“是,是三郎是三郎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是我,是我”尤三郎嚎啕大哭。

“其余人呢”陆宁看向张都头,微微蹙眉,本来是接除了尤大郎外的尤家一家老小,但却就来了一个,给这张都头的金锭可是八两重,也就是半斤,官方价八十贯,实际上私下交易,八十贯可买不来半斤重的金器,怕也得二三百贯。

而且答应事成,再给这张都头半斤金锭,前后总共一斤黄金。

见张都头看向尤老三,陆宁淡淡道“我是他东主,你跟我说便是。”

“这,有些阻滞”张都头心里就是一沉,对尤三郎,原本他并不怎么在乎,这尤老三出手虽然豪爽,但一看就是暴发户,而眼前这俊美少年郎,不怒而威,一看就是自己平素,根本不可能接触到的那种大人物。

“什么阻滞,说来听听。”陆宁微微往后一靠,习惯动作,却是忘了这里不是什么靠椅,坐的只是木凳,但身后,自有大小蜜桃轻轻一并,成了他的靠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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