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云泥之别(1 / 2)
正室里,被引入殿中的井国王子,倒称得上“一表人才”。
大概是因为上次阿好敷衍地用“某人太柔弱”拒绝了井人的求亲,这次井国派来的“王史”,是一位颇符合时人审美的健壮男人。
他头发浓密,脸庞方正,肩宽背阔,耳垂上缀着两颗硕大的金耳饰,腰上佩着卷首的铜刀,就差没把“我身体强壮生育力很强又很富裕”写在脸上了。
想必井国内部也是经过好一轮筛选,才找出这么个合适的王子来。
但也许是因为太过自信自己能被看上,从阿好踏入正室开始,对方的目光就一直太过“炙热”,甚至还对她的脸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更是令阿好心中反感。
若是可以,阿好真想振臂一呼,召来整个宫室里的鸮鸟们,啄瞎他的眼睛。
可惜隐隐作痛的头皮和额角告诉她,这种事只能在心里想想。
如果不能让他主动求去,以后这样的会面只会越来越多,难道她要每天顶着这么个脑袋来见他吗
可要是用干脆利落的方式拒绝他,动辄又会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矛盾,变成他们庞国无理的证明。
谁知道井方是不是用这种方式来挑事的
“尊贵的庞女好,您上次对鄙国传达的意见,让井侯无比重视,于是井侯此次特遣我等再次前来,带来我国珍贵的粮种,也带来我国对庞的敬意。”
井国陪同的副使领着众人向王女行礼,而后倨傲地介绍起身边的男子。
“这次我国派来的王史是井侯的侄子,名为阜,是我国有名的勇士。他三岁能开弓,十岁能御车,十五岁时便已经在都城内罕有敌手,连王都都知晓他的武勇之名”
副使得意洋洋地介绍着这位王子,像是在炫耀自家种马多么优秀的贩夫,好似他这样就没有了让人退货的理由。
对方也挺直了背肌,高昂起下巴,希望王女去能欣赏”他的身材与相貌。
如果是昨天见到这位王子,也许阿好还有那么点兴趣多看两眼,可今天她刚刚见过那个叫昭的筑人,再见这种脚步虚浮的“花架子”,就连看都懒得看。
想到筑昭,阿好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狭促的念头,心头一乐。
阿好的容色原本就绝艳,长相又瑰丽殊异,只是从一进门时就板着个脸,加上盛装华服,让人没什么真实感,美则美矣,却仿佛神像;
现在,她心念微闪,嘴角噙笑,霎时间仿佛被祭祀的女神走下了神坛,直勾得这位井方的王子心旌摇曳,恨不得立刻自荐枕席,同结两性姓之好。
这么油腻如实质的目光,让阿好最后一点顾虑也没了。
她看了那位“阜”一眼,突然对着身边伺候的小臣招了招手,在他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去找刚刚送去鸮卫的那个筑人昭,让他换上鸮卫的衣服,立刻来正室侍卫。”
越想,阿好越觉得有趣。“叫他好好拾掇拾掇,别在使者面前失礼。”
那小臣虽然不知道好生生地,为什么要让一个新人来正室这么重要的地方侍卫安全,可出于对王女绝对服从,还是立刻领令而去了。
于是在接下来等候筑昭的时间里,阿好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这位王子抛过来的话头,无聊到想打哈欠。
啧,不仅长得油腻轻浮,言语比长相还令人乏味。
从大室里出来,子昭被小臣带着去领了一些随身用物,给了他一块刻着“鸮纹”的牙牌,而后指引了他鸮卫的卫寮位置。
等他拿着那枚牙牌去鸮卫领了职、入了册,就算是正式“入职”了。
傅言作为子昭的“随身物品”,自然也要跟着他一起。
之前子昭去觐见王女,却迟迟没见他出来,傅言在广场外焦急如焚,十分担忧他的身份被暴露出来。
等眼见着他被小臣好好的领出来,傅言才算是松了口气,迫不及待地迎上前。
再见傅言,子昭也不由得有些庆幸。
刚刚宫室里那种情况,如果傅言也在其中,鉴于他自报的奴隶身份,少不得也得经过一番盘查,平添许多波折。
“怎么可是有哪里不对”
傅言一看子昭这表情,就知道刚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之前个能举鼎的力士”
子昭三言两语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叹息道“我以为躲入庞地,就会躲开别人的刺杀,可怎么也没想到,一来又遇到这种事。”
虽然刺杀的对象不是自己,但以他的性格,也很难视而不见。
那位王女甚至不去追究这刺客的指使者是谁,那必定是知道了真凶也无法追责的对象,对付这样的敌人,也只能被动防御。
子昭太明白这样的感受了,就如跗骨之蛆,又难缠又麻烦,但凡有一丝松懈就有性命之忧,实在是让人恶心的不行。
“我自称是您的奴隶,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傅言感慨地说,“一个人想要隐藏自己的出身太难了。就如同您在乡野间生活这么久,旁人却一眼还是能看出您的不凡来一样,哪怕我再怎么努力去改变自己,过去的时间还是会给我留下各种痕迹。宫中多能人,总有能人会察觉我的隐瞒。”
“而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取得庞人的信任,如果我一开始就在这种小事上被人怀疑,只后便更难立足。反正我本来就是奴隶,被人轻贱也习惯了,要是为了这点小节影响到您的安危,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他解释着自己为什么声称是子昭的奴隶,又不愿跟着他进入大室。
“而且,比起您来,我的武力简直如同地上的渣滓,要是在大室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也许能凭借自身的武勇逃出生天,带上我就等于带上个累赘,与其那样,还不如我在外接应,随机应变的好。”
“我也隐约猜到了,所以没有勉强你。”
子昭并没有因为他不愿和自己一起同去宫室而觉得被冒犯,也并不觉得他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正如傅言所说,他的出身给他烙下了太为深刻的言行印记。
如果傅言是他平起平坐的友人,根本不必与他解释这么多;
如果他是他真正的奴隶,哪怕他连进大室的资格也没有,只要他下令,就算血溅当场,他爬也得爬进去,完全不必解释。
唯有现在这样,奴不奴,主不主,友不友,才要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他。
就算自己没问,傅言也总是将自己行事的理由解释的清清楚楚,这态度既恭敬,又带着几分隐约的讨好,示意自己“很有用”,是一种将自己放在“工具”位置上的态度。
说到底,还是不敢完全信任自己罢了。
对此,子昭心中有些难过。
但他也很清楚,随着他身份的转变,周边之人这样的变化也会越来越多,错的不是别人,而是已经自由散漫惯了的自己。
羊会在羊群中寻找朋友,狼只会在羊群寻找猎物。
也许羊会毕恭毕敬地献上自己作为狼的食物,却绝不会代表它相信一只狼会把它当成朋友。
同理,狼要想在羊群里寻找到同行的知己,只会被双方都当做异类。
“如此说来,应该改变态度的是我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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