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恩威并重(1 / 2)
“预言”虽然能揭露未来,可它揭露的未来都是影影绰绰、模糊不清的。搜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网
大巫江当年对阿好的预言虽然已经比大部分预言都要完整,可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全要看巫者们怎么解读。
当初这一段预言,庞国每一个有资历的巫师都有不同的见解。
大巫“江”认为,这段预言的意思是王女的孩子很可能会超过她,并且打败她,成为新的战神。
但大部分巫者都觉得这段预言是在说明阿好有可能会因为生产而虚弱,以至于不能继续征战。
甚至有巫师认为,身体虚弱不代表就不能打仗了,指挥战争未必非要亲赴战场,这段预言说明王女好有可能会死于难产,毕竟只有死人不能再打仗。
无论这段预言如何解读,都只能说明阿好的子嗣并不利于她。
当年能陪着母柳生产的,不是她信任的宗工臣子,就是族亲血裔,知道了这段预言后自然只会往阿好有利的那面宣传。
至于那些殷人,他们是不信任“预言”的,因为预言这种东西不似龟甲问卜有方法可以验证,造假的可能性很高。
可有贞人占卜出的“利获征伐”与当时“破军出世”的星象,他们也确定这个女孩应当是得到了某种祝福,在军事上很有天赋,出于不愿宣传未来对手的目的,并没有将这段预言宣扬开。
正因为大家心照不宣的隐瞒了预言的最后一句,但又都知道还有最后一句,到了最后,这“预言”的具体内容就成了不可说的秘密,哪怕是鸮卫里那么多阿好的心腹,出身庞国大族,也只知道前半部分。
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巫江当年做出众预言又不是只在柳侯面前,正因为预言隐秘又模糊,才让有心人想要在这上面抓把柄,扭曲其意,可谓是一招毒计。
这场井国人引出的闹剧,最终以不欢而散落幕。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即便是“夏苗”这样重要的仪式也无法再引起人们的兴趣了。
当王子期驾驶着庞国的战车,领着满载着猎物的队伍回到庞城时,没有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赞美与追捧,面对的只有人心浮动,意态惶惶。
大巫江受到惊扰又耗费心血再次“预言”,根本无法再起身主持祭祀,“夏苗”的仪式后来是由巫喜出面主持的。
而井国人达成了他们的目的,假惺惺地向柳侯与大巫“江”以国礼的级别致歉,愿意以三百奴隶作为赔礼,希望他们能谅解他们因尊严受损而做出的举动。
在这种人心动荡的情况下,庞国不可能再妄言战争,大概是怕有人一怒之下杀了井人激化矛盾,养病的柳侯从汤宫而出,接受了他们的道歉,只是下令驱逐了在庞城的所有井人,并没有留下他们的性命。
但这些井人与那道预言造成的恶劣影响,还是不可避免的扩散了。
长久以来,庞人们对于这位王女的诞生充满了骄傲和自豪,不仅仅是因为她带着两国对于和平的期望而生,更是因为她在成长过程中仿佛印证预言一般的特殊。
她是那么美丽,那么强大,既能通晓各国文字,也能控弦御车驰骋战场。
自出生伊始,她就没有普通孩童的吵闹与幼稚,聪慧的不似常人,冷静而强大的自制力也足以得到所有人的尊敬。
她的样貌是如此异于常人,她的头脑是如此的清醒,即使是最不相信预言的顽固之人,也会在长期与她的相处中,一点点失去否定预言的信心。
自她出生后,庞国政权稳固,风调雨顺,没有征战、没有饥荒、没有天灾,就连他们最大的敌手殷国,也因为陷入继承人之争无暇再顾忌庞国的影响和威胁。
在所有庞人看来,子好就是上承天意、下达人和的命运之女,忤逆她的人都不会得到什么好的下场,鸮卫之中的年轻人,更是各个将她视为女神。
然而今天,却有一道声音告诉他们,这位王女的预言都是真的,她确实是战无不胜,她确实能永远保持清醒,但一切都有一个前提
只要她不生孩子。
一个以“母”为尊的国家的继承人,却不愿留下重要的血脉,只是为了保住她预言里的那些“神眷”
虽然都是为了庞国牺牲,但只要一想,总觉得哪里有些别扭。
“啪”
大室里,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
被掌掴的王女好直挺挺地跪在大室之中,身子不避不让,硬接了生母这怒急之下的惩罚。
“您怎么动了手呢她都这么大了,还是王女,要替您接见众卿代理国事的,脸上有伤该如何服众啊”
阿好的舅舅怀桑紧紧搀扶着身子摇摇欲坠的柳侯,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侄女,用身体隔开了二人。
“稽尹与方尹要趁乱射杀巫江,你为何要下令喝止”
脸色蜡黄却气势不减的柳侯气得浑身颤抖。
“大巫江要以死殉国,你又为何要命她在众人之前做出预言”
“你是这几年太过顺遂,以至于得意忘形,觉得自己一定会成为王侯了吗”
阿好紧闭着双唇,一言不发,任由母亲向她倾泻着满腔怒火。
知道那段预言具体内容的,只有庞人之中对母亲最为忠诚的那些族长,为了保护她的“秘密”,他们不惜结束大巫江的性命。
也许对他们来说,“大巫”本就是为了维护庞国政权稳固的工具,就该在这个时候做出牺牲。
但她就是不愿意。
是的,她看出了那些大族之长嘴上喊着要射杀冒犯的井人,实际上却是想趁机杀了不会撒谎的大巫;
她也看出了大巫准备牺牲自己隐瞒真相,所以先行一步,打断了她准备以生命献祭诅咒别人的意图。
但并不是因为她得意忘形,所以无所顾忌;
恰恰相反,正因为长久以来她顾忌的太多,所以她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道预言仿佛一个枷锁,让所有背负着它的人束手束脚,也禁锢住了所有人的未来。
一边是“自我价值”,一个是“国家稳定”,从她出生开始,对她的预言就如同上天同时赐下了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无论她选择哪一个,都将面对着另一个上天注定着的宿命之敌。
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体里隐藏着多么凶猛嗜血的怪兽,任凭她以理智死死压制,才没有将它释放出来。
可到如今,已至极限。
但这些话,她却无法让母亲柳侯认同。
因为对柳侯来说,她已经为庞国的稳定和存活牺牲了太多,她几乎牺牲了自己所有的一切,才得来庞国如今的繁荣稳定,她绝不想看到自己掌控中的一切有任何一丝的脱轨。
原本,阿好想着,等她登上庞侯之位,再慢慢改变那些顽固不化的传统。可现在看来,随着她对庞的影响越来越大,她的敌人们显然不愿给她任何时间,只想彻底将她拉下“神坛”。
“也许这个敌人,还包括我亲近信任的人。”
想到那个不该为人所知的秘密就这么被井人利用,阿好心中苦涩。
怀桑看着这一对母女倔强的样子,眼中隐隐有些不安。
作为柳侯最信任的弟弟,也作为从小扶持阿好成长为王女的最亲之人,他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母女俩有什么隔阂,只能尽力去开解。
“事已至此,再争执也没什么用了。何况我看国人并没有因此反对阿好,大多数人只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预言,事情也没糟糕到无法挽回的那种地步。”
他撑着双腿无力的姐姐,苦口婆心地说,“而且阿好做的也不算错,巫喜一直不能独自完成神降,也做不出完整的预言,巫江如果这时候出事,大巫的传承说不定就要自此断绝了,阿好制止了这桩惨事,说不得也是天意如此。”
“什么天意,她就是太过软弱了”
不劝还好,这一劝,柳侯越发觉得女儿的影响力甚至已经让怀桑产生了偏袒,“我教她这么多年,都白教了。告诉过她多少次,不要只看到眼前的性命她是没经历过庞国当年四面为敌的那场腥风血雨,根本想象不到什么是动荡时的破国之祸、尸横遍野,她还敢威胁井国要发兵”
“母亲,成王之人如果连眼前的苦难都视而不见,又如何能坦然应对将来可能的破国之祸一位女王,若只知用别人的牺牲来换取自己的安乐,一旦将牺牲当做理所应当,时日一久,又有谁愿意追随这样的王呢”
她不愿成为这样的“王”。
阿好在治国之策上和母亲分歧已久,对此不甘道,“何况那些懦弱低劣的井人,也没有让我国大巫牺牲的资格”
“你是在教训我吗你还没有成为王侯呢”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