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第170章(1 / 2)
常免申本来想让小儿子在京里娶亲,可五月二十五那日,常家父子,母子,兄弟就在家悄悄发生了争吵,具体情况外人不得知。
反正当夜常连芳就去了泉后街,再也没有回去。
五月二十六,亲卫巷就开始繁忙,陈家四个嫂子,老刀这边连孟万全家卢氏,九个嫂子各显本事,就把个棋盘院盘出一份人间大热闹。
他家那个棋盘院子是没法跟燕京侯府相比的,可仿若是为了争一口气般,与他不是血亲的兄弟便都动了起来,不是自己只身帮衬,而是都带了满府的人帮忙。
用老太太的话来说“小花儿,你是新郎官儿,让他们动弹去,有你累的时候,这几日就在奶奶炕头养膘儿。”
陈大胜订了平慎那边开的最旺盛的大芍药,热热闹闹就摆满院子。
余清官带着亲卫,寻遍周遭百里,反正有点名气的厨官都被他请到了泉后街。
大妞家牛助,还有谢六好都是本地人精,这两人就去七茜儿那边支了钱,满庆丰府寻摸鸡鸭鹅豚,牛羊鱼鲜,菜蔬都是他们跑来了。
甚至那牛,都是他俩背地里叽里咕噜弄到的“摔死牛”。
张婉如回到娘家,把老张家传了多少代的那顶大红花轿请了出来,又寻了燕京最好的师傅上漆镶嵌珠宝,发誓要打造庆丰府最奢华的喜轿。
丁鱼娘跟大妞,二妞领着几个府的针线婆娘,就把棋盘院所有需要动针线的地方都包圆了。
她家老太太死抠的,人必不能闲,就拄着杖看着针线婆娘们,一线一布头不许浪费。
潘八巧回了一次娘家,带回十二个账房,总领一切账目。
甭看人家二典家柴氏喊侯夫人柴氏姑姑,她家早就烦躁她姑姑,姑父做事总一腚粑粑,那还不是干粑粑,是稀稀拉拉淋啦二里地那种稀粑粑。
亲亲的表弟成婚,她就把嫁妆拿出来,给了表弟价值上千贯的贴补。
至于陈家的四个嫂子,不说出大头的七茜儿,其余三个那都是能够的,人家就各包了一个庙院。
泉后街三大庙,龙王,奶奶,三圣庙,都是有戏台,有场地的体面地方。
这边不能跟侯府比,就把庙院挂了顶棚,拉了红绸,摆了喜桌预备招待不入正院的宾客,还有来客车驾也得有个停的地方。
陈大忠,陈大义,陈大勇也是一人一庙,给他们干弟弟招呼客人。
陈大胜自己攀在正堂之上,将红绸挂在子爵府的牌匾之上,蹦下赖颇得意的跟自己弟兄们炫耀“瞧瞧,就喜庆不”
余清官他们连连点头,喜庆喜庆,皇爷儿子娶媳妇也就这样了。
几个契约奴爆发没几年,也不能指望他们有什么高雅的品鉴能力,那自然是越绚烂越红火越好。
七茜儿手泼,给她干弟弟买了几十匹红纱红布,扎了硕大的红花儿,都挂在院里墙上。
这位也好不到哪儿去,看她给俩儿子预备的坐床童子那衣裳,那艳红的,那累赘到放到菩萨面前就是个散财的。
土不土的没啥,办喜事呢,旺盛的颜色堆在一起,也是一种赏心悦目,反正,任谁看了嘴角都是勾的。
常侯跟儿子生气,喊着说,就不给他成婚钱。
不给钱有个啥,甭说从前,也别提各府娘子手里的庄子铺面收入,几个兄弟贡济坦王坟坑一游,也不缺贴补他的这一点儿。
那坑道里出来随便一蹦跶,身上不掉金子,人家掉宝石的。
其实这段时日常家真心不好过,那个总是笑眯眯很是忍让的老三,这回谁的话都没听,他不忍,也不让了,就父兄好话说了一大堆,你成了婚咱再细细计较好不好
可常连芳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和家以为这件事跟从前一样过去了,人家却站起来走了,临出门那刻倒是说了一句的,他就回头看着父亲说“我从此不信您了。”
常侯原地站到半夜,他大儿请他回去歇息,他伸手就是俩大耳光。
大梁开国两大战,小小的孩子成为人质送到皇爷身边长大,也许家里开始还会牵肠挂肚,但他两哥哥就常年父母阿奶膝下,又跟着父亲东征西战,其中几番生死,父子的情谊是超越旁人家。
甭说见惯生死的人,总要勘破一些东西,那得分人。
常家家风确有问题,他们爹学孟尝君,几个孩子跟外人锅边抢饭抢到大的,心就没养大。
不若常连芳,他在皇爷身边长大,就做事方式怎么会相同
因果这词儿怎么来的,就这么来的。
虽后来常侯与侯夫人很努力的公平,却没养出公平的脑子,习惯什么都想着老大,老二,更有了孙子孙女,又多一层牵挂,老人的心就是逐渐分散的过程。
他们每每安排事儿,惯照着家有二子的规模去计划,事后也知道错了,就总是抱歉赔情,常连芳说不计较,可他也是人啊。
多年期盼,总算能守在父母身边了,又两年平叛,好不容易自己整了一点子家业捎回家,结果要成婚了,跟父母索要,这东西却算不清楚了,跟府里大帐混了
这话说的好没意思啊。
甭看从前柴氏总是悄悄弄点东西送到七茜儿那边,那都不算什么。
背着人给你到底理亏在哪儿害怕什么
常连芳在信任七茜儿之前,先是信任父母的,然而事到临头,两个嫂子却拿着账册与他说,你是咱侯府的宝贝公子小爷儿,你成婚,公账指定给你出比你哥哥多两倍的银钱。
然后呢,没然后了。
他哥娶媳妇那会子,才花了不足千贯。
常连芳去看自己的父亲,他父亲自然是发了一通脾气,俩哥哥挨打也是挨了,跪祖先牌位也是跪了,可休了人家媳妇追回东西什么的却不可能。
亏心不,亏
怎么办,没办法。
对于常连起,常连旭来说,俩媳妇再不成,所作一切事皆为小家,对他们是无愧的。
老三有皇爷,有尊贵的朋友,他们有什么臭嘴满地得罪人的爹上房提刀剁官人的娘
自从回到父母身边,常侯每次做不到公平,都要跟儿子唉声叹气,是爹娘对你不住,你不要记怪你哥哥们咱是一家人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攥着的是手心,风吹雨淋是手背,这事一出,常连芳对父亲的尊重全部垮塌了。
一切人都觉着,小花儿手里必有余粮,压迫一下,也就认了。
谁能想到,他是真的没给自己留什么。
虽做爹娘一再保证,儿你放心,早晚亏不了你,我们蹬腿了肯定你拿大份。
他不在意这些的,就想要个公道,问句凭什么可家里人却认定他不该为这事生气。
咱是一家人啊。
最后,手背上那块肉,他到底长到了泉后街,与亲卫巷血脉相连了。
大半夜,小花儿牵着战马,驮着自己一副盔甲就满面笑的进了陈大胜的院子。
七茜儿跟陈大胜迎接出来,看他这样也不问,也不说,就接进屋嘘寒问暖。
坐下没一会,他兄弟阿蛮亲拉三千贯,装了满满六大箱给送了来,接着李敬圭也来了。
直到这会子七茜儿才知道常连芳出了什么事,可若说替小花儿委屈,那也轮不到她给抱这份屈,这是皇爷跟常侯做的烂事儿,自有皇爷与常侯去私下里算账。
何况有经历的人都知道,挂在心里的伤都是家里给的,外人给的那早就不计较了,小花儿是个爷们,他自己要想不开,这辈子就造化了,就成日子为那些银钱事儿,吐出去,捡起来吃了再吐出去,周而复始到死,也没个谁对谁错。
弄到最后,全天下都忘记了,就你记得,成天唠叨,你烦不烦
就恶心呗,还恶心不到外人,是自己恶心自己。
总有一日你恢复了,也不是好了,是发现你为了一些事儿赔进去半生,就值么
真不值得。
悄悄的常连芳从家里躲出来,当夜宫里就送来两万贯,指名七茜儿收着给常连芳花用,皇爷要给干儿子娶亲呢。
人家多精明,你不要,朕就捡起来了。
如今总账上有钱五万两千贯,大头皇爷,排第二的是佘郡王,他给了一万贯。
就连老太太都给了五十贯,还有一对大金镯子。
那家里不管能有个啥咱管呗,谁还不知道谁是个啥东西,哎,亲卫巷子,咱就不缺钱。
皇爷转日招了小花儿进宫,出来的时候,东西给带了十车,他成婚的衣裳是内造的,还捧着个匣子,谁也不知道里面是啥,各宫娘娘们还给凑了全套新房摆设,长颈梅瓶,划花白瓷,都是成对给的
这就不是把常侯挂起来了,是把常家从上到下都吊死了。
在外人搅动下,两边越发的生气了。
五月二十九,管四儿把父亲,哥哥们又接了来,大家伙儿一起在陈大胜后院铺了桌子,给常连芳写喜联儿。
很是了不得了,一郡王,一大儒,还有俩未来大儒。
也就在这功夫,侯夫人柴氏到底带着两个儿媳妇到了亲卫巷,却没有去棋盘院。
老太太辈分最大,她便先去了那头。
这一路飘红挂彩的,三大庙里炖肉炸肉丸子的香气就满街飘荡。
这一看就是欢喜到了极致的人间气象,大人们不说,都忙呢。
走到巷子口的时候,这婆媳三人便看到巷子里出来几头驴,一头上面还坐着俩小孩儿。
个婢仆手里端着热乎乎的肉丸子盘儿,见到家里的少爷小姐骑驴儿过来,就一张小嘴儿里放个丸子。
等塞了丸子,牵驴的再带着他们继续兜圈子,没办法,放下就捞不住了,一群孩子满地撒欢,那油锅翻滚的好几口,好不吓人的,出点事儿可咋好
怎么办,请小祖宗们上驴转悠吧,这都转了好几天了,万幸都没玩腻。
常家婆媳三人看的是目瞪口呆,开始心里还是炸了般委屈,可是越往里,柴氏心里越难受。
她儿子娶媳妇呢,这边有她没她都没关系般。
跟在她身后的包氏,夏氏低头谁也不敢看,她们在家里还是一身的道理,什么都敢说的。
可那是小花儿在家里无依无靠,到了泉后街,也不知怎得,她们却开始怕了。
虽这些日子也被娘家埋怨,可也有老人指点说,既已经这样,抱歉也是错,改了也是错,为三府名声便只能咬牙不认,谁问都要满肚子委屈。
从此便是刀子抹在喉管上,也不认
家长里短,县尊老爷也掰不清道理的,你说你有这么些谁见了
便是大家心里明明白白,常连芳一个爷们也不能出去说,我嫂子贪污了我的钱
人啊,小事儿上坏起来,便是真恶啊。
可都这个时候了,人总是要来的,再不来便什么体面都没了。
柴氏没到老宅就听到一院的笑声,等进了院子,才看到院子里摆了三个矮塌,一群三四十岁的婆娘,正盘着腿在榻上拿着红绳穿小钱串儿,预备给小花儿娶亲撒钱用呢。
万氏打的结子好看,正举的高高炫耀,这柴氏一进院子,都见过她,众人便齐齐收声,有那说过几句话的,还颇尴尬的见礼,对付几句便匆匆回避了。
等人散了,老宅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老太太盘腿坐着,更认真的数着六个钱一串,六个钱儿一串儿
柴氏站立许久,终于忍耐不住喊了声“老太太。”
老太太安静的抬头,看着这个满面委屈的妇人,半响展颜一笑问到“呀,她干娘来了这是给我大孙送钱来了”
柴氏点点头答“是。”
老太太笑着问“送多少啊”
人家从来就是这样直白的老人家,在她眼里,掉块肉都没有吃亏疼,反正与爹娘的缘分没了,如今给小花儿捞巴多少那就是多少。
咋,不该要啊原本就是我们的么。
没得明儿等米下锅,不好意思跟这头提,不能跟皇爷提,翻身再去爹娘那边听点不好的,她就不给他们舒服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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