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森番外:那些隔过黑暗的花和水(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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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泽莲被从港黑大楼最底层的监狱抬出来后,陷入了昏迷。

期间森鸥外亲自给他做了手术。像是在修补一件被摔坏的艺术品一样,缝好了每一处伤口,但全程都没给他用一点麻醉剂。

他以为他会在疼痛中清醒过来,但对方一直睡得很安稳。

三天以后,港黑的干部会议结束,森鸥外去医院见了黑泽莲——这个唯一从港黑的死之监狱里活着出来的人。

一路上他想起了很多东西,想起黑泽莲出生那天,他从黑杰克手里接过他时的场景,想起了他抱着他在月下看到的睡莲,所以为他取名“莲”。也想起了他在视频里看到的,跟在黑泽歌溪后面有些容易害羞的小男孩,以及在少年时期误入港黑,喝光他的酒柜,还在他的床上香香甜甜地睡着的银发美少年。

这些场景像是放电影一样,一帧帧从他的脑海中略过,最后定格在了他在监狱里,握着刀刮去自己骨盆上字迹的那一幕。

坏孩子值得遍体鳞伤。

森鸥外猜测醒来的黑泽莲会闷闷不乐,也许正在为了全身的伤痛而倒吸凉气。病房里没有任何娱乐设施,没有电视节目和消遣的书籍。他要让这个邪恶的孩子感到无聊,失去一切分散疼痛的措施。

当他推开有着磨砂质感的半透明玻璃门,看到了躺在在病床上的瘦削身影。他以为会疼得吸气的少年,正鼓着腮帮子自娱自乐。

他在嘴里存了一口气,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左边腮帮子时,气就跑到了右边腮帮子,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右边腮帮子时,气就跑到了左边腮帮子。

两只手一起贴上脸颊时,气就噗一声全跑了出来。

少年黑泽莲抿着嘴唇,朝他轻轻一笑。

那笑容太过直白,根本不像是一个遭遇酷刑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小可怜。

“嗨,好久不见,森先生。”黑泽莲先开了口,“对您和港口黑手党造成的损失,我深表歉意。”

森鸥外敛眸:“那黑泽君愿意交还回来吗?”

“抱歉,不能。”黑泽莲想了想,说,“我只有一条命,理论上应该给你们抵命,但是我死了,你们一个子儿都得不到了,也是蛮亏的。”

“……”

从未见过厚颜无耻到这般坦然自若的人,森鸥外很想当场掐死他,但理智让他使用对港黑损失最小的最优解。

杀了黑泽莲,不行。

如他所说,那就什么损失都追不回来。

威胁他交代下落,没用,这家伙的意志力太过顽强,熬过了太宰治对他精神上的“教育”,也熬过了A对他身体上的“关照”。

这样的人,要么心已经黑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要么……心里空无一物。

无论是出于最优解,还是出于个人兴趣,亦或者是多年前学姐黑

泽茗的一句嘱托,森鸥外都决定将黑泽莲留在港口黑手党,让他为自己效命。

“住在这里你需要什么?”森鸥外问黑泽莲。

黑泽莲说:“需要很多东西,首先是一块绿色像草甸的毛绒地毯,然后是一束带着雨露的鲜花,一颗会发光的石头,一条小金鱼——”

“等一下。”森鸥外打断了他的浮想联翩,得到的全部都是意料之外的答案,他设想的是牛排和止痛剂之类的东西,而面前这个少年,说的东西完全不是他最需要的。

全是他喜欢的。

这样不切实际、即使翅膀损坏也不愿意落地行走的人,很难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

“你只能选两样。”森鸥外静静地望着他。

少年皱眉,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那给我一束玫瑰花和一个花瓶吧,病床的床头柜太空了。”

要的依然是不切实际的东西。

森鸥外没有让人给他花束和花瓶,而是给了他一个苹果和一把水果刀。

他以为少年会生气,会暴跳如雷,但对方只是撇了撇嘴。

苹果和水果刀,与他想要的鲜花和花瓶,差得太远了。森鸥外猜少年心里一定很不爽。

黑泽莲低着头,用刀削掉了苹果的皮,他的手指十分灵巧,削下了一整条完整的果皮,然后他将红色的果皮卷起,搁在了柜子上。

——是一朵红色的玫瑰花。

咔擦。

他用水果刀将苹果切成了两半,不同于常见的竖切,他是拦腰切断的。

“森先生,请你看星星。”黑泽莲将小的那半部分递给了森鸥外,后者伸手接过。

淡黄色的果肉里,果然有一颗星。

呵。

森鸥外觉得有趣。

这是什么品种的浪荡子,一根苹果皮都能玩出花来,一个果核里都能看到星星。

对这样的人来说,玩乐是生命的唯一,心长在天上,飘在云端。

他想看那颗心被重重地摔进尘土里,摔得四分五裂,想看这个清雅美丽的少年露出痛苦绝望的表情。

人总是有股征服欲。

尾崎红叶有,A有,他身为首领,自然也有。

“黑泽君,加入港口黑手党吧,以你的工时来抵扣你欠港黑的债务。”

他原本以为要花费一番口舌,要威胁利诱来让黑泽莲妥协,但对方却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盗空港黑的金库,却放弃最佳的逃亡机会,又愿意留在港黑抵债。谁也看不透少年心中的真实想法。

却也知,他是为了别人。

家人、情人、朋友,少年不交代。

话题一到这里,就变得困难重重。

家人是不可能了,父母早亡,唯一的兄长又是谨慎多疑之人,绝对不会让弟弟落到这样的境地。

情人?少年说自己的情人是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朋友?也只能是朋友了。

底是多深厚的友谊,才愿意将自己的一辈子交代在这里呢。

森鸥外不是少年这种感性之人,很多年前,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听从感性,但这并没有给自己带来什么好结果,于是他做回了最初的自己。

绝对理性,利益至上。

因为绝对理性,所以不允许出现丝毫偏差。

于是他在少年和少年的故乡之间放了互斥的磁极,定下了制约。他也随学姐光顾过那个美丽又冰冷的地方,欣赏过那里波澜壮阔的冰川和耀眼的极光,也看过小雪鸟和座头鲸。他知道少年深爱故乡,那里长眠着他的父母,也留有他的成长痕迹,他每晚都会回到那里休息。

于是他毫不留情地剥夺了少年回家的资格。

那是少年唯一一次冲他发火。全身骨头、牙齿都在颤栗,漂亮的面孔也变得十分扭曲,森鸥外承认自己在那一刻是愉悦的。

没有人够资格永远活在童话世界里。

他在少年极力嘶吼的叫声中,平静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钱还不完,不许回家哦。”

用的是类似“作业写不完,不许吃点心”那样轻松的语气。

他微笑着看着少年为了回家一次次作出的徒劳尝试,甚至连任意门和飞机都放弃了,改为徒步行走。

从日本走回格陵兰岛,真是天方夜谭。森鸥外心想,难道从小生活在童话王国里的人,就是比别人天真一些?

也不对哦。

从那里走出来的人,无论是黑泽歌溪、黑泽茗,还是黑泽阵,皆是一切的现实主义者。

少年独自一人行走在荆棘遍布的路上,一面被挚友背叛,被故乡拒绝,一面被港黑憎恶,寸步难行。

森鸥外等着看少年的失败和妥协,等着他慢慢崩溃,直到完全融入港黑,变成只在夜色中行色匆匆的杀手。

他送了少年一块黑色手帕,亲自系在了少年绑成一束高马尾的银发上。少年热衷于穿着白色的衣服,他知道会有少年心甘情愿换成黑衣的那天。

“在你没还清港黑的债务之前,是回不了家的。”他总是一遍一遍耐心地刺激少年。

他想从那双猩红的眼眸里,看到支离破碎的绝望,看到摇摇欲坠,看到……曾经繁华今已覆灭的三人理想,稍纵即逝的真心。

少年却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森先生请放心,我会好好工作的。”

从此少年不辞辛苦,接更多的任务,总是风尘仆仆。为了还钱,生活水平更是一落千丈,加之偏食,能吃的东西当然更少了。他看到过少年从口袋里摸出一块蛋糕,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吃的场景。

那决计不是一个发育中的青少年该有的饭量——以医生的角度来看。

少年居然还将其中一半分给了路边的野猫,野猫看不上,在蛋糕上踩出脏脏的脚印,然后嗷

呜一声跑掉了。

“真有意思。”少年居然轻声笑了笑。

他走过去,想看看有意思在哪里。

“蛋糕好吃吗?”他问少年。

“好吃,但更好玩。”少年指着地上被野猫踩烂的蛋糕,“你看,小猫踩出的形状,像不像格陵兰岛的地图。”

森鸥外并没有注意过世界地图版块上,格陵兰岛的形状,普通人即使注意过,也没法像黑泽莲这样盲目乐观。

黑泽莲第二次被关进港黑的监狱,是在一次任务完成,却袒护了一个少年之后。那次举报他的是黑蜥蜴的百人长广津柳浪。

任务完成的很出色,但在处理人质上却产生了严重的分歧。黑泽莲认为少年没有威胁,况且任务上没有明说要杀死所有人,广津柳浪却不想给港黑留有后顾之忧。

黑泽莲打不过广津柳浪,但他用跑的,没人追得上。

“这是愚蠢的善良。”广津柳浪即使在尊敬的首领面前,也难掩脸上的愤怒之意。

森鸥外静默了片刻,挥手让人将始终沉默的黑泽莲丢进监狱。

这次没有体罚,没有刑讯。

骨盆刻字的痛苦都不能让黑泽莲求饶,皮肉之苦就更没意思了。况且打得太过,苦的还是自己——做手术很累的!森鸥外觉得牙疼。

这次什么都没有,字面上的什么也没有。没有同伴,没有电视机和电脑,没有手机,没有书籍和棋盘,没有任何可以消遣的东西,没有苹果和水果刀,甚至连光和声音都没有。

他要黑泽莲在一片死寂的黑暗中,回想自己经历坎坷的半生。

除了定时的洗漱和上厕所的时间,提供给他的只有两餐的液体营养液。

等到森鸥外想起这件事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他和广津柳浪一起去见了这位“被生活逼疯”的小王子。

然,王子还是王子。

洗漱一番后,还是柔顺的银发,红色的眼眸,穿着白色的风衣,神采奕奕,眉宇间看不到愁绪。

广津柳浪都比他看上去愁。

被问起关禁闭时做了什么,黑泽莲来了精神。

“我把以前学过的舞蹈都练了一遍,然后创造出了一种新的现代舞,我跳给你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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