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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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要脸。”

现在正是晚自修课间时间,回字形的教学楼灯火通明,耳朵里尽是学生们鸟兽出笼的喧哗声。

安南中学是彰新县唯一一所私立学校,以当地的平均生活水平来看,学费称得上是贵族标准,所以也被戏称为是“彰新的艾利斯顿”。

艾利斯顿不差钱,校园环境也做的不错,树木郁郁葱葱,盖满天际,连路灯都是华丽的欧式古堡风。

漂亮的少女和英俊的少年肩并肩在校园里散步聊天,远远望去也真是赏心悦目一幅画。

如果忽略他们的聊天内容的话。

“自己没办事走后门也就算了,还不敢认,还特地派一个不用付法律责任的小孩儿打击报复致人伤残,完了还要拖家带口地利用舆论洗白,这对姐弟一个毒一个蠢,让坐牢都是便宜了他们。”

少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嗤笑道,“还有那个周予言,简直就是渣滓,孬种,一头孽畜。”

乔雾垂下眼眸,没说话。

其实俞学林和钟巧碧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她和俞学林的身世纠纷,她到底还是没告诉这个认识才半小时的少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样”

江时偏过头,问她,“要去上晚自习吗还是送你回家”

“晚自习不上了吧。”

女生眉心始终蹙着,声音沉沉,“也不想回家。”

江时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十六七岁的少女,神情冷傲,眉阴郁,站在那里就如一把利刃,凛冽的剑光割的眼睛疼。

明明是夜晚,也生生割出一道黑暗。

他沉吟道“那就只剩下网吧,游戏厅,电影院,图书馆你选一个。”

季思鱼看向他,眼睛里带上几分探究。

但少年似无所觉,一派明朗,淡淡弯了眉,浑身都透着朝气蓬勃的青春气息。

这种气息是舒适的,积极的,丝毫不让人觉得害怕的。

于是她收回视线,轻轻道“去书店吧,我想买几本习题册。”

放弃自杀后第一个想做的事情居然是去买教辅资料。

真的是很喜欢学习了。

江时倒是无所谓,问“书店离这远么”

“两公里吧。”

“噢,有点远,那就骑车去吧,我载你。”

“你骑车来的”

“差不多吧。”

因为没有假条,季思鱼无法在门卫叔叔的眼皮子底下从大门口出去。

江时就带着她翻墙出了学校。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才是那个新来的,连课都没正经上过一节的转校生,却能熟门熟路地找到翻墙的最优位置,拉着季思鱼左拐右绕上蹿下跳,仿佛已经在这所学校里生存了好几年。

好容易翻出校门,季思鱼拍拍裙摆上的灰尘,抬头问“你的车停在哪儿”

江时眉毛轻挑,冲她咧嘴一笑,直接拉着她走进了旁边的自行车店“在里头。”

“你”

“莫慌,不劫店,小爷有钱。”

季思鱼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的时候,脚踝上的铜环还勾到了车上未撕赶紧的塑料,刺啦一声,被拖的老长。

行走间一条塑料绕着脚腕飘起,场景颇有些滑稽。

江时的视线不自觉地就落在了她的脚踝处的饰品上。

银质的一只细脚环,样式质朴,连雕花都没有。

“我妈妈留给我的。”

女生注意到他的视线,把右脚往后缩了缩,背脊却挺直,“听说是我生父送她的定情信物。”

江时微微一怔“你妈妈”

“去世了,也是自杀死的。”

“那你爸爸不管你吗”

“可能也死了吧。”

季思鱼扯开脚上粘着的塑料,语气平淡,“我还没出生他就离家出走了,这么些年也没回来过,我觉得,应该是死在外头了。”

“那肯定是死了。”

江时严肃地点点头,而后一扬唇,“车锁好了,进去吧。”

其实学校附近也有书店,教辅资料也新,但季思鱼不愿意在学校周围呆着。

所以宁肯跑大老远到这来,避开熟人。

只是没想到,江时还会为了这么一段路专门买一辆自行车。

她一开口劝,对方就拍拍胸脯说自己有钱的很,一下就堵住了她后头所有的话。

季思鱼只能作罢。

不过这边的书店也有好处,因为不是处于县中心,地价租金便宜,所以地方也大,足足有两层。

还有专门的座椅可以坐着看书自习。

其实也算是半个书吧了。

今天非周六日,又是标准的晚自习时间,书店里没什么人,安静的可以听到架子那头的翻书声。

江时早就拣了本漫画坐在桌子旁看着,而季思鱼就在他对面的书架上挑书。

气氛非常平和。

她的思绪也跑的很远。

她回忆起了自己坐在高高的天台围墙上时,那种马上就要飞起来的解脱感。

也回忆起了江时突然出现逼逼叨叨时,内心忽然涌起的委屈和不甘。

她确实,不想让那些人好过。

也确实,不想窝窝囊囊地离开。

少年站在她面前,抓着她的手腕,认真地说“我帮你”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就顺着他的力道跳了下来。

也没有了那种强烈的寻死意愿。

她觉得那一瞬间,自己好像变得很勇敢。

可能是因为有了可以并肩作战的伙伴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才认识江时不到半小时,明明对他一点儿都不了解但她就是发自内心地接纳了他,把他当成了并肩作战的伙伴。

就算再遭受一次欺骗和背叛也没关系。

她连死都不怕,还怕那么一点伤害吗。

说到底,也不过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罢了。

看着少年真挚的目光,季思鱼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不过究竟要不要把俞学林就是他生父这件事揭露出来呢

她倒是不怕旁人议论她,说她是个私生女什么的,反正更难听的话她都已经听习惯了。

她只怕太早曝光,根本产生不了作用,俞学林只要坚称自己不知道前女友怀孕了,就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顶多只是被人说几句嘴。

这个世界的舆论对男人总是格外宽容,婚前的风流债,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比起指责俞学林,说不定大家还会更看不起她那个未婚先孕的母亲和她这个私生女。

还会直接把自己的底牌全揭开,此后就再也控制不住钟碧巧了。

正当季思鱼蹙着眉头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计划时,楼梯口处忽然传来了纷杂的脚步声和一阵喧闹。

书店不比图书馆,只要店长不开口,就没有强制性的保持安静的规矩。

季思鱼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随着那阵喧哗声越来越近,她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嗓音好像有些耳熟。

清脆娇气的少女音,叽叽喳喳虎里虎气的童音,慈祥温和的妇人声,偶尔响起的清朗寡淡的男声

季思鱼抬起头

果然。

一行人从楼梯口出来,步入二楼,从前至后分别是俞学林,俞哲远,钟碧巧,俞晏晏,周予言。

一家四口外加一个编外“女婿”,真是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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