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自己和解（2 / 2）

魏雨歇轻笑一声：“陈嘉淮，就你还敢说自己喜欢林菀？其实你根本就不了解她，你还不如我了解她的多，你根本不配做她男朋友。”

“我了解林菀，她不会怪你，你的那些梦全是你自己的心魔。”魏雨歇继续说，“你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然后就把你的心虚，你的恐惧，变成了你对我这个同桌冷漠的态度！那我凭什么活该看你脸色啊？我带着期待来到你们班，和所有人都打成一片，我还跟班长说咱俩初中就是老相识呢，结果你就这个态度对我，我不要面子的吗？”

“真正要背锅的是那个肇事司机，他已经开始他的牢狱生涯了，虽然从我个人来说，我真想把那个司机送上死刑台，但不管怎样，他得到了严惩，正义已经伸张了。”

“而你，于情，你答应和林菀的赴约，是为了让她出意外吗？你是为了和她重修旧好。于理，林菀又不是你撞的，你何必自己给自己判刑呢？”

陈嘉淮安静地听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魏雨歇说的没错，同样的话，左晨旭和卫云齐也对他说过，他以为自己听进去了，但并没有，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姑娘们还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可是今天，梦里一直骂他的魏雨歇却也在现实中这样对他说了。

他忽然觉得安心了许多。

陈嘉淮抬起头，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他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却还是失败了，吓得魏雨歇连忙从自己抽屉洞里抽了三张纸递给他，陈嘉淮接过纸，在双眼周围轻轻蘸掉眼泪，然后拿下来，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林菀不会怪我。”

声音委屈的就像个小孩。

魏雨歇哑然，刚才她的那些言之凿凿，其实是准备了很久的稿子，就是为了打陈嘉淮一个措手不及。她从小就挺会演戏的，除了在自己妈妈面前演不下去，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套一套的。因此她提前想好了一些词，今天一股脑儿地全说给了陈嘉淮。陈嘉淮平时是三个男孩子里最成熟最稳重的一个，可现在真的用那种可怜的小眼神儿和小表情，像个被妈妈批评的小男孩儿一样看着她，她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理了理头绪，接着说：“我刚认识林菀的时候，是初二，我认识她比认识温琦还早呢。你知道怎么认识的吗？”

陈嘉淮摇摇头。

“那天我抱作业，是练习册，六十多本，我抱着那堆本子，刚出办公室，就洒了一地，我就呆了，两只手也挪不出来捡，林菀当时刚路过，就在我旁边，帮我捡本子，然后抱到教室去发，她就是一个特别热心肠的人，心眼特别好，我不信你不知道。”

“你俩分手的时候，林菀有没有说过你一个‘不’字？她有因为你提分手怪过你吗？”魏雨歇边想边说，“没有吧。虽说我们这些当朋友的为了安慰他，我们碎嘴子，在她面前说两句你的坏话，大家都痛快。但其实呢，我们心里门儿清，你也是被学校逼得没办法。育晖是什么学校啊？全市闻名的魔鬼初中，你跟它顶着干说不定它真敢把你开了！这事儿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我们不是不知道。”

魏雨歇说得嘴都有点儿干了，她拧开水杯喝了口水，接着说：“当时我们在林菀面前说，你看看陈嘉淮这人，真不是个东西，一点儿都不爷们儿。林菀还不让我们说你的坏话，一直在替你说话，你说她舍得怪你吗？更别说是最后那个意外，该负责的那个人跟你八竿子也打不着，你觉得谁会怪到你头上？我和温琦她们第二天还约了林菀去唱歌呢，那万一林菀是来找我们玩的路上出的意外，我们是不是也得和你一样，这日子就不过了？”

魏雨歇歪着脑袋看陈嘉淮的反应，看到他眼神逐渐变得平静了下来，长出了一口气，自己的语气也平和了下来：“这事儿快两年了，下半年就高三了，你不要在为这个事儿揪着不放了。逝者已矣，林菀会希望我们这些她爱的人，过的都好，你看你现在瘦的这个样儿，人不人鬼不鬼的，她看了会安心？”

陈嘉淮还是不说话，上课时间也快到了，魏雨歇知道话题该结束了，她大胆地伸出一只手，捋了捋陈嘉淮头发上的毛，就像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奶狗：“陈嘉淮，没有人会因此责怪你，只有你自己。你已经惩罚了自己很久了，也许是时候与自己和解了。”

是时候与自己和解了。

魏雨歇的手覆上自己脑瓜壳的时候，陈嘉淮感觉浑身像过了电一样，他第一次转过头，目光平和又认真地看着魏雨歇，这个女孩说完了她该说的所有话，对着他展开了她标准的，阳光灿烂的笑容。这种富有感染力的笑，陈嘉淮只在左晨旭身上见过。

陈嘉淮也笑了，他笑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勇敢的对上魏雨歇的目光，冲着她点点头：“谢谢了。”

那天晚上，陈嘉淮很早就睡了，一夜无梦。第二天起床，他感觉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一身轻松。

林菀，林菀。陈嘉淮默念那个女孩儿的名字，或许真的到时候了，我要放掉我手中的风筝线，放开对你的那丝执念，让你真正的，毫无牵挂地走。时间流逝，风云流转，陈嘉淮忽然就相信，总有一天，林菀这样美好的女孩儿，会再回到这个世界上……

总有一天会。

陈嘉淮走进教室，教室已经来了一半的人，魏雨歇每次都是最后几个到班级，她没来。两个的凳子摞在桌面上，四脚朝天，陈嘉淮安静地走过去，两只手一提，将两个凳子一起轻声放在地上。

念了一会语文书，魏雨歇来了，她下意识地想去搬自己的凳子，却发现陈嘉淮已经帮她把凳子放好了。

“谢了，同桌。”魏雨歇微笑，然后坐下来，趴在桌子上开始补觉。

“不客气。”陈嘉淮默念着，伏下身子看着魏雨歇轻轻合上的双眼，她睫毛很长也很翘，微微颤动着，脸蛋被又干又燥的风吹得微红，像一只小猫一样窝在自己的臂弯里，特别的可爱。

昨天她教训自己的时候，可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切静好。

陈嘉淮把身子正回来，看着自己的语文书，耳朵里全是昨天魏雨歇说话的声音。

“是时候与自己和解了……”

她说得特别对。陈嘉淮直起身子，看着同学们一个个地从教室门外走进来，一张张仿佛与新面孔一样，之前看每个人都仿佛蒙了尘，而今天，一切都显得那么焕然一新。陈嘉淮看着窗外，一夜之间，窗外的樱花已经开了。

春天，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