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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身上流淌着虚拟屏所投射出来的光芒，他有些不安地在男人的命令下躺在了那张旧躺椅上。这儿的地下室里弥漫着沙漠一贯带有的干燥气息，还有一种他所不了解的味道。

说不清，带着一丝丝甜腻和腥甜，和过去他在他所居住的要塞不同。男人正打开他的臂膀，皮肤已经完全被机械所替换，下层的肌肉也都是机械组件。工程师在工作的时候总是沉默无言的，于是房间中就总回荡着小女孩的声音。

小穗儿就像一个普通小孩坐在先前慕容宇华做过的高脚椅，不断用她的红色小皮鞋点着地面来回旋转着。她好奇地问着大豪：“第十要塞离这儿远吗？你是怎么来的？飞行器？地下轨道？开车？你不会是开车来的吧？”

“我一个人也不敢开车过来。我是坐地下轨道的列车过来的。”

“地下列车能直接从第十要塞一直通往这边吗？真厉害。”小穗儿说着，抬头去看身边的男人，“叔叔什么时候也带我去坐一下地下轨道的列车吧，小穗儿还没见过呢！”

慕容宇华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护目镜悄无声息地将青年的机械手臂一点点拆开，而后用镊子小心翼翼从最深层次剥离开的部分中取出一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

青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但是为了能让对方更了解一些，他还是说：“我用的是T1174型号。”

“我知道。不过已经很老的型号，如果我没有看错，你应该都没有这个型号的义体年纪大。”慕容宇华一边将另外一部分电线慢慢拉过来，一边将电焊枪深入进去。

大豪点了点头“第十要塞附近没有天空之城。我还小的时候，义体大部分都是从十二要塞运过来，没有最新型号。而且……那附近的丧尸也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我们没有什么能和天空之城交换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青年感觉到男人身上似乎愈发的沉闷。小穗儿含着她的棒棒糖，眼睛忽闪忽闪。似乎是为了打破僵局，她还是主动先说道：“叔叔说，前十个要塞都在离这儿很远的地方，那边已经没有丧尸了吗？”

“我们那边整体的治理水平还可以，基本上没有丧尸了。不过……很奇怪的是，虽然最近已经没有什么丧尸存在，可是仍然有几个城镇不知为何被丧尸攻破了。”大豪说着，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往华哥身上瞥去，他说，“张哥让我过来找您，除了拜托您帮忙修理我的装置，还有一件事。”

“不用说了，我知道的。东西到时候你带去给老张，别的就不用担心了。”慕容宇华把取出来的那片芯片放到一旁的盒子里，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没有再回答青年任何问题。等他再次开口，已经将大豪的手臂重新合上：“好了，起来吧。”

他站起身，脱掉脸上的护目镜，从工作桌上去过大豪拿过来的那些东西，自顾自往地下室深处走去。大豪坐在那儿很是尴尬，好在电子音再一次响起：“请，客人，今晚离开城市有些困难，先生为您准备了住处，您可以在明天早上日出之后踏上征程。”

小穗儿含着棒棒糖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来：“来，我带你去吧，朱里只会说话，没有办法像我一样带你到处走的。”

那个电子音回答：“小穗儿，我也不是完全不能走动。”

“反正你现在就是不可以呀。来，大豪哥哥，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

小穗儿很热情的拉着大豪的手朝前走去。她那双小皮鞋踩在地下室的水泥地上“啪嗒”直响。房间在地下室走廊的另一侧，小穗儿带着他走出了地下室的第一扇门，而后朝左转弯，整条走廊只有悬顶上的昏黄老灯亮着，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居民来去。

小穗儿带着他在一扇老式的白色木门前停下脚步：“里面有洗漱用具，朱里会告诉你怎么样的。晚上你如果饿的话，也可以和朱里说，他会为你提供晚餐的。那我走了呀，大豪哥哥，拜拜！”

大豪走入门后，听着小穗儿的话忙回头和她招招手。那小女孩便一蹦一跳地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这间看起来像旅馆的房间门前。那个电子AI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如她所言，有任何需要，只要您说，我们会尽量满足您的。明天最早一班班车是早上七点，有需要的话，我可以为您制定闹铃。”

大豪放下自己的背包，拘谨地坐在床边：“不用了，我明天会自己安排的。”

“好的，那么希望您今晚能够好好休息。晚安。”

说完这句话后，原本闪烁着的灯光也随之黯淡了下去。小穗儿一蹦一跳的脚步声也渐渐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大豪终于在踏入房间后把门彻底关上了。他走回到床边，却没有注意，他自己在关上门那一刻，房间墙壁底端慢慢散入一阵白色的雾气，可惜了，这一点实在是太过隐秘，而并没有被人注意到。

这一天漫长而又疲惫，白色雾气散入之后，大豪很快就在床上昏睡了过去。直到他失去意识前一秒，他脑海中还回荡着一个问题——那个叫小穗儿的女孩，嘴里含着的棒棒糖为什么像是永远都吃不光呢？

可惜，没有人会回答他这个问题了。

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打开门，她含着那根棒棒糖蹦跳着朝地下室深处而去。然而当她走到头的那一刻，却有台阶逐步通向地面。

台阶顶端的天窗轻轻一推就开了，小穗儿熟门熟路的推开门从地下室里爬了出来，眼前是城市中央的飞机残骸，从这儿几乎能瞭望到整片城市的景象。夜幕降临之后，整片星空都璀璨了起来，归根结底城市的光火还是太过微弱，暂时也没有办法与整片星空争辉。

小穗儿听叔叔说，在旧文明时代，城市连着城市，灯光连着灯光。那个时候的城市中时看不见星幕，只有在乡下，在田间，在那些灯光黯淡的地方才有机会看见这样的星空。

可是人类社会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繁荣景象了。从旧文明时代至今，半个世纪过去了，人类所剩无几，情况虽然在好转，可惜希望仍是渺茫的。

小穗儿爬上了机舱，这边半个机舱都被削去，剩下的那一半几乎是完全地裸露出来了。机舱中的座椅老旧不堪，上面残存着暗红，显然是当初飞机失事时死者们留下的痕迹。小穗儿是闻着烟味儿小心翼翼往前走去，最后在飞机最前排找到的叔叔。

男人靠坐在椅子上，他一手捏着香烟，另一只手握着那一片芯片细细端详。小穗儿在他身旁坐下：“我送他睡觉去了，叔叔。”

“嗯。”

“等他明天醒来，应该就全然记不清这里发生的事，到时候让朱里送他回家就可以了。”小穗儿把棒棒糖拿在手中，“叔叔，他有把你想要的东西拿来了吗？”

慕容宇华看着那片芯片，许久之后，将烟直接摁灭在了芯片上。那芯片中央的铜芯立即融化了。他摇了摇头，仰头灌下一口啤酒：“第十要塞也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小穗儿听他这么说，神情也有些失落了，她一个小孩子，却和大人一样叹出口气，语气也不再像曾经那样天真无邪：“张叔已经跑了十几个要塞了，然而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可以预存的芯片。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呢？即便继续找下去，也不一定能够找到我们想要的。”

“可是如果找不到适合的内存硬件，我们的计划就根本没办法继续下去。”

小穗儿仰起头来看着满天星空，这个时间段，城市之中的人渐渐也回到家中，选择了休息。准备第二天离开城邦，消灭周围的丧尸，为自己的生活为义体而奋斗：“可是‘他们’留给我们的时间绝不可能会多。我们必须要做两手准备，叔叔。如果一直寄希望于这种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我们只能始终处于被动之中。你也知道，地面肯定不可能达到天空之城的科技水平——不论再怎么在外围地区寻找，我们也许都不可能找到你想要的存储设备。”

“至少现在还有时间，既然有时间，就尽量是以完全姿态迎战他们。”

“如果事发突然我们只能现在就行动呢？你也知道有些人都已经死了……”

“我不会允许的。”慕容宇华把最后一口酒喝完了，将酒瓶朝着下方砸去，破碎声在废墟中炸响，他起身走向角落中一直拜访着的滑板，回头看了一眼小女孩，“贸然行动就是在拿谷三的命冒险。你知道我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那你以为现在就不是在冒险吗，叔叔？”小穗儿说着，也跟随着他走了过来，含着棒棒糖和他伸出手来，慕容宇华手中的滑板风扇逐渐旋转起来，而小穗儿含在口中的棒棒糖也逐步融化，液体瞬间沿着她的手向下流淌，下一刻，她身体渐渐变得透明，像是渐渐化作了一阵风陪伴在慕容宇华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