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万事屋(2 / 2)
银时对做主这件事没概念,只觉得能一切顺他的心,丝毫不知道一个聚会,哪怕不大,主持起来都是多费心的事情,因此痛快地答应下来。
夏说完,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等会……”她犹豫下来,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和银时说。
“银时,有件事……”
银时耐心得等着夏找到合适的话说出下面的句子。
“松阳,不能来。不只是不能来,他不能知道这件事,绝不能——你听到了银时,不能!——不行,没得商量!绝对,绝对不能让他知道。”
松阳身后有个巨大的阴影,藏匿在笑脸之后,窥探着她。
她在这个世界的开始,不是松下私塾,不是吉田松阳,而是天照院和虚。
天照院的屋子很高,层层叠叠故意盖得复杂无比,但有个地方是明朗的。宽敞的中庭种着一颗毛榉树,这棵树是虚当年亲手种下的,现如今已经比他还要高的多,挺拔地站在院落中央,叶繁叶茂,浓密的叶子盖住阳光,形成一个阴凉的空间。
天照院的杀手几乎不到中庭去,静待了几百年,毛榉树才等到第一位客人——被虚捡回天照院的夏。
她讨厌这里,讨厌虚,就算当初没能留下来让她有那么点愧疚感也早就被天照院和虚身上的黑暗磨灭干净,她没有理由陪一个恶人,更别提他一靠近夏浑身就痛得要命。
虚尊重夏,他并没有逼她加入天照院,也不允许奈落的杀手去打扰夏,在夏表示过强烈的厌恶后,他本人有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但夏还是不高兴,天照院的空气里都是血腥气,每个人脸上都是麻木的戾气,她迫切地想离开这里,但是不行。
夏出现在虚面前两次,这是第三次,他不会再允许她离开。
她想干什么都可以,她不喜欢武器,就不会再看见武器;她喜欢杜鹃,便每天都能收到新鲜带着露水的杜鹃;她厌恶血味,第二日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血腥气就不见了;她喜欢在中庭待着,那里便不再允许其他人的靠近。
她像要什么就有什么,她不喜欢什么就不会再见到什么,只有一点,她不可以离开。虚明面上并不禁止夏的走动,也没说过不许她走出天照院,可每当她离开他的视线哪怕一会,他都会早过去,确定她在哪,在干嘛,见过什么人,是不是想要逃跑。夏最初试探过几次,后来就变得乖巧,似乎是安于在天照院的生活。
虚以为这样就讨好了夏,她不会再离开了。但他完全想岔了,她不是不喜欢兵器,她只是不喜欢握着兵器的人,她喜欢杜鹃但不喜欢他送的杜鹃,空气中的血腥味容易除去但人身上的血腥味难,她不是喜欢中庭,她只是想要远离他而已。
趁他不注意,夏跑了,但没能跑远就被抓了回来。她拔了刀,用了一切手段,虚仍由她攻击,抓着她后襟的胳膊一动不动,像拎着一只挣扎的猫将她拎回了天照院。
之后,夏再没能找到逃跑的机会。
太久了,她都快忘了受制于人是什么感受,虚让她又想起这种憋屈的滋味。她躲在树下,一面磨刀在胳膊上刻字,一面磨牙,决心一定要逃离虚的监视。
毛榉树的第二位客人是个叫胧的银发小孩,那个小孩有一双单纯的眼睛,干净的面庞在天照院格格不入,连天天躲在树上的夏都比他像天照院的杀手。
他在树下吃着午饭,一抬头发现在树上睨着他的夏差点被饭团噎死,咳嗽了半天米饭都从鼻子里咳出来。
他问她是谁,她笑着让他快滚。
之后胧就经常能看到夏在院落中躺着,闭目养神,而虚站在窗边,目光总往院子中飘。注意到胧微妙的目光,虚瞧了他几眼,拜托他去做一件事。被仰慕的人拜托,胧甚至还没听虚要他做什么就挺起瘦弱的胸脯答应下来。
就这样,他领了一个超级困难的大任务,成了虚和夏的传话筒。
胧和夏的对话经常是这样的:
“啊,那个,我上次路过长谷寺,发现那的紫阳花开了,遍山野一片,着实好看。”
“滚。”
“东边的村子开了一家新的团子店,很多女人都很喜欢。虚——咳咳,我是说我,我最近会路过那里。”
“滚。”
“城里在准备花火大会,难得的聚会,十年一次呢。”
“滚。”
“最近出了一出很受欢迎的歌舞伎剧……”
“滚。”
“……”
“你自己滚,还是我来?”
“至少让我说完吧。”
“滚。”
胧已经记不清自己小小年纪就滚过几次了,虽然是传话筒,但他是不敢对虚说这个字的,只能自己消化这些滚字,而真正该滚的人还是不动如山。
虽然每次都只有只言片语,大多时候都是一个字,但胧确实是夏在天照院最熟悉的人了,而胧又显得天真无邪得很,不像是做杀手的料。她偶然想劝他赶紧逃离地狱,一问他是怎么来的,这小孩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虚多帅,多好,多惨,眼睛亮晶晶的,活像是个被男人蒙住眼的大姑娘。
得,不是他瞎,就是夏瞎。夏绝不相信是自己,她翻了个白眼,不说了。
她日夜琢磨着怎么逃离,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虚叛逃了。
没带她,也没带胧。
辛福来的太突然,夏第一反应就是有鬼,但天照院都乱成了一团,还有人要来抓她回去盘问,胧也着急地来找过她,不像是设局。且不管有没有阴谋,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夏带着自己唯一的财产,自己的刀跑了。跑之前她招呼过胧,但那小孩犹犹豫豫,磨叽一番又说自己又想去的地方了,邀请她一起跑。夏一听就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霎时间消失在他面前。
逃离了天照院的日子也不好多,古代的日本一贫如洗,阶级固化,但好在这不是她第一次到古代了,她真的讨厌古代,她真的没多喜欢往自己胳膊上刻字,魔法都是有代价的,能服药她更喜欢服药。也只能靠想至少不是原始社会来安慰自己了。
她四处流浪,虽然穷苦,但脱离了别人的监视至少舒心。
踩着一双破草鞋,夏躲在废战壕里躲着天人的炮弹,武士在她面前倒了一地,连天人的面都没见到就死在了几百米外。她搓热了手,捂在一具尸体上,等着他闭上眼,然后翻开他的衣服,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到底看到了胸口一个枪孔。
冷兵器和□□的差距。天人都用上激光炮了,地球人还是□□呢,这么打嘛。
夏叹了口气,却响了两个人的叹息音。
她猛地扭头看去,虚带着笑容趴在战壕里朝她笑。
夏快吓死了,整个人蹿起来,拔出刀往后退。见状虚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眼巴巴地看着她。
虚什么时候学会做这种表情了?
夏犹疑地望着他问:“虚?”
“唔……我现在更愿意被称为松阳,吉田松阳。”他笑着说,眼睛里的阴翳和渴望全部消失不见,化成一滩汪汪的池水,平静地瞧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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