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1 / 2)
六月的天,反复无常,前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暴雨如注。
郭瀚宇刚坐进驾驶室,手还停在门上,雨就下下来了,他赶紧关门,哗哗的雨声透过隔音效果并不算好的玻璃传进来,盖过了车里的新闻声。
郭瀚宇手指敲着方向盘等了好几秒,前档玻璃仍毫无变化,水流不断冲刷,模糊了整个视野,他啧了一声,歪头看了看方向盘后背的手柄,上上下下地调节。
这时一道黑影从车头闪过,副驾驶的门被迅速拉开,钟念带着一身水汽蹿上来,嘴里不停应声:
“……好的好的,我先回律所,再去出租房……是的,已经通知辖区O联了……”
他穿着衬衣西裤,发型毁了,肩膀被雨淋得半湿,公文包倒是完好地夹在腋下,没怎么沾到雨水。
“是是……李老师,那个下午我要休半天假……好好,没问题,好的……”
钟念用手扒拉着塌掉的头发,转头冲郭瀚宇使了个眼色,郭瀚宇撇着嘴准备启动车子,右手摸了摸,又低头研究了半天,才放下手刹。
雨刮已经开到了最大档,但雨势太强,像用高压水枪冲刷着前档玻璃,郭瀚宇打着双闪慢慢汇入主干道,前方堵得一塌糊涂。
钟念终于打完了电话,他朝前面望了一眼,指挥郭瀚宇:
“挤到最右边,等会儿下辅道。”
郭瀚宇瞟了眼右后视镜,冷冷道:
“现在堵得跟停车场一样,怎么挤?”
钟念瞥着他,啧道:“新手就是菜,这右边道还有一个车身的空档,你把头别过去不就行了吗!”
郭瀚宇冷笑:“也是,你这小破车不怕剐蹭,能开这么野。”
说完,他嫌弃地扫视着车内装饰,吐槽停不下来:
“雨刮不是自动感应的,手刹还真得上手,前大灯也要手动调节……你以前那车不是挺好吗,什么时候换的这破烂?”
钟念一边擦着身上的水,一边回答:
“我才进律所,开那车太扎眼,丢给我姐了,这是雨神给我的毕业礼物,我觉得很好,只差了一个功能。”
郭瀚宇疑惑:“什么功能?”
钟念嘴角一勾:“一键弹出功能。你再逼逼,座椅自动把你弹出去,一个搭车的还这么多话!”
郭瀚宇不服气:“我只是搭车吗?不还给你当司机了嘛!”
“司机不需要这么多话!”
钟念打开公文包,余光一瞥,赶紧指挥:
“快,右边动了!”
郭瀚宇硬着头皮变道,手臂都有些僵硬,钟念笑着拍拍他肩膀,鼓励道:
“恭喜你迈出了适应首都高峰车流的第一步,胆子再放大点,我需要半小时内回律所,加油!”
说完,钟念打开顶灯,埋头看起了资料。
郭瀚宇驾照拿了一年多,没摸过几次车,大雨天加大堵车,他开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直到进入辅道,雨势减小后,他才有精力去看钟念。
“你现在怎么忙成这样了?你姐也不帮你说两句?”
钟念嘴里叼着笔帽,手下的写写画画没停,
“算了吧,我姐巴不得我把什么跑腿的杂活都干了,‘年轻人锻炼越多成长越快’,这是她原话。她一天跟我老板打得火热,哪管我这个弟弟的死活!”
郭瀚宇感慨地摇了摇头,
“你姐已经够A了,也不找个Omega中和一下,居然看上更A的男律师,以后家里清净不了。”
“她搞不定Omega,说养我已经养得心力交瘁了,必须找个比她更强的,才能真正放松。”
钟念说着抬起头,朝路边一指,
“前面就到了,你是等我还是……”
钟念跟郭瀚宇对视了一眼,朝他挥了挥手,
“算了别等了,开车去高铁站接小雅吧,今儿我就不用车了,你们俩有车方便点。”
郭瀚宇眼睛一亮,浮出笑容,“那真谢了!”
*
暴雨后的天气格外闷,钟念就从路边走进大厦,短短两三分钟,又出了一身汗,他进电梯时看了眼时间,给江传雨打了个电话。
“雨神,典礼是下午3点开始吧?”
“嗯。”
江传雨那边的声音很安静,像是在教室里,他柔声问钟念:
“你在家还是在律所?”
“现在刚到律所,等会儿还要去看一下那个未婚妈妈,然后才能过来。哦对了,我把车给郭瀚宇了,今天小雅到了,要在这边玩两周。”
钟念语速本就不慢,进律所后语速更快了,江传雨仔细听着,直到话筒那边传来一声‘叮’,他才出声打断钟念的絮叨,
“你先办你的事,我这边不着急,记得吃午饭,天气闷热,要多喝水。”
“好。”
钟念走在安静的过道里,对着话筒轻声笑:
“你的发言稿背好没,不要紧张哦!我待会儿找同事借个单反来给你拍照。”
带点戏谑的笑声钻进江传雨耳朵里,让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现在好像有点紧张,不过看到你就应该没事了。”
钟念嘿嘿笑着,跟他又腻歪了几句,在进律所前挂断了电话。
江传雨站在走廊上,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忽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传雨,下午你是第三个上台,在刘院长和许主任后面。”
江传雨抬眸,对着来找他同学点了点头。
那同学瞥见江传雨的笑容,又扫了眼他的手机屏幕,了然地笑了,
“跟你Omega在打电话?你俩真是多年如一日的恩爱啊!唉你俩结婚没啊?怎么没听说你请客什么的?”
“还没呢。”
江传雨垂下手,客气地笑着,“我还没毕业,他进律所又忙,一直没什么时间。”
“嗨,扯个证办个婚宴要不了什么时间,你们俩不结婚真的很难给群众交代哦!”
同学打趣完,转身忙别的去了。
江传雨抬手准备把手机放进裤兜里,屏幕随着动作亮起来,他的眼神在屏保上停留了一秒,拇指微微一动,像是在抚摸照片里某人的脸。
那是几月前的一张自拍,江传雨正在书桌前看书,忽然听到钟念叫了一声,刚转过头,钟念就亲了上来,镜头正好抓拍到自己微讶的神情,和钟念偷亲成功的笑颜。
江传雨爱极了这张照片,破天荒地设为了待机桌面,他向来把钟念捂得紧,跟他再相熟的同学,也很少听到有关钟念的事,发现江传雨换屏保后,群里很是热议了一番,纷纷猜测是不是婚期将至了。
但江传雨还没跟钟念求婚,他的仪式感不允许他做出草率的决定,而换这张照片只是因为,他喜欢看到钟念亲自己,每次不论有多累,看一眼手机,回想下当时的甜蜜,就能满血复活了。
钟念比江传雨早一年毕业,毕业前就通过了司法考试,权衡之下没有考研,直接进入律所,从法律援助开始做起。
成了授薪律师的钟念每天西装革履,忙得脚不沾地,但回家后,还是江传雨那个又软又甜的小年糕。
四年法学狗,让钟念看尽了人间百态,他不再傻和白,甚至能从专业角度冷静分析某些社会影响深远的案子是否量刑适当。
但他依然甜。
晚归时,会买空天桥上老奶奶亲手纳的鞋垫,给低收入人群提供无偿法律援助时,时常会掏空自己的钱包,资助了好几个穷学生,自己每月那点薪水花得干干净净,有时到月底还要腆着脸找江传雨要钱。
一开始,他俩的卡是放在钟念这里的,被那小少爷半年抛洒了二十来万之后,江传雨委婉地提出以后由他来掌控财政,钟念乐得清闲,全数上交。
岁月磨不掉的,还有钟念的少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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