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清明时节雨纷纷(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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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秦琅也不是不喜欢回乡,只是因为每次除了年节就是清明,不是雪就是雨的,踩得鞋子总是泥泞不堪,很是不开心。但也没办法,谁叫自己是秦家孙子辈的老大呢。

爷爷依旧是拿着用蘸了墨水的毛笔在祭祀的黄纸上写着族谱,嘴里时不时的念叨着秦琅听不懂的话,然后拿着黄纸带着她和父亲去各个祖宗墓碑面前烧纸祈福,又去家祠烧香叩拜,而小爷爷叔叔们辈的只能领着各自的子女站在家祠外守着。一水的流程复杂的就像秦琅讨厌的巧克力一样麻烦。

“爸,下次让弟弟们来吧,我都代理了二十多年了,国家主席都还轮流当呢。”秦琅艰难的从蒲团爬了起来,心疼的看着自己早就脏兮兮的鞋子叹了口气。“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搞家祠宗庙这一套呢。”

“你懂什么,这是传统,以后我跟你爷爷走了,这些活就是你的事儿了。”秦爸爸对着牌位不停的作揖,看了一眼不成器的女儿。“你弟弟妹妹们想进家祠还不让进呢!”

秦家规矩,家祠只让长子女进,其余幼子女只能去墓碑前烧纸祭拜。

也不知道这规矩怎么来的,反正传到秦琅这一辈,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幼时也只是听还未过世的祖母偶尔说了一嘴,说秦家的长子女,大都魂轻且命舛,所以需要家祠祖宗庇佑,才能平安长大成人。

由于这话听起来太过悲惨,所以在童年的秦琅心理留下了深深的阴影。别问小孩子是怎么听懂的,问就是只听懂了啥叫活不长。

直到多病多灾活着的过了18岁的生日,秦琅才明白啥叫命运多舛,不过好在自己还是个活的。毕竟是个人都想活长点,不够还想再向天借五百年呢,当然,长生不老更不错。

祭祀完毕,大家都陆续走出家祠,走到各自的家人面前说说笑笑,往正厅走去准备吃饭。

“洗手!别想跑!”秦琅刚踏出家祠,一个身穿黑色及膝风衣的男孩儿早早的端着一盆水拦在秦琅跟前。“你看你的手,跟刨了粪坑一样。”

“这是家祠,嘴里胡说些什么呢!”秦琅伸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不是不想拍脸,主要是身高差太大,手伸高了又觉得胳膊疼。“爷爷呢?去正厅了吗?都说了今天要祭祖,叫你别穿这件衣服,又长又骚包,扫的到处都是灰。”

“已经过去了,就等你和爸了。”

“好。”秦琅洗了手看了他一眼,笑着点点头。“平时想听你叫一声姐姐真是难上加难,只有祭祖的时候你才肯叫一声,真是不容易啊秦空。”

眼前的男孩子正是秦琅的双胞胎弟弟,但两人长的却一点都不像,每当有人问起来,能解释的通的话也只有姐弟俩是异卵双生。

别的不说,光是秦空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就让秦琅从小羡慕到大,浅棕近乎金色的瞳孔配上蒲扇似的长睫毛,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但秦空却一点都不喜欢他的眼睛,更讨厌近乎金色的瞳孔。基本从初中开始,就带着黑色的美瞳不愿意取下。

“就你这样儿,还配当个长姐?”秦空把水盆放在一旁,拿出纸巾擦**手上的水。“就差把底下的堂弟妹们的牙给笑没了。”

“你还是不去正厅吃饭?”秦琅习惯性的拨弄了下长发。

“不去,我去后面竹林坡上看看妈,正好挖点春笋,你给我留几个艾草团子就行。”秦空摇摇头,转身朝竹林坡走去。

两姐弟的母亲,因为意外的车祸而早产离世之后,便一直长眠在祖宅后面的竹林坡上,静静的守护着他们。

“好,你先去,正厅那边完了我就去看妈。”秦琅默默的点点头,又转回来面对家祠倒退几步,眯眼看着面前的屋子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秦家的祖宅不是这边传统的平屋瓦房,而是由三栋大气精致的两层阁楼围成的宅院,面朝一望无际的水稻田,背靠着浓密茂盛的竹林坡。阁楼两旁各有一棵有百龄桂树,挨着阁楼屋角周围更是交替种着满满的杜鹃和茉莉。

本来阁楼这种建筑在一众乡亲们的平屋瓦房里就已经格外显眼了,而房顶上还铺着去年翻新时换上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更是扎眼。

具体为什么跟别人的祖宅不一样,家里长辈们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甚至有时还厚着脸皮说这叫独树一帜。

秦家祖训不是说要谦逊内敛的吗?

吃过饭,秦琅揣着热气腾腾的艾草团子回到二楼偏左的屋子里躺着。那屋子以前是祖母的卧室,自从祖母走后,便由身为长孙女的秦琅居住。听爸爸说,祖母以前是个大家闺秀,嫁进秦家的时候带了许多的陪嫁,与祖父十分和美,但不知后来为何,祖父突然自缢,祖母的陪嫁也消失不见。从那以后,祖母便不再爱笑,随后又搬出正屋,独自一人住在二楼偏左的屋子里,除了每年的清明和年节出来祭祀受小辈的礼,便谁也不肯多见。

直到秦琅出生,第一年清明秦爸抱着她进家祠祭祀的时候,才肯笑了笑。用秦爸的话就是因为她继承了老爸的美貌和聪慧,才能博得祖母一笑。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秦琅。

好吧,由于继承了秦爸的美貌和聪慧,所以一向不爱亲近人的祖母非常喜爱秦琅,所以每年秦琅基本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乡下跟着祖母过,秦爸还美名其曰子孙就应该在长辈跟前承欢膝下,替父母尽孝。

咋的,老爸你和秦空长得丑打小不讨祖母欢心就是不孝子了?

那时候的秦琅还小,哪里懂得什么叫孝,只知道祖母去哪儿她就跟去哪儿。在为数不多的记忆只记得祖母总喜欢坐在床边抚摸着上面精致的木雕,不停的告诉她那花纹是石榴花和大雁,是很漂亮的花儿和鸟儿。

直到秦琅五岁时,祖母就躺在那张满是石榴花和大雁的木雕床上去世,临走前,祖母只是静静的看着扎有冲天小辫的她,把一条穿有珍珠的扇坠塞进她的手里,声音缓慢的说:“琅儿,世上最漂亮的……”

“最漂亮的石榴花和大雁,对吗祖母?”

可惜却再也等不到祖母的回应了。

小时候的秦琅不懂什么是死亡,只记得那年的梨花,开的特别艳丽,仿佛从那一刻起,自己的世界里,只有那些盛开的白色梨花。

从那以后,秦琅就格外的讨厌梨白色。

秦琅直直的盯着木床上的雕花,不再多想,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翻身闭上眼睛想着打个盹就去竹林坡找秦空一起挖春笋,然后交给姑婆做好吃的春笋炒肉。

正迷迷糊糊的睡着,突然一阵流水声,冷冰冰的穿过秦琅的脑海,而耳边却是忽远忽近的木棒声。心下一惊,想睁眼却发现自己怎么也醒不过来,四肢也不听使唤,仿佛是被人有意识的拉着,慢慢的沉沦在那片水里。

雕刻在床沿上的大雁鸟似乎正叼着一朵缓缓绽放的石榴花展翅欲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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