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屋子里的人(1 / 1)
长达一个月的大雪终于停止,整个天空却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点生气都无,庭院里只有些许女婢在低头扫雪擦拭栏杆,小心谨慎的从梅树上挑选出花枝,插入白瓷瓶,灌些雪水准备抱进镇北王妃的寝殿。
“给我吧,外面挺冷的,这地也没什么好扫的,都歇着去吧。”蒋云走上前拦在门口,打完手语,顺手接过花瓶,将女婢们打发走了。
屋内的地龙烧的很暖和,梅香扑鼻而来,明祥只穿着里衣,乌发披肩,半盖着件长长的兔毛绒毯倚在美人榻上,静静的发呆,似乎在想些什么。
“公主?”蒋云换下桌上的梅瓶,坐在明祥的脚边问道。
明祥好半晌缓过神来,抬头看着蒋云虚弱的笑了笑。“头上的伤可还好?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该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晕了一头磕在地上了吧。也幸亏屋里地毯铺的厚,不然脑袋都要磕没了。”
蒋云无语只得点头,心里直翻白眼。我到底为什么晕倒大姐你心里没点数哦。
“娘娘,李太医来了。”屋外一阵低喊。
“进来。”
正儿八经的李太医刚一进屋就绷着脸,丝毫没有一点好脸色,亲自提着药箱正要行礼,蒋云连忙快步走过去扶起,赔笑着接过药箱。
“王妃的医术已经青出于蓝,又何必再请老臣回来呢。”
“我的身体情况想必先生前几日来时已经知道了,现在又说这些话,是还跟我赌气吗。”明祥让蒋云搬来椅子请他坐下。“今日麻烦先生过来,先生自然是知道为何。”
李太医端着茶杯摇摇头,长叹一口气。“王妃有孕这是好事,为何要一直隐瞒呢?幸亏处理的及时,不然孩子保不住,就连王妃你,老朽也不一定能保住。”
有孕!谁有孕?小孟娘居然有孕了?!!秦琅嘴角一抽,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的小腹半晌。
怎么会呢?她这样一点都不像孕妇啊,这肚子……这肚子也压根没鼓起来呀。
“公主有孕了?多久时间了?”蒋云连忙手语问道。“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四个月左右吧,大约是王妃瘦弱,又胃口一向不好,所以不怎么显怀。”李太医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冬季穿的厚重,若不是前几日老朽来把脉,怕也是不知道的。你和兰英是贴身侍女,王妃的月信也不清楚吗?”
呃……蒋云被问的一愣,倒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明祥的身体一直不好,月信不准也是时常的事,再说平时看她的样子,怎么也跟孕妇搭不上边儿啊。怪不得之前生病发烧,说什么也不肯吃药请太医,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不是什么大事。”明祥只是笑了笑,打断两人的对话。“今日请先生过来,是希望先生替我保守这个秘密,至少现在,我还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眼下两国交战,关系不善,我作为和亲公主,身份更是尴尬。而这间屋子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在我身上。这孩子来的实在不是时候,作为一个母亲,我只有出此下策,恳请先生谅解。”
李太医放下茶杯点头道:“王妃思虑的对,但这事不管怎样,还是要告知王爷才是。”
明祥了皱眉又立马舒展开来掩饰内心的不悦,换上一脸温婉的笑,示意蒋云再倒茶。“王爷现在不适合为别的事分心劳神。先生现在只需去准备一些保胎的丸药就好,稍后我让云儿去取。”
李太医知道不便多言,只起身行李回了句是,提起药箱躬身出了屋子。
“云儿,你去一趟新月阁把安贵妾请过来。”明祥收了笑,冷着脸接过手帕按了按嘴角。“悄悄地去,不要惊动府里其他的人。”
蒋云一愣,还没从她怀孕的惊吓中缓过神,虽然不知道她要干嘛,但也只好领人带着一顶暖轿将安贵妾接了过来。
自从上次被镇北王关在芷芙院之后,直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再见过他,就算是有一肚子的气和疑问都找不到人。府里的人更是像集体被锯了嘴的葫芦一般,一问三不知,老管家就差没跳河自证清白。
因为流产正在做小月子的安贵妾显然是没好好休息,一张消瘦惨白的脸蛋,那本就杨柳细腰的娇人儿跪在大红的地毯上显得更加憔悴,弱不禁风。
蒋云不禁有些替她担心,明祥正是处理心理和情绪都极度不稳定的状态,若是有一句话激着了,怕又是一场麻烦。
“云儿你去太医处将药取回来,没本宫的吩咐,屋里不用进人伺候。”明祥下了逐客令,蒋云不得违抗,只得满腹忧愁的带着小丫头们上了车,快马加鞭赶去太医院。
屋子里的安神香在地龙的热熏下显得格外浓重,浓的像是一阵白雾,笼罩在眼前,让跪在地上的安贵妾将美人榻上的那人看得有些不真切,甚至是模糊不清。
“你的身子似乎养的不是很好。”明祥掀开绒毯赤脚下了地,将她扶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需要我换个太医吗?”
安贵妾有些乏力,冷漠的任凭明祥的动作,静静的看着那张明艳的脸,又看了看屋子里的摆件陈设,脑子里回想起镇北王坐在自己床上吩咐着管家的话。
“新王妃体弱畏寒,她住的屋子一律用椒,屋内的床榻木椅都用上好的皮毛裹住,免得碰伤了她。”
“沉香木也送过去,每日熏香,把新屋子的味儿散开,免得她不喜睡不踏实。”
“摆件的话,等会儿本王亲自挑一些过去安置。”
“院内就种梅树,本王在宫中求了一批外贡来的名种,这几日就种吧。”
管家连连应下,在一旁的小子拿着纸笔挨个挨个的记录,生怕漏了什么。王爷从未对谁如此上心过,对于那个不过是来求和远嫁的公主,竟也如此慎重。
躺在床榻内侧的安贵妾望着那个男人的背影,听着那些话语,心中涌起的不是嫉妒,却是悲哀。悲母族的忠心耿耿只换来一个妾室的名分,哀自己全心全意对待的夫君,也不过是泡影。
其实从一开始就比不过,没人知道,王爷书房后的密室里,挂着一幅画。画中的少女身穿狐绒斗篷,笑脸盈盈,正垫着脚尖摘高处的红梅。
而那个让王爷朝思暮想的少女,居然就是后来的新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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