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滂沱大雨里的身影(1 / 1)
肖沭缩在角落里,大雨冲刷着这片拥挤的街道。雨珠击打在石砖上,沿着砖缝流入地面,混杂着一阵阵厚重的脚步声,还有母亲安慰肖沭的话。
“没事…没事的,小沭,别怕。”
女人把手放在肖沭湿透的头上,她嘴里打着颤,不知是空气中的寒气所影响,还是女人内心的恐惧。
“你爸爸说过的…会让咱们俩过上富贵的生活的…放心吧小沭…”女人哆嗦着,将披在身上的破棉袄裹紧身体,并将肖沭拉进怀中。
寒风呼的吹来,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四处响起,巡逻的人一批又一批的换着,肖沭看着嘴唇已经发白的母亲,年幼的他躲在母亲的怀里,被紧紧的护住。而女人神志却开始模糊,似乎眼睑都在打颤。黑色的天空看不到明月,滚滚雷声响起,今夜似乎有一头凶猛的野兽苏醒,他咆哮世间,愤怒的发作。
一束剧烈的白光猛然而至,在母子二人躲的巷子前,街道被惨白的雷光笼罩,鲜明的黑与白被分割开。片刻,雷鸣声轰然而至,与之一起来到巷口的,是一名高大的男人。
肖沭抬头望去,永远忘不掉这一幕。
那男人的脸在雷光下被分为阴阳两面。眼神锋利幽暗,内含凶狠戾气,另面眼神怜悯藐视,似是观望垂死的蝼蚁。他双手环胸,厚重宽大的大衣在寒风中飘动,宛若一座大山。
“跟我来。”
男人头也不回的走了。女人颤抖着,勉强撑起身体,紧忙拉住肖沭的手跟上。
雨水从鞋底浸透到了肖沭的鞋垫,踩在石砖路上发出挤压水分的声音,男人几乎挡住了他前面的全部视野。就那么跟着男人走着,寒风呼啸,大雨倾泻,可肖沭似乎感觉没那么冷了,仿佛面前的男人能够为他遮风挡雨。渐渐的,房屋越来越少,越来越少,那些巡逻的脚步声也逐渐没了声响,能听到的就是前方男人稳重的步伐和母子二人踩在积水上的声音。
肖沭抬头看去,不知何时起,上方已经不再是浓厚的天空,和那不讲人情的大雨了,他们似乎进到了一个无比宽敞的地方,地板也不再是坑洼不平的石砖路,转而换成了冰凉的类似合金的地板。
阵阵凉意从脚底板传到头部,肖沭狠狠打了个寒颤,拉紧了母亲的手。
“好冷…”
女人稍微低下头,面容虽毫无生色,却强撑起了微笑,对着肖沭安慰着,“没事啊小沭,乖,马上爸爸就带我们到暖和的地方了。”
男人向后稍微瞥了一眼,并没有理会,只是步伐加快了一些。
爸爸?肖沭满目好奇的望着前面的男人。
似乎在他记事开始,母亲每天都在他耳边提起这个男人的称呼,这个“爸爸”的称呼从小就充斥在肖沭地脑子里。他曾不断地幻想着这个男人的样貌,幻想着在哪种场合见到这个不管不顾的“爸爸”。没想到这个男人最终是以这种姿态出现在了肖沭的视野里,他威武高大,但却没有为肖沭挡住任何一缕风。
在他们母子二人真正的走投无路时,在肖沭出生后的第十年时,他派了一个浑身裹着黑衣的人来到了他们的住处——贫民区里一个破的连窗户都没有的木房子。那人说让他们母子二人来到第九街道的第四个巷口,却不曾说过要干什么。于是二人等了一天一夜,从日光等来了月光,从喧哗声等到了雷鸣声。
“妈妈她…说你是一个优秀的男人…”
肖沭望着前面的身影,声音沙哑的说道。
男人脚步略微的停顿,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活动了几下手腕,停顿了下,又放回口袋。墙上的灯泡将这个通道照的光亮无比,但是这么广阔的地方却仅有他们三人在行走,脚步声清晰的传入耳中。
“小沭,你干嘛这么问呀…你爸爸这次就是来带我们去好地方的,跟着走就好了,知道吗?”女人微微捏了捏肖沭的小手,示意肖沭不要再随便说话,说罢,又向男人方向看去,“小沭他还小,才刚十岁…大人您就别太在意了…”
男人听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慢慢的回头转身,直勾勾的盯着肖沭。似是一头雄狮在死死盯着一只无路可逃的幼鹿。他仔细地端详,似乎要看透了肖沭的内心。
“我确实比普通人要更加优秀,或者说我先天就高他们一个无法逾越的鸿沟。”男人的声音极具磁性,俯视着肖沭,回答着他刚才的话,“有着和人类一样的样貌,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身体构造。我的后代也皆与我一样,但可惜,唯独你连一个普通人都当不了。”
普通人?肖沭呆在原地,什么身体构造,什么后代的,这庞大的信息量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大人…您在说什么呢…小沭他也是蟹亚种啊…”女人急忙看着男人,呼吸急促起来。
“薛涵啊,你是什么身份还不明白吗?”男人厌恶的盯着名叫薛涵的女人,“你只是我随手捡到的一只又脏又臭的野猫罢了,懂么?我只是给了你些不要的猫食而已。”
“什么…什么…啊?”女人愣住了,她的大脑像是突然短路了一般,一直重复着男人刚才说的那几句话,还有和他相见的那几个夜晚。那鲜活的回忆一直保留在她的大脑深处,时常在孤独而又寒冷的深夜里一遍又一遍的想起,而现在却是被如此残酷的拉到了现实。
“如今的你能活到现在已经足够幸运,你却生下了这个继承了你那发臭的血脉的孩子,带着一半我的血脉在这里恶心我。”男人声音沉闷,压抑着怒火,“但是我决定再好心一次……我不会让你们俩死在这里。我给你们一条生路…如果运气好的话,就和城外那一群更臭的‘罪徒’一起呆着。”
男人的话充斥在这空荡的通道里,肖沭这才看到前方的景象——一个接近三米高的铁门,散发着冰冷而又阴森的铁门。寒风从门缝间溜了进来,令肖沭全身忍不住的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
女人浑身颤抖着弯下了脊背,她不敢相信这一切,来的是如此的突然。那话语被很平淡的讲出,但却一个字一个字的刺着女人的内心。
肖沭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想从他眼中找到不忍与悲伤,哪怕只有一点,他也可以相信或许有什么难隐之情。
那眼里是无尽的冷漠。
咚!
男人拉开了门上的铁栓,铁门被轰然推开。寒风呼啸而至,还有潮湿的空气与冰凉的雨滴。
“今夜你们幸运极了,这大雨让肆生体几乎无法移动。”
***在门前,感受着雨滴划过脸面的微凉,望着远处一个个坍塌的高楼,似笑非笑。
“把她俩扔出去吧。”男人说道。
肖沭听到脚步声,还未看清身后那人的长相便被一把拽起,拖向门外那幽暗的世界,与此同时,女人也被一人拉向同处。
“等等…等等!大人…把小沭留下…把他留下好吗…”女人朝着男人喊着,眼中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啊…小沭他只有八岁啊!”
她挥舞着骨瘦如柴的手脚,像一只被抓住的小鸟不停的挣扎,最终被隔离出了她原本的世界。
雷声轰鸣,伴随着女人痛苦的哭喊一同揉进了这倾盆大雨中。铁门被狠狠的关住,女人不停的拍打着铁门,她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男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就像曾经她不断地给肖沭提起“你爸爸”这个称呼一样。
肖沭蹲在地上,听着母亲的哭喊,用手在蓄了水的地面上胡乱搅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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