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中秋夜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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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卫兵惊讶问道:“你们这么看着我搞么家?这么大的事,我还不该告诉我姆妈吗?”

“小算盘,骂你一声苕批还真没冤屈你。”古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你要是想让你姆妈和你爸打脱离(离婚),让余寡妇投河上吊,那你就去说。”

“还有更坏的是,”林远志补充道:“你姆妈要是问起这事的来由,你啷么说?把你偷看古漓洗澡、偷看我小…蒋老师上厕所的事都交代出来,然后你再把你自己和老子一起弄进牢房里去?你想害死老子呀?嗯?”

徐卫兵经他俩这么一说,细细一琢磨,突然打了一个冷噤,傻呆呆的立在那儿,有点不知所措。

原本看来很简单的一个事情,却不知怎么搞的,好像越来越复杂,卷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离最初的轨迹越来越偏远,直弄到现在这步田地,不上不下的,还真是说不得也锅锅。

徐卫兵突然觉得满心满嘴的都是苦涩。

就只为看了你一眼,就已确定了永远…

悔不当初啊!

林远志还不放心,将不远不近吊在后面叽叽咕咕正在说小话的石头和林一林叫来,叮嘱又叮嘱,这些事谁也不能对外说,直到每个人都举手发了毒誓,五个人才散了。

一晚上,林一林梦里翻来覆去都是两头大白猪在“吧唧吧唧”大口吞食的一幕,可转眼又是两只大白猪被捆绑在长凳上宰杀时“嗷嗷”叫唤的场景。

一大早,林一林便去了村图书馆,找出一本书,坐在秋阳下看得入神。石头来寻他吃早饭时,见他手里捧着《水产养殖》期刊,好奇的探过头去,却是一篇《鱼猪套养好处多》的文章,眼神怪异的打量了他半天,心道:一林书读的可真杂,前些天还在背李白的“烹羊宰牛且为乐”,今天又要学鱼猪套养,是不是想着学李白“烹鱼宰猪”了?

石头哪想到,林一林翻看这本杂志,不过是因为要“圆梦”,心血来潮的想了解一下大白猪。要是让他晓得了石头的心思,怕是要笑死。但歪打正着,偏让他发现了这一新型养殖模式。

林一林带上杂志,兴冲冲的和石头回到一号院,想着给三爷四爷看看,兴许可以用在自家鱼塘上。

眨眼又到了晚上。今天放映的是张一谋导演在国际上斩获金熊奖、银狮奖的新老两部影片:《红高粱》和《大红灯笼高高挂》。

由于宣传到位、噱头十足,村里老少倾巢而出。操场上人来人往,喊叫声、细语声、欢笑声、打骂声融合在一起,喧闹异常,像过年赶集一样。

为了吊足村民们的胃口,放映员故意将今年刚发行的《大红灯笼高高挂》放在后面,先放映的是老影片《红高粱》。

电影开始没多久,坐在前排的林家康就大喇喇起身,在操场上转了一圈,不时和人打个招呼,然后悄摸离场,向校门口走去。

月亮又大又圆,像一只景德镇大汤盆挂在山巅。月色如水,照得整座村庄如一张巨幅水墨画一般,静谧安详。

几个小家伙驾轻就熟,远远的跟了上去,渐渐的觉出不对。林家康并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任何一栋民居,而是兜兜转转的拐了几次,最后一闪身,居然拐进了村委会,然后轻轻地“咔哒”一声,把门阖上。

这么晚了还来办公?这村支书村主任当得可真辛苦。

古江、大兵甚至是大志都一下子傻了眼。几个人抬头仰望,盯着二楼书记办公室,可脖子都抬酸了,也不见任何窗口有灯光露出。古江上前推了推门,大门纹丝不动。

这是怎么一回事?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他老人家把自己反锁在村委会干嘛呢?闭门思过?

几个人都给闹迷糊了。

“啷么办?小黑,个把马你爸太奸狡了,肯定不是第一次搞这鬼事。”古江断言道。

“放你娘的屁,我爸不是那种人。”

林远志嘴里说着,口气却明显不够硬朗,心里暗自想着:如果是老爸他妈干那事,在家里就行了,哪里还用的着这么麻烦,搞得这么诡秘,像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该不会像昨儿大兵他爸徐跃进一样,也是“偷睡”吧?可明明只看见他一个人进去了呀,要真是“偷睡”的话,那,今儿这个被偷睡的女人,又会是谁呢?

林远志不禁有点忐忑不安。对古江言语中的大不敬也完全顾不上了。

“一林,你去听听,看屋里有什么动静?”

正在众人手足无措一筹莫展的时候,石头对林一林说了声。林一林默默无言的上前,两耳贴在门上,静听了一会,摇摇头道:“屋里好像没人。”

“林憨巴,你这不是在胡扯呢,我们亲眼看见大黑进去的,啷么会没人?”古江鄙夷道。

“就是一只老鼠在屋里跑过,一林也能听得见。少见多怪。”

石头不屑的一把推开古江,憨憨的说了声:“我来试试。”然后手在腰里一抹,亮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弯刀,走到村委会门前,将小弯刀从门缝里插了进去,只一两个呼吸之间,“吧嗒”一声轻响,大门被无声的推开。

“个把马,憨憨你好厉害。”古江由衷的佩服道。

黑暗中,林远志暗暗皱了皱眉。

古江打头,几个人轻手轻脚的鱼贯而入,却又摸头不知脑的不晓得往哪里去。村委会办公室上下三层,左右共五间,黑灯瞎火的,到哪里去找人?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楼上。”林一林耳廓轻扇,像根雷达天线一样在一楼扫描了一遍,轻声道。

“你啷么晓得?”林远志疑问道。

“上。”古江只顿了一顿,不由分说,抬腿就走。

几个人大气不敢出,踮着脚尖来到二楼,楼道里漆黑一团,正迷茫间,林一林支楞着耳朵扫描了一圈,又发声道:“楼上。”

众人虽然心存疑惑,但既然相信了他一次,这一次也只能选择继续相信他,依言直接向三楼摸去。上了楼,依然是漆黑一片,听不见任何动静。众人大惑不解。

“狗入的老黑,个把马钻老鼠洞里了?”古江小声骂骂咧咧道。

此时林远志脑子里一直被那两个问题纠缠着,心里既盼望着找不着他爸,又有几分强烈的好奇,哪有心思理会古江,也不敢声张,只能忍了,将一团邪火发在林一林身上:“你说在楼上,楼上哪儿呢?尽瞎哔哔。”

“楼上。”不料,话音刚落,林一林依然还是给出了这两个字。

“放屁,楼上全是瓦面,人都站不住,啷么可能…”林远志忍不住要发火。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暗自偷乐:找不着才好呢。

“你上去过?”石头闷声闷气道:“听一林的。”

“我…”大志突住了嘴。这楼顶他还真没上去过。

“我上去过一次。入他麻哟,小黑,你老爸还真他麻狡猾。走,跟我上天台。老子晓得他狗入的在哪了。”古江兴奋的招呼着,蹑脚快步向上。

林远志心急如焚,生怕他爸真的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古江几个当场捉住;可内心里却又隐隐的急切想知道,他父亲到底在楼上干什么。对古江言语中的大不敬也来不及计较了。

天台门虚掩着,可能除了古江,几个人都还是第一次上来这楼顶。

刚一出天台,迎面却是一座挂着电视天线的巨大高耸的铁塔架,占据了平顶南面大部分空间。但众人却一下子异常兴奋:终于找对地方了!

天台上有动静!

天台两侧,是两面斜坡的琉璃瓦,月光下,碧蓝的瓦面看上去黑魆魆的,反射着清冷的光。在瓦面斜坡和天台之间,各有一条两米左右宽窄的过道,平时专门留给工人们检修昨业所用。此刻,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声音正从东边通道传来。

古江做了个手势,无声的比划了两下,示意五个人分成两拨,一左一右绕过去。他本人与林远志、徐卫兵三人率先左拐向东,只两步就到了东南拐角,探头一看,就见到狭窄的通道上赤条条躺着两个身影。身影下,铺着一床厚厚的褥子。

另一边,石头一把拉住林一林,蹑手蹑脚经过西南拐角右转向北,到西北拐角再折向东,在东北方向第三个拐角处停下。这里,堪堪只能容得下两个人。

林一林探头向女墙外看了一眼,顿时觉得天晕地转,赶紧缩回头,靠在天台上,心里兀自“砰砰砰”乱跳如鼓。

石头探身朝东侧通道看过去,只见明亮的月光下,两个人头朝北脚朝南并排躺着,一黑一白十分醒目。白的耀眼,黑的发亮。

石头忽然感觉不到林一林的呼吸声,探手朝后一摸,也没摸着人,吓了一跳,回过头,却见他蜷缩自己在脚下,额头上亮晶晶一层汗珠。石头连忙蹲下身子,问他:“啷么啦?”

林一林摇摇头,小声道:“你别管我,我坐在这儿听听就行了。还有一个人是谁?”

林一林仅凭声音就能辨别出来,对话的两个人当中,男人正是林家康,大志的父亲。而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却不熟悉,分辨不出来。

“徐卫兵的姆妈,兰英。”石头在林一林耳边耳语道。林一林一愣,半天也转不过弯来,脑子里一团乱麻。

短短两天的经历让他的认知再一次被颠覆,他不得不暗自惊叹:大人们的世界好复杂,复杂得像清晨林间的蛛网,看着清亮透明,实则乱七八糟,让他真的难以理解。

正无聊想着,通道上男人和女人的对话开始了。林一林闭上眼,再次开启听景模式。

石头也不看了,陪他坐在一边。

男:“来,兰英,我们坐起来,你坐我腿上。”随后是一阵轻微的响声。

男:“哇,你特么吃什么了,啷么长这么大?真是对篮球哦。”

女:“咭咭,满嘴胡说八道。也不知道啷么回事,年轻时就开始像发面似的疯长,怎么遮都遮不住,都说是全校第一,小衣都冇得地方买,只能自己做背褂子穿。真是烦死了。”

男:“呵呵,读书时就是第一,那结了婚有了娃后,第一都不止了。这么大一个饭钵只怕足以养活一大家子人了。”

听到这,林一林忍不住紧捂着嘴闷笑起来。就连平常不苟言笑的石头肩膀也抽动不已。

女:“瞎说八道,哪有这么比方的。”

男:“嘿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么。”

接下来便是叽叽呱呱的声音。

女:“哦。我家兄弟的事办的啷么样了?他这两天老在催,要我明儿一早就给他回话呢。”

男:“你哪这么烦人呢,不就两三口鱼塘吗?年底签合同,续租不就完了?多大个事?哪那么多废话。”

女:“要是瘪脑壳真要收回去啷么办?”

男:“真要收回去,我另外给他想办法。屁大点事。”

女:“那灌溉水费和杂工呢?”

男:“你特么咭聒咭聒的还有完没完?回去跟老算盘说去,就说是我说的,免了,帐由他负责调。他麻的,你找老子就是为这个吧。起开,还是我自己来。”

只听“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跌落在地上,女人“哎哟”一声轻呼...

片刻后,一切归于平静。

林一林看不见那一边林远志和徐卫兵的脸色,估计都不会太好。遂轻轻捅了捅石头,石头会意。为避免难堪,两人也不和那边三人打招呼,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顺着原路悄悄的摸下楼,去了学校操场,挨着秋叶、芳芳和汪少甫几人坐下,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电影。

“林哥哥,石头哥,你们干嘛去了呀?”秋叶问,双手抱住林一林胳膊。

石头闷不做声。林一林想了想,轻笑一声:“呵呵,中秋赏月。”

秋叶瘪嘴道:“林哥哥你骗人。这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石头冷不丁蹦出一句:“吴刚和嫦娥打架,好看。”

秋叶:…吴刚不砍树了,去…打嫦娥?他...他不晓得嫦娥的丈夫是谁吗?难道他不怕后羿一箭把他串到桂花树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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