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骤雪的峨眉(2 / 2)
程雪峨低着头,眼眶湿润,小声啜泣起来。
“雪峨别哭,已经足够了。”外婆的声音再次传来。
“真的吗?”程雪峨蓦然抬起头来,虽然声音中还带着些许哭腔,但掩不住万分欣喜,“可,可是,我的‘象形’连具化概念的程度都达不到。”
“只需要能描摹自然就足够了,你已经具备那个资格了。”程月娥饱经沧桑的老脸上久违地露出笑容,“孩子,你终于可以为‘根源’献身了。”
程雪峨听到这句话,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终于。
在二十年的生命虚度完之前。
我做到了。
我要献身根源了。”
临近正午,明媚的阳光直射进峨眉的群山中,群山间一个偏远的山顶平地,突兀地搭起一个石台,上面篆着九个象形的甲骨文字。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石台上躺着一个不着片缕的少女,她闭着眼,面色平静,怀里抱着一只青铜箭簇。
虽然经过妥善的保存,岁月还是不可避免地在箭簇上腐朽出历史的痕迹,古老的箭簇铜锈斑斑,在这些铜绿下依稀能辨别出镌刻着神秘的纹路。
一个老妇人绕着石台缓缓走动,口中念念有词,不时抬头望天,在等待着什么。
太阳以其亘古不变的速度,庄严地升上顶空,以最耀眼的姿态普照万物。
午时已至。
可此处却毫无夏至日应有的炎热。
那九个篆字在阳光下显得愈发深邃,少女依旧合着双目,纹丝不动地躺在石台之上,如果要找一个喻体来形容的话,那一定是冠位人偶师最完美的杰作。
“在脑海勾勒‘象形’,与正上方的太阳沟通。”老妪对那少女说道。
少女无声应许。
垂落的阳光似乎越来越耀眼了,但这里的温度依旧没有丝毫改变,如此的寒冷,令人战栗的寒冷。
下雪了。
朵朵未央花飘落,绽放在少女的胴体之上,却立时消融。
原来所有的热量都为少女所吸收。
没有结束、没有尽头,这是“未央”的含义。
在阴极与阳极交汇的刹那,几千年的追寻似乎抵达了终局吗。
热量自少女的躯体向外释放,高温膨胀开来。
早已做好防备的老妪无视热浪,目光直直地聚焦在少女身上。
这是她的家族准备了千年的仪式,极阴之人于至热之日,以九字真言激发“阴极”的起源,再通过祖传下来的一只箭簇——相传取自后羿射日用的其中一只箭——联系阴阳,在阴阳交汇之处抵达根源的界限。千年来诞生了数位阴极之人,但其生命无一不在二十岁时凋零,程雪峨是唯一一个在二十岁前达到仪式要求的阴极之人,或许她的特殊之处从出生时那场极寒就可见一斑,在场的人,包括她的父母无一生还,当程月娥赶到的时候,只剩下冰封中的峨眉,以及在早已冻僵死去多时的女儿怀中哇哇大哭的程雪峨。
又是一波的热浪席卷而来,老妪逐渐难以抵挡,但她的注意力仍然全部集中在少女身上。
这或许是千年来的最后希望,自程雪峨懂事以来,这沉重的希望便被程月娥灌输进思想,压在她的肩上。祖孙俩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终于在这一刻要迎来终焉的命运。
老妪再难以抵御热浪,被猛然掀飞出去。
一切又回归寂静。
老妪艰难地抬起头,却看到了令她不敢置信的一幕。
在正午的阳光下,少女悬在半空,睁开的眼眸里橙色的光一闪而过,裸露的身体上交织着火焰编成的霓裳。她睥睨着瘫坐下方的老妪,开口,清冷的声音让老妪既恍然,又无比黯然:
“archer,后羿,遵从召唤而来。请问,你就是我的御主吗?”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