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乐乐,让妈妈最后再看你一眼好吗?(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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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若水高中北门徘徊,我想再看一眼乐乐,我给他们班主任打过电话,叫他放中午学后到北门来,我在北门等他,我想最后给他送次午餐,让他最后吃一次妈妈亲手给他做的饭,我想最后看一眼我的儿子,告诉他妈妈爱他,不管他怎样对妈妈,妈妈都爱他!告诉他,他是妈妈这一生用生命爱着的人!但妈妈再不会来打扰他了,再不会!希望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以前一直放不下他,总担心他吃不好睡不暖,担心他在外面被人欺负,担心他将来受苦受罪……但是现在我得了癌症,我要死了,再担心也没有办法了,他将再也没有妈妈了!

我曾经无数次想到过死,曾经无数次站在高高的楼顶俯视苍生,我多么想跳下去,跳下去就解脱了就没有烦恼了,可是总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抓住我,他说:妈妈,我不想死!

现在我就要死了,我最后一次来看他,告诉他妈妈这一生放得下天放得下地,独独放不下他啊!

我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牛肉,糖醋排骨,买了他最爱穿的衣服鞋袜。

我十月怀胎,十六年养育。

他才出生时那么小,巴掌大,是我端屎端尿,是我教他说第一句话,陪他走第一步路,是我在他摔倒时将他扶起,在他哭泣时擦干他的眼泪,是我教他认第一个字母,手把手教他写第一个字,是我早起送他上学,深夜接他回家,是我陪他做作业到深夜,陪他度过漆黑的中考时光……

他的每一步成长都有我的参与,他的每一份收获里都有我的付出……

我一直以为我那么苦心孤诣地为他付出,我们那么艰难地走到今天,他会心疼我,就像我心疼他一样,我怎么会想到他会将我视作仇人,他会抛下我去投靠从未管过他的爹!

孩子们一个个从我身边飞过,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我望穿秋水。

周围又归于寂静,世界似乎静止了。

乐乐,我没有看到乐乐,那个背着书包蹦蹦跳跳老远叫妈妈的乐乐!

我的乐乐,他竟然不愿意见妈妈最后一面!

一枚树叶飘落,冷风扑面,一只孤雁飞过。

我扶着铁栅栏软在地上,眼泪婆娑。

一只手伸过来扶住我,我抬起头,是方正红!

不要难过了,你应该感谢孩子,感谢他的不杀之恩,你没有看新闻里一个单亲妈妈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大了,孩子却把她杀了?现在的孩子都挺叛逆挺自私,我们过好自己就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方正红递我一张湿巾。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惊奇问。

用脚指头都想得到啊,这一生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孩子,你不在这里还会去哪里呢?她将我扶起来,我们到m国去旅游去好吗?我们拉过钩的,我陪着你,你想到哪儿去我都陪着你,我们为孩子活了一辈子,生命的最后时刻我们为自己活一回好吗?

“方正红……我……”

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的病情,我刚刚到医院办事碰到小王医生,他跟我说了,他让我向你说声对不起,是他误诊了你的病,耽误了医治的最佳时机,他让我劝劝你,还是要积极治疗,如果做手术的话,说不定还有几年的存活期……我知道你的性格,不想劝你,只想陪你走完这最后的路程,让你余生不再孤独!

方正红将我扶起来,用一块湿巾轻轻擦拭我的眼泪,中午的阳光在她的头上晕出一圈金边。

方正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泣不成声。

因为我最能理解你的不易,让我们互相温暖好不好?

2016年11月12日中午12点半,若水中学北门,方正红穿一件浅蓝色风衣,雪白的丝巾被风吹起,拂过我脸颊,阳光从她白皙的脸上罩下来,她搂紧泪流满面的我说:让我们互相温暖好不好?

2016年11月10日,我站在若水中学的北大门,拉着乐乐的手说:乐乐,不管你遇到怎样的困难,答应妈妈,让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让妈妈陪着你越过这道坎好不好?……妈妈什么都没有了,妈妈就只剩下你了,妈妈求你了,跟妈妈回去好不好?

1989年正月14,刺骨的北风裹夹着鹅毛大雪,一个穿着破棉袄的女人站在街头迎着北风,像一个雪人,面前菜篮子里的白菜萝卜已经被白雪覆盖,像一个椭圆形的大蘑菇,她的脸冻成了酱紫色,她将冻僵的手放在嘴边,不停踱着脚步。

这个雪人就是我母亲,我那时候读高中,住校。

去学校之前我想见一下母亲,迎着风雪艰难走到街上,然后我就看见了这个画面,这个一辈子都烙在我记忆深处的画面。

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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