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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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执于点名要他发言,正好给他提供了一个极好的机会。

唐瑜恒立刻从沙发上坐起来,用他那金属般清脆悦耳的声音开始发言。

山大王抢人时,还懂得用一块布蒙面,或者用墨把脸涂黑,为的是不让人认出他的真面目。唐瑜恒是一个滑得像油瓮里捞出的西瓜,是从不得罪人的——今天要不是阎卓如侵害了他小舅子,惹他生了气,也是不会有敲打阎卓如的念头的。况且眼下还不到跟阎卓如撕破脸说话的地步,因此他在发言中还是尽量掩盖他敲打阎卓如的意图,首先从对制订责任制的认识谈起,让人感到他的发言只是泛泛而谈,并不针对任何人和事。

唐瑜恒的认识使王执于很失望。他虽然不明确表示反对责任制,但却一直在讲实行责任制将会产生的副作用和执行中可能出现的偏差。当他讲到对制订奖惩条例的看法时,故意看一眼坐在他对面的阎卓如说:“奖惩条例是无情的,可是执行条例的领导是有情的。如果执行条例的领导感情用事,就会奖励不该奖励的人,处罚不该处罚的人。这样,奖惩条例不仅失去了公正性,而且为一些领导同志排斥异己,挟歉报复别人,打击一些不善溜须拍马者提供了一杆枪,一把刀。如果真这样,我看这个奖惩条例不订倒比订了好。”

唐瑜恒说到此,又看一眼阎卓如,发现阎卓如面部毫无表情。他怀疑他的话可能伪装得太严太深了,没有露出要敲打阎卓如的一点锋芒。要不然,阎卓如怎么会面无表情呢!他不想就此结束他的发言,想再裸露一些把他要敲打阎卓如的意图让阎卓如有所发觉。再说什么呢?他的大脑很好使,在喝了一口茶的功夫里,就想好了下面要说的话。他把嘴里的一片茶叶吐掉接着说:“这种现象不是我想象出来的,而是一些基层单位确实存在的。我就听基层单位的一个同志反映过,他们单位的领导就是这种人。听反映问题的同志讲,这位领导心胸狭隘,事事处处刁难他,给他穿小鞋,抓住他有时心情不好对顾客态度不好这么点不可避免的毛病,大做文章,又要处分,又要逼他公开检讨。你们说,这还像话吗?”

唐瑜恒说到此,发现阎卓如看了他一眼,而且发现那目光里包涵着复杂的感情。他由此断定,他的目的达到了,心里不由说一声“点到为止”,然后发言戛然而止,再不说下去了。

其实,阎卓如在唐瑜恒发言时,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是在借机敲打她。她以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认为唐瑜恒是以一个副局长的身份在无私地审视责任制实行后可能出现的利弊。因此她听得很认真、很专注。但是,她对唐瑜恒的看法不敢苟同,觉得唐瑜恒的发言似乎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唐瑜恒应有的观点,那话像是从与他迥然不同的另外一种人的嘴里说出来似的。她刚才用复杂的目光看他那一眼,不过是觉得他的发言与他平日的谈吐反差太大。她想从他脸上的表情里找到其中的原因而已。至于唐瑜恒最后在发言中举的那个无名无姓无单位的同志的例子,她是说什么也不会和田志森联系在一起的。其原因,一是她要对田志森处分,并让其深刻检查,只是为了安抚那位陌生人和被激怒了的顾客才说的,并没有付诸行动。二是事情发生在此前一个多小时,按理推断,在场的人除了她,是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件事的。三是唐瑜恒嘴里说的那个同志和田志森的行为是毫无相似之处的。因此,她连想都没有想过唐瑜恒说的那个感情用事、心胸狭隘的领导是暗指她的。

唐瑜恒的发言,出乎意料地打乱了王执于的计划。王执于作为“班长”,得赶快调整会议趋向,让会议顺着他的思路进行。其实,此时他只要把他的想法说出口,会议就会很顺利地顺着他的思路进行下去的。可是,他的工作作风素来是启发别人把他要说的话说出来,然后由他去肯定。他认为这是一种高明的领导艺术,能体现他的民主作风,虚心采纳别人的意见的宽阔胸怀,对同事充分信任和倚重的长者风度,善于集思广益驾驭全局的领导能力。那么在场的局领导中,谁能说出他要说的话呢?有了唐瑜恒的教训,他不敢贸然点名了。他怕再点错人了,像唐瑜恒那样跟他的意图唱反调,今天的会议就不能收到预期的效果了。他想了想,决定用“投石问路”的办法,选择个发言对象。怎么“投石问路”呢?他不说要谁再发言,而是用“你觉得唐副局长的看法如何”作为石子投出去,然后听对方说什么。如果对方点头,或者说“老唐的看法有道理”,他就不让他发言;如果对方摇头,或者说“老唐的看法有片面性”,他就让谁发言。他连连问了三个人,他们要么沉默不语,要么说“难说,我也认不准”,要么说“老唐的顾虑也许有道理”。当他问到阎卓如,阎卓如毫不含糊地说:“我不同意唐副局长的看法。”她说话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也是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让人感到她的这句话是故意逗唐瑜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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