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五谷之神（1 / 1）

瑶郡是曌国西南边境处最大的一个郡，与西南云滇国隔山遥望，中间隔着一座常年被祥云笼罩的云岭大山。瑶郡曾经是一个少数民族的小国家——瑶国。后来被曌国吞并，将瑶国改称瑶郡，辖下二十四个县，瑶国曾经的帝都也被改称为瑶都作为瑶郡的首府。

曌国四大军营之一的西南大营就在这个瑶郡境内，为曌国看住西秦和云滇国等西南边境的门户。按理说，十几万大军驻扎在一个郡里面，西南大营的统帅官阶自然要略高于瑶郡太守。在尚武的曌国中，大营的军士可绝不会将瑶郡的文官放在眼里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已经亡国的异族之地。可是自从林栋到瑶郡当太守以来，西南大营的统帅与林太守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而瑶郡内各县的官员对闹事的兵痞从以前的退避三舍变成了如今的毫不留情，只要在敢瑶郡内犯了事，伤害老百姓者，抓起来打几十板子后再交大营发落。那大营的统帅因治下不严也不敢有话说。

自此瑶郡境内西南大营的兵痞也都渐渐安分守己，不敢再在瑶郡各县胡作非为。时间一久，瑶郡的百姓渐渐知道了其中的内情。原来林栋的母亲是曌国皇帝的乳娘，而林栋从小与冕帝青梅竹马，在林栋高中状元扶持冕帝荣登帝位后又娶了武信侯王烈的大女儿王艳为妻，可谓是春风得志。有了这几层关系，郡内地方官员有这种皇亲国戚的太守大人撑腰，腰板自然也硬气了许多。

瑶都是瑶郡的首府，在瑶都之南有一座前瑶国皇宫，自瑶国被吞并后，皇室覆灭，而这座巍峨的瑶国皇宫亦被改成了南曌皇室的行宫。相传在大曌太祖武帝覆灭瑶国皇室后，于云岭之上，遥指云滇夷人，是何等威武雄壮。这也是太祖武帝取代南顺之后，最重要的一场吞并战争，为后世的北伐和东征创造了有利条件。在行宫的匾额上至今还挂有太祖武帝御笔亲题的四个大字“瑶台别阙”。

瑶台别阙共由三个部分组成，亦称作三苗，分别是左侧的尤绵宫，为大曌当今皇帝赏赐林栋居住，右侧是九黎台，常以祭祀盛典专用；最正侧则是旭阳宫，为曌国皇室出巡时的行宫。三苗之间围绕着一个壮美的池塘建造，由于在满月之夜该湖能够借着月光将天上的月亮倒映在湖面上，因此名叫镜月湖。

瑶台别阙四周均是瑶郡达官贵人的府邸。官员们平时是不到瑶台别阙来的，这里毕竟是皇家的产业，但他们的子女们却没那么多顾虑，时常偷偷溜进来玩耍。负责守卫那些侍卫们对此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虽说他们隶属大曌国皇室的禁卫军，但毕竟这里远离皇都上邺京，平日里对那些地方官员还有诸多仰仗之处。

此时正是曌历天奉十年二月初八，北方应该是漫天飘雪的季节在这个西南之地，却依旧满山翠绿。

这一天是瑶国特有的节日——谷神节，相传五谷之神会在这一天降临人间，巡视人间五谷丰收的情况，寓意为瑶国人民带来风调雨顺，无病无灾。因此在这种大节日里，各家各户都会备好花果贡品齐聚瑶台别阙的九黎台下，一起庆祝和迎接五谷之神的降临，同时，人们还会乔装扮作神差使者的模样到玉龙庙将五谷之神的神像金身请出来巡街，张罗敲鼓的迎到九黎台上，供瑶人顶礼参拜。

从玉龙庙里出来，当先的是两边举着画有金龙的大红方旗子队伍，那大红方旗高有一丈，杆子足有拳头粗细，两人一旗，端端正正的举着走。后面紧跟着地是金锣队，两人用一横杆子扛着个大金锣，嘡嘡嘡地边走边敲，那金锣之声在炮竹声下就像狂风乱舞般向四周方圆散开，好似在召唤瑶族百姓前来共同迎送五谷之神。而后便是八个人分别带着神差面具，身穿使者服饰，抬着一顶大红轿子，大轿里边便是五谷之神的金身神像。

大轿后边亦纷纷扬扬跟着各色队伍，有杂技的，亦有吹号子的。瑶都城内百姓一人一手举着一柱手指粗细的香，跟在队伍后边，浩浩荡荡，热热闹闹地一齐望九黎台而去。

几个孩童在在九黎台的神案中猫着身子穿梭在供桌之下，从神案桌子底下往台下望去，人们将贡品摆上供桌，吹着号子敲着锣，好不热闹。

“快看，林家二位公子来了。”一个少年突然喊道。

只见不远处两个少年从九黎台的偏门走了进来，其中少年还抱着个小孩子。这两少年是瑶郡太守林栋的长子林昊和三子林湛，而林湛怀里的那个小孩则是林栋的四子林戟，家中行四，年方六岁，长得粉雕玉琢，极是漂亮俊美，聪明乖巧，林老夫人赞他是汇聚了大曌先辈的灵气。一岁能言，四岁能诗，府中之人无不喜欢，都将他当作宝贝疙瘩爱护。林家上上下下对这个幼子疼爱无比，捧在手中怕冷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全府上下包括林栋本人为博林戟一乐不惜给他当马儿骑，全然不似当年对林昊和林湛那般古板严厉，着实让哥俩又羡慕又嫉妒。

林昊与林湛年纪相差四五岁，却趣味相投，整天厮混在一起。今日一时兴起，趁着二小姐林仙儿不注意，将林戟偷偷带出来与这群朋友玩。两人对于家里人平时对林戟的宠爱多有嫉妒和不满，但毕竟是自己的弟弟，日常中也颇为疼爱林戟。

众孩童一见他们走进来纷纷拥了上去。与之较为亲近些的都称其为林大哥和林三哥。但大多数还是唤他们林公子。只有两人站立不动，其中一少年更是脸露不屑。

小孩子见到这种可爱的小东西都会有一份好奇心。不出所料，众孩童都拥了上去，围在林湛面前对着林戟又是捏捏他的小脸，又是拉拉他粉藕般的小手。把林戟弄得有些又惊又慌，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险些就要“哇”地哭了出来。

林昊和林湛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不由地急了，啪啪啪打退了好几只爪子，林湛也不知从谁的手中抢了一串吃到一半的小糖人儿，塞到林戟的小嘴里舔了舔，这才止住眼泪，破涕为笑。

闹了一会儿，林昊和林湛这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两个人，便分开众孩童，向两人施礼道：“参见小王爷、雯郡主。”

这两人正是当朝安逸王的一对子女王延吉、王延雯。安逸王是冕帝的九皇弟，一向与冕帝感情很好，但按曌国祖制惯例，为了避免皇帝的兄弟在朝中结交权臣，意图不轨，便加封王爵位，斥离上邺京城，在遥远不知名的角落疙瘩里做一个无所事事的闲王。因此曌国皇族亲兄弟关系再好，但仍不得不来到像瑶郡这种偏远之地。但瑶郡毕竟是曾经的瑶国帝都，一应用度，应有尽有，比起其他州郡，也算是曌帝对这个皇弟的疼爱了吧！

王延吉哼了一声，看了看跟在林家兄弟身后的孩子群，说道：“两位这是成了瑶郡的孩子王了？”

林昊向来沉稳，并未回答，林湛嚣张惯了，翻了一眼便答道：“这是托家父的福，却不敢当小王爷的孩子王。”

王延吉脸色一变。原来自曌国建国之初，为了避免类似像前朝的大顺天朝那样藩王林立、威胁皇权的情形出现，大曌太祖武帝特制定律法，外封的皇室宗亲不得插手地方政务。因此安逸王虽贵为亲王，手中却无半分实权。而林栋本是朝中外臣，任瑶郡太守多年，杀伐决断、心狠手辣，甚至在郡内一手遮天，连京中的上司长官都要惧他三分，俨然是一方封疆诸侯。

除开林老夫人是当朝冕帝的乳娘和冕帝是青梅竹马的这两层关系抛开不说，单说其夫人是武信侯王烈的大女儿王艳，那武信侯乃是先皇的结拜兄弟，世代将门，为大曌国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国中军队多是其王老侯爷王烈的门生爱将，更是在曌国武举选试中为曌国提拔了一大批武人之才。而冕帝十分宠爱的林贵妃更是瑶郡太守林栋的亲妹妹林熙。有了这几层关系在，林家在尚武的曌国已经俨然有了成为第四大世家的趋势。

就在这种势力和声望下，王家门生不论文武遍布全国，郡内百官无不唯林栋这个王家大姑爷马首是瞻。水涨船高之下，连带着林家的门房管事也使得一众官员一呼百应，风光无限。

纵然如此，王延吉仗着自己是安逸小王爷的身份心高气傲，哪受得了这般气，怨毒地盯了林昊一眼，对王延雯说道：“我们走。”

王延雯歉然地冲林昊笑了笑，跟着王延吉走了。

林昊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林湛却在背后翻了一个白眼，这个小王爷平日里就让林湛看着十分不顺眼，要不是他爹是安逸王，林湛早就抡起拳头狠狠往他脸上砸上几下了。

王延吉年纪虽不大，平素却喜欢端个小王爷的架子，眼中极其看不起那些官宦子弟，与林家兄弟也甚为不和。如今他一走，众孩童反而觉得自在许多，纷纷围到林家兄弟身旁。

一个有些肥胖的小孩嘴里吃着刚才在供桌上顺手牵羊的贡品糕点，吧唧着嘴说道：“你们要不要去看五谷之神的金身神像？”

林昊道：“一个泥塑的雕像有什么好看的。”

那肥胖的小孩终于将嘴里的东西费力的咽干净：“听我家下人说在五谷之神的金身下面的贡品是我们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可香了，那是只有瑶国皇帝才能吃到呢。”

林昊和林湛虽然比他们都年长一两岁，但毕竟小孩子天性本来就爱玩。一齐围了在了刘小胖子的屁股后面，在刘小胖子的一阵乱七八糟的指挥下，众人纷纷钻进九黎台神台上的一张看上去比较气派的供桌低下等待着五谷之神金身的到来。

神台就像一个戏台子，比下面摆放供桌贡品参拜的地方要高出半个人，神台之上搭架着一个用大红布料包裹着的竹棚子。四周插着香案和各式花朵。

孩子们等了良久，终于听到外边锣鼓熏天，炮仗乱鸣，林昊和林湛等人掀开供桌底下的红绫绸布往外瞄，只见一个被红绫绸布遮挡着的神像桌子被四个中年汉子费力地台上了神台供桌。

林湛高兴道：“它来了，它来了。”

那四个中年汉子将抬金身的小神台小心翼翼地放下后，再把神台上的入口处用一张红绫绸布遮住就走了。外面台下顶礼参拜的人基本上是看不到这里面的。刘小胖子挥了挥手，爬了出来，就开始在那金身神像周围四处翻找。

林湛一时高兴，丢下怀里的林戟，也跟着林昊等人爬了出去。

林昊和林湛并非是瑶郡本地人士，对瑶国特色吃食自然格外好奇，也不管那是什么做的，但闻着一点香味，抓起来就往嘴里放。兄弟两个和刘小胖子等人围在一张比他们个头还要高一点点的供桌上面吃着香味扑鼻的贡品。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只黑色的小猫，林湛以为是五谷之神现身，不禁吓了一跳，一头磕在了供桌上。林湛捂着头，看着那只黑猫嘴里叼着一口烤肉，挥舞着四肢踏雪的爪子朝另一个角落而去，咒骂了几句：“该死的五爷，敢吓唬本少爷。回去把你炖了。”

林昊见林湛的头磕到桌子，不禁笑出了声，忽然却注意到林湛的怀里空空如也，正要问林戟哪里去时，却听见刘小胖子抬手指着林湛身后的墙角处，结结巴巴地说道：“你看，你看……”

林湛将一个黑乎乎的糕点塞进刘小胖子嘴里，拍了一下他的小胖手：“有什么好看的。”

刘小胖子含着林湛塞进自己嘴里的糕点，气急败坏说道：“你看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