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刺马(1 / 2)

加入书签

眼见着秋天就要收尾了,霜降这天,水至场下了一场小雨。雨势并不大,却刚好打落树上残存的黄叶。满街满路像铺了彩色的垫子,走在上面,脚感到很舒服。心却更舒服!

亥时三刻,天漆黑,但雨收风停。打更人冯烂眼裹了一件破夹袄,一手执马灯提破锣,一手拿个锣锤。要去场上打初更了。

冯烂眼的两间破房子就在泡桐坡上,下坡不远处就是唐家坟茔。天刚下了雨,小路有些湿滑,冯烂眼就走的有些提肛捉肘的。突然刮来一阵风,冯烂眼听见树叶哗哗落下的声音,在这落叶的声音中,夹杂着风的呜咽和什么人的哭泣……

冯烂眼自认为已经是半人半鬼了,哪里还怕鬼?他稍微辨别了一下方向,就认定那明显被压抑的哭声是来自于唐家坟茔。

好啊!真的遇见了鬼的话,老子又可以在方脑壳面前吹牛了,还可以混半瓶酒吃呢。

冯烂眼息了马灯,慢慢爬过去,发现才是柳聋子的新坟前围着三个人。两个人站着,一个人跪着。一堆纸钱燃得正旺。哭声就是那个跪着的人发出的,冯烂眼看见他的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十分的悲伤。

冯烂眼越看越觉得那三个人眼熟,想了一会,突然想起,那不是范草药吗?廖四姐儿吗?而那个跪着的人,有些面熟,一时间竟想不起是谁?

柳聋子是游击队的,而那三个人又半夜三更在柳聋子坟前烧纸。这个逻辑关系本来非常简单,但由于冯烂眼常年过量饮酒,且多半在夜间活动,他的脑子就时常短路。

冯烂眼的好奇心突然大了起来,他要走拢去看个究竟。罗树生首先感到身后有异动,一侧身,拔出枪欲射击。与此同时,范草药也发现了,那个鬼祟的人,不是别人,乃是打更人冯烂眼。

范草药制止住罗树生,说:“指导员,这个冯烂眼,那张嘴可是水至最臭。只要有酒喝,啥子事情都会说。等我套他的话后,再杀不迟。”

范草药大大方方转身面对冯烂眼,说:“冯烂眼,初更时辰到了,你不去打更,到坟地找相好来了?”

冯烂眼说:“更打不打,倒不打紧,反正明天早上天照样亮。”

冯烂眼这时候脑壳好像才转过弯来,揶揄地说:“我不找相好,我找酒吃。”

范草药嘻嘻一笑:“这里有酒?”

冯烂眼这时候用火捻子再次把马灯点燃,罗树生和廖四姐儿故意退几步,退出亮光之外。站在亮光的边缘,把冯烂眼看的更加真切。

冯烂眼得意地说:“你是游击队,你们都是游击队,你们不给我买酒的话,有人会给我买的……”

范草药装着不信的样子,说:“哪个会给你买酒?他疯了?还是求你在他耳朵边上敲锣打更?”

冯烂眼指着柳聋子的坟,说:“不信你问问他?是哪个告发的他?是林老二。但你知道是哪个告发林老二的吗?是老子。老子晚上打更多次看到宁小娥去他房间,定然有鬼,就报告给方脑壳了。”

范草药顺着冯烂眼的话说:“然后方脑壳就给你买酒吃了?”

冯烂眼说:“当然啦!不过方脑壳那厮,太小气,给老子买两瓶酒,还喊两个人一起吃……”

这个冯烂眼也着实可恶,为了两瓶酒,就害两个人的命。罗树生给范草药使个眼色,范草药突然上前一手捂住冯烂眼的嘴,一手揪住冯烂眼的破衣服,把冯烂眼按压在柳聋子坟前。此时,冯烂眼的口鼻已经完全陷在稀软的泥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罗树生上前,在冯烂眼的脖子上猛踹一脚,只听得咯吱一声,冯烂眼便没了声息……

……

“任六指”被王怀忠释放以后,百思不解,王怀忠为什么不杀他?难道真的是念了旧情?这绝不可能,王怀忠一旦起了杀机,父母老子都不会放过。王怀忠就不是一个念情的人。

“任六指”出了青石场,叫了一辆黄包车,直接去了柳溪小酒馆,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发呆。因为整个事情太不可思议,自以为必死无疑,如今却又跟没事人一样,坐在自己办公室里。

是谁在控制整个事情的节奏?

裘依敲门进来,第一眼看见“任六指”就吓一跳。原以为失踪、被拘押十来天,“任六指”会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甚至于目光散乱,全身臭烘烘的……

但是,完全相反,驼色西背与往日一样周正,头发也很妥贴,该垂下的垂下,该在耳后的都在耳后……如果不是眉心处有一团没法化解的疑窦,“任六指”还是那个“任六指”,老板还是那个老板。

裘依不知道,这都是赖虾米的功劳。

裘依说:“老板,受苦了!”

“任六指”从唇上取下雪茄,放在烟盘里,说:“你说什么?裘依,你说谁受苦了?”

裘依感觉再说下去,很困难,说不定还会惹麻烦,试探着说:“老板,你不是被王怀忠软禁了吗?”

“任六指”突然哈哈大笑:“王怀忠软禁我?他凭什么软禁我?他敢软禁我吗?”

裘依感觉不妙,不能再把这个问题深入下去,嗫嚅着不知所以。

“任六指”突然话锋一转,冷冷的说:“是谁说的?”

裘依说:“是豁牙,是曹豁牙。”

“任六指”便恍然大悟,原来是曹豁牙走漏风声,王怀忠知道已然纸包不住火了,一杀豁牙是怪其不忠;二杀豁牙是为推杯换盏,欲盖弥彰。他一定会说这一切都是豁牙瞒着他干的。三杀豁牙是这个局的需要。不杀豁牙,整个事件如何向各自的上峰交代?

表面文章已经写好,“任六指”和王怀忠都心照不宣地按着文章的指引而行。

王怀忠推门而入,裘依吓得又是一大跳。王怀忠一把抓住“任六指”的手,动情的说:“任老板,受惊了,都是我老王驭下不严,差点酿成大错。”

“任六指”也言笑晏晏的,说:“还不是多亏老兄你来得及时!你就是我的福星啊!”

王怀忠拉着“任六指”的手不放,说:“任老板啊,我想今天晚上借你这柳溪小酒馆一用,摆酒为你压惊,你可一定要赏脸啊?哈哈。”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