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情窦初开(1 / 1)
老夏与张惠仙的这次相遇,让他的心情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愉悦,他迫切地希望天早早黑去,次日的黎明早早到来。他想和张惠仙见面,说话,给她摘梅子。至于再见面的时候要说一些什么,他全然未想。从自家梅林地里回来,老夏的心情算是大开,他和他的父亲第一次喝酒就把自己给喝醉了。都说是酒后吐真言,那一晚,他把心里的话和老父亲吐了个遍。作为父母,儿子突如其来的变化,先是感到吃惊然后暗暗地把儿子的肺腑之言牢牢记在心头。尽管这一晚老夏喝酒喝的酩酊大醉,但丝毫未影响他次日一早就起床奔向梅林地等张惠仙的举措。
晶莹剔透的露水在草丛里成堆夹杂,它们像一个个单纯的孩子一样,无言沉默却让人心里沉静,似乎可以把人们昨日的疲乏洗却,也可以把大自然的浊气清洗,来一个深深的呼吸,那一股自然的清新之气直入心脾,让人倍感舒服。老夏未顾及吃早饭,未顾及露水打湿自己的布鞋,径直朝着自家梅林走去。
张惠仙果未食言,她比老夏早到梅林。她梳着两条麻花辫,又黑又亮,两根红丝巾捆扎着辫尾,甚是注目。她白皙的皮肤,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身穿一件带花的的确良上衣。显然她为这一次的约会认真梳打了一番,她的身边放着一个空篮子和镰刀。老夏见张惠仙早自己先到梅林,内心激动得有些失措,他结结巴巴巴地说道:“小仙,你来的真早,比我还早。我给你摘梅子去。”
张惠仙不再像昨日的害羞腼腆,这一次她是大大方方地前来和老夏约会的。
老夏在树上摘下两个还带着露水的梅子递给张惠仙,张惠仙接过一个,吃了一口。慢慢吞吞地说:“昨天说今天来,忘记和你说是早上来还是下午来,怕你在这长等,所以就早早来了。梅子真好吃,我爸妈都还不知道我这么早出来割草呢。”老夏“哦”了一声,拾起张惠仙身边的镰刀“我先给你把草割了,一回露水干一些,我再给你摘梅子。”未等张惠仙同意,老夏就去一边割草去了。
老夏熟练地割着茂密的绿草,它们可是上好的兔粮,都说带露水的草兔子吃了得拉稀,所以割好的草还得拿回去晒一晒。不一会,老夏把割好的草装进篮子,未等张惠仙言语又去地里找来一根长竹竿,他憨笑着告诉张惠仙:“这梅林里哪几棵梅树结的梅子口感更好。”
张惠仙被眼前这个认识还不足一天的老夏的热情渲染的有些不自在,只能说附和着说了一声:“好的,我知道了。”张惠仙并未接过老夏手里的竹竿,她拿起装满草的篮子,准备起身回去。老夏见状一个箭步把她拦了下来。“梅子都还没摘,你这是要走了吗?我昨天答应过你的,要给你稍好多梅子的。”
张惠仙之所以一大早来老夏家的梅林里等老夏,其实并不是单纯地要吃他的梅子,事实上确实由于自己昨天答应他却并未告知今天见面的具体时间,她担心老夏一大早会来地里等他,为了不让老夏等的时间太久,所以自己只能早点到。张惠仙出来的时候都还来不及告诉父母,未免让父母担心,所以她必须得早点回去。张惠仙把这早早出来的缘由告知老夏,老夏心里猛地一热,咧着嘴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看着张惠仙从自己眼前离去,好像走的还特别快,不一回就见不到人影了。
自从老夏与张惠仙别离以后,自己再也按压不住对张惠仙的这一份思念,他确信张惠仙就是他非常要好的女朋友。他要像当哥哥一样,去关心她,保护她。他内心渴望着自己可以每一天都能见到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孩子,看她梳着两条麻花辫,红色的丝带捆扎着辫尾,她把辫子拉扯在胸前,腼腆低头,轻声细语的样子,那走起路来更是青涩。他内心这一份渴望的念头越来越重,终于有一天,等来摘梅子的日子。
摘梅子的日子,梅家村家家户户都会去自己的地里摘梅,大人挑着箩筐,小孩子背着长竹竿,有些妇女会拿着帽子和凉水壶。摘梅一般要等露水刚过开始采摘,要不然砸地上受损的梅子容易变烂。虽然受损的梅子价格会受影响但是比沾着露水的梅子价格要贵好多。如果贩子见着是沾露水的梅子,他就会把价格压的很低,低的有时候都让人觉得非常气愤。有一年老夏的父亲就因为摘梅子太早,沾有露水的梅子受损蛮多,商贩刻意把价格压的很低,气的老夏的父亲一怒之下把梅子倒给自己家里的两头猪吃。那年老夏家收入减低不少,从那以后梅家村的人算是从老夏父亲身上吸取了教训。
梅家村的梅子远近闻名,一到采摘梅子的日子,隔壁邻村的有些人也都会过来帮忙,帮忙的代价是吃饱饭,走的时候可以带走一篮子砸碎受损的梅。而这一天,老夏心里最盼望的就是张老道的女儿张惠仙的到来。他拿着长竹竿,在自家的梅林地里,翘首以待。
老夏抡着长竹竿,打光了一棵梅树的梅子,还未见张惠仙前来,心里开始有些泄气。他开始嘀咕,这个认识不长的女孩子难道是将自己忘记了吗?他还想和她处朋友来着,那怕只是当她的守护哥哥也行。忙碌半晌,老夏尽管在忙碌之时把张惠仙暂时抛在脑后,可一到歇息下来,思绪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张惠仙身上。也许这就是磁铁的原理,异性相吸?
直到老夏打到最后一棵梅树的时候,他停住了手里的长竹竿。他思索着,他还要给初识不久的张惠仙留下一些梅子,要不然她来了,两个人拿什么去延续接下来的话题呢。想到这里,他故意找了个托词让父母也跟着不要忙活,径自挑起箩筐,回家去了。老夏的父母见老夏这次干活有些异样,虽不好多说什么,但心里免不了一些嘀咕。在农村,十六岁是正当青壮的年纪,可以撑起一片天地。有的早已为人夫,为人父。外出干活那都是响当当的劳动力,百八十斤的力气活,挑起就走,且走路生风。而女孩子一般嫁人年纪都会比自个男人小上几岁,但也不会偏离很大,一般相差两岁左右。
“阿根这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老夏的母亲朝着自己早就被生活压迫着干瘪的男人努着嘴说道。尽管当年他们自己结婚也不算晚,相比自己的儿子来说,十六岁结婚,那比自己晚上好多。因为老夏的母亲是童养媳,很早就到了老夏父亲的家里。这人啊一旦男女相处以后,自然是瓜熟蒂落。生老夏的那一年,老夏的母亲也就十四岁的模样,这都还算不上成年人。可在早年的社会,这样的婚姻家庭何止老夏父亲他们一家,这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老夏把装满了梅子的箩筐停歇在了门口,扁担都还未从箩筐上取下,就回到屋里喝起水来。老夏喝水的样子很粗狂,他的母亲经常说他是牛来投胎的。老夏喝完水,把白色搪瓷杯往水缸面板上一放,准备再回梅林里去。此时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他去梅林地里做什么。
夜幕开始渐渐落下,春末夏至即将到来时刻,风显得柔和。就像张惠仙说话时的轻柔,她的模样也如这轻柔的晚风一样。老夏出门的时候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树灰,就像黑炭稀疏地摸在脸上一样。母亲还未来得及说出口让老夏洗一把脸的话时,老夏就已经奔出十米外的地方了。老夏的父亲早些年虽然被生活压的干瘪,可他的脑子还未跟随他的外表衰败,他估摸着,儿子今天肯定有事。他把箩筐里叠在一起,然后和自己的女人吱呜了一声,便悄悄地踩着老夏的脚步出门了。
老夏来到梅林的时候,天确确实实昏暗了,那烟灰色的夜幕,不见一缕云朵。老夏来的时候心情起伏挺大,走路的时候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也许是真的着急了,他内心渴望张惠仙到来,他以为他内心的渴望可以实现,他以为他的张惠仙可以和他心有灵犀。到梅林地里的时候,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如他所想的一样,张惠仙果然在他家的梅林地里。她看到老夏的时候嘟囔了一下说“我原本想上午就来的,我爸临时去隔壁村做了一场法事,我去给他搭把手,所以只能下午来了。”
老夏见到张惠仙,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开始还以为你已经忘记我了,我们村上摘梅子,每年隔壁村的人都会来帮忙。我想你应该会到我家来的,你来了我高兴。”
老夏激动地握住了张惠仙的双手,在这个僻静的小山村,僻静的梅林里,老夏的热情似火,好不奔放,害的张惠仙脸瞬间就变红了。她知道自己来了,老夏或许会激动,但是她没有想到他会握自己的手。老夏的大手紧紧地握住张惠仙的小手,让张惠仙感到热乎。原本她以为这么晚了他应该不会在梅林地里了。她只是抱着一丝侥幸,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果然在地里等她。她开始觉得些许欣喜,感觉告诉她,她喜欢和眼前这个男人在一起。那怕不说话,就让他握住自己的手也行。
老夏握着张惠仙双手的时候,有一种喜极而泣的感觉。他感受的到她的心在跳,他也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跳,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四目相对,只言片语都没有,那一刻梅林地里显得格外宁静,就连草丛里准备开始鸣叫的小虫都好像暂停了歌喉。这时候一个成熟稳重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份难得的宁静。发出声音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夏的父亲。他看到自己儿子和一个女孩子在自家地里约会,他自觉有些尴尬,又不好意思开口说话,只能用咳嗽声制止他们下一步可能要发生的事情。在老夏父亲的眼里,老夏和眼前的这个女孩约会算是偷情,要是被别人知道,那有可能会遗臭乡里,让人多一些笑话,尽管他自己也不太习惯这样的偷情相会。可眼前是自己的儿子,也不好多说什么。他打完两声咳嗽就往家走去。
老夏被父亲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惊扰,张惠仙也是。他们迅速的把手撒开,各自把脸朝向一边。老夏看看往回走的父亲,用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张惠仙的肩膀,悄悄地说,我爸走了。张惠仙“哦”了一声也匆匆地朝自己村里走去。老夏本想陪着她,送她一程,可张惠仙坚决不同意。老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惠仙渐渐地消失于夜幕之中。落地上残碎的焉了的梅叶随风卷起,它们飞不高,只是抖动一下,风一过,随即恢复了平静,草丛里的虫子终于放开自己的歌喉鸣叫起来。此时的梅林地,老夏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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