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安官(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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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安官,是祁灵国的史官。

我们家的立家先祖是祁灵国的开国将军,虽然深受开国君主高阳君的信任,但是功高盖主这一点先祖还是明白的,于是自动请辞退居颐养天年。因此高阳君更加赏识我家先祖,便授了史官一职。

所以官职是世代沿袭下来的,在先祖那一辈,史官只唯有他一人,到后来却逐渐分化成现在的形制。

史官职务分两种,有资格立于朝堂之上的编纂史官,还有,需要净身入宫的跟随帝王左右的记录史官。

只有家中的嫡子可以接任重职成为编纂史官,作为庶出长子则别无选择,只能成为第二种。

入宫三十年,我没资格像我的弟弟一样,衣着光鲜地站在大殿之上,受一众大臣们的吹捧和恭维,毕竟谁都希望在史册上被提及一笔,为自己留下个好名声。

而我,像条狗一样的活在后宫之中。说的好听一点是挂了个史官的名头,可以时刻伴随在女帝左右,但说到底,这也就是个奉着命令做着打听活计的奴才罢了。

大家忌惮的只是掌握编纂大权的人,即使我记录的再多,只要不被写进史书里去,半分用处都没有。

记录史官就像是编纂史官的影子,我们将那些黑色的东西统统接收,从黑色中将白色过滤出来,然后再上报给编纂史官供做参考,仅此而已。

他们不需要,也从来不会去关心我们在做完这些之后将会面临什么。这样的存在关系本身就是病态的。

每个月份要上报的册子,我自然不会将所见所闻全部如实地交上去的。那些骇人听闻的真相需要被编纂成一个一个人之常情、家国不易的小事情,再重新加以润色,使它能够被后人所理解所接受,这才是我所需要做的。

至于那些事实,我只能抱着它进棺材。

历代的记载史官都不会长寿。但规矩却是,史官之职只能两人同任,若一人死去,另一人也只能退位,让下一辈者继任官职。

“有好好喝药吗?“

面前这个在书案俯身写字的男人是我的弟弟,乳名唤做阿宁,这任编纂史官。

我不想进这座编年殿,我更不想见他,可每月一次的述职是我必须要做的。

“要说的都在这些册子里面,我写的很详细,你自己看吧,我先走了。”我只能低着头,把怀里抱着的书册堆到桌上转身便走。

“哥哥、”我听到他放下笔的声音。

闭着眼睛都能猜到他想要同我说什么,但是那些假惺惺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只能低下头装作没听到,加快脚步尽快离开这里。

“述职未结束,你不能走、“每次只会用同样的招数。

“好、“他已经这样说了,我只能停下脚步转身走过去,从案上堆积的册子里抽出一卷就开始念,“仁宏历十八年,三月初九,女帝食欲不佳,未食一粟,留宿苏王后寝宫,两个时辰后回寝宫,召珍妃和庄美人作陪,直至天明。仁宏历十八年,三月初十,女帝于朝后同众美人游于后花园荷花池,王兴致大好,便脱去衣物素身未裹入池中,苏王后便也随帝赤身入水,二者畅游水中,众妃嫔在旁陪乐,入夜,女帝召邱美人侍寝。仁宏历十八年,三月十一…“

“你过的还好?“

“…,奴才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大人不必担心。”

“哥哥…“

“大人折煞奴才了,这称呼奴才真真是受不起,若大人还想听的话,我便接着念下去,”

“不必了、我、自己看。“

“那奴才就不在这妨大人的眼了,先行告辞。“

“嗯。”

是的,就是如此荒唐。我和他乃一胞同出,我为兄长,却还是要向我的亲弟弟行跪拜大礼。

我们的母亲是正房夫人,生下我和阿宁这对双胞胎兄弟后就死在了产房里。父亲后来便陆陆续续又娶了几个填房小妾,却再无一人再能为他诞下男丁,于是我和阿宁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被定做下一任的史官。

后来突然有一天,在宫闱之中做记录史官的叔叔突然身染重病,女帝派人传来命令,尽快选进新一任的史官接任就职。

那一年,我们刚刚十五岁。

因为继任史官是莫大的荣耀,我们不需要随家族的姓氏,只有个乳名,我叫阿安,弟弟叫阿宁。

在我们继任后,名字之后就会缀上官职称号,一个“官“字,还有一个……叫,“宦“。

作为正房夫人所出的嫡长子,我顺理成章地成为“安官“,而我唯一的弟弟,得名“宁宦“。

当父亲宣布第二天我们就要被送出去的时候,我其实并不高兴,我很害怕阿宁记恨我。

那晚,我和阿宁在祠堂里坐了许久,他不说话,我也不敢说话。我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只能靠他坐的更近一些…

我靠着供桌睡了一晚,醒来的时候,阿宁靠在我怀里睡的香甜。窗外已经天明了,我却舍不得叫醒他,过不了多久,我们的人生将天差地别,这也许是我们唯一亲近的机会了。

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因为,十五岁的我居然猜准了,只是对象调换了。

我的脸,在一夜之间竟是生了一块巨大的赤红恶斑,几乎覆盖了我左脸的三分之二,从眼窝一直蔓延到耳后…

跪在祠堂之上,阿宁就跪在我的右手,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眼中尽是恐惧,似乎还有一丝其他的情绪。

我父亲坐在一旁不住地叹气。最后是我的三叔的主意,救了大家。

父亲将我和阿宁互换了身份,一个代替嫡长的哥哥送上了朝堂,一个伪装成弟弟被送进宫闱。这个办法的确是救了整个家族的所有人,可被救的人中唯独除开了我。

一夜之间生出的恶斑本就是一种诅咒,若是一国的史官脸上生了这种不详的东西,无疑是对王国的威胁,若发生了,只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罪名。生活在后宫之中的“宦“每日在人前都需要以黑纱掩面,这样可以保证在全是女眷的后宫,这独存的男子不会看那些不该看的事。

因此,若是在加以掩饰,应是不会被察觉到的。

所有人都知道下一任的两位史官是生的一模一样的同胞兄弟,即使是家主铤而走险想要换人蒙混过去也是不可以的。

“从今天起,你们便不是自己一人了,你们身上,背负着家族的荣誉,还有所有族亲家人的性命,“我听见父亲又叹了一口气,也知道他的目光就直直的落在我的头顶。我不敢看他,只能把脑袋垂地更低。

“阿宁,从今天起,你就叫做,‘安官’,接任编纂史官一职,五年后,接任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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