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苏胖子(1 / 1)
去公交站的途中碰到了王阿姨,穿着一身棕色的亚麻太极服,手中拿着宝剑缓慢挥舞着。
因为房租的事本不想打招呼,口袋中拿起手机,放在耳朵旁:“苏编辑,我这塞车,20分钟我就到……”
没成想我一说话反而吸引了房东的注意力,正巧王阿姨的宝剑尖对准了我,四目相对,不好不说些什么,
“王阿姨,您耍剑呢?”
此时王阿姨呆住了,眼神比宝剑还要锋利,
“阿东啊,阿姨这是舞剑”说完就继续耍剑。
“哦,对对,舞剑,你儿子的生意好点了吧?”
说完我就后悔了,更不该冲着一个拿着武器的债主,说这么两句不合时宜的话,我的一天过的什么样暂时还未知,但两句话够王阿姨堵上一天。
赶紧说了再见继续向车站走去,背后的王阿姨用上海话嘀咕了一大堆,来上海多年,几乎完全听不懂上海话,而且是从一个愤怒的上海老阿姨嘴里说出来,频率极快,像是中间不用喘气,听着我都觉得累,但从王阿姨的几个词句中,我大约分析出两个主要内容:小赤佬,涨房租。
8月份的上海是汛期,刚走到公交站点就下起了雨,生在东北的我本不喜欢上海潮湿的环境,再加上雨水,身上湿漉漉的。
131路终于来了,没来上海前觉得上海人整体素质会很高,虽达不到高山景行,厚德载物,但公交车排队依次上车还是没问题的,可事实是在这人潮涌动的大都市,我如果坐这趟火爆的公交线路一般有两个结果,在群众中被挤上去或者被挤下来。
上了车,正想习惯的找个地方站着,突然,我在人群的缝隙中,发现了一个空着的座位,没多想,为了不被别人注意,我屏住呼吸,扬着头小步但快速的奔向那个座位,转过身缓缓坐下的同时,长舒了一口气,心底暗喜还没一秒钟,我就发现了在这满员车厢,怎么会出现一个空坐的原因,我位置的车窗没关,雨水吹了进来,椅子上全积攒了不少水,而且凹型的椅子水量不小,屁股一受凉,我放了一个屁,明显感觉一个气泡从底部涌出,慢慢滑动到我大腿外侧,接着破掉,一股恶臭袭来。为了文人的仅存的一丝尊严,我决定就这么坐着。
“苏哥,我来了”
苏岩是个近50岁的编辑,肥头大耳,又白又胖,总是用很多发蜡把头发向后梳的整齐锃亮,穿着衬衫,配有花格西裤和英伦皮鞋,他办公桌的左上角,放着顶旧上海时期的巴拿马礼帽,黑色毛呢,圆顶,下施宽阔帽檐,从没见他戴过,一般出行左手三指拿住,微弯胳膊,伏于腹部,用他的话来说这是“腔调”,问过我觉得他的帽子怎么样?我假装仔细观摩,如实回答:“呀!这帽子好看,帽子是确实好看……”
据我观察,他人缘挺差,从没见过同事主动跟他说话,唯一的一次是个小姑娘,走过来向他要赈灾捐款,“国家有难,八方支援,这个要的,要的”,说完极不情愿的拿出钱包,翻弄出二十元递到女孩手里。
据说苏岩很久以前是个小工厂做皮鞋的,新时代发展,公司要放弃效率低的全手工生产,引进国外自动化设备,派苏岩去培训学习使用方法,结果学艺不精,回到工厂模具数据搞错了,生产出来的皮鞋底变形,无论什么脚,穿上他生产的鞋全部“内八字”。
被开除后,百无聊赖的居然捅咕出一本书《论皮鞋的保养护理》,并在黑市买了书号自费出版,且鬼使神差的进了作协,最后还被招进了出版社。
这些都是作协的一个朋友跟我讲的,说当时作协的人都鄙视他的文学水平,还流传个绕口令:这个作协的做鞋把鞋做斜了!
不过苏胖子是这个出版社唯一搭理我的编辑,这个出版社也是全上海唯一没有保安拦着我的出版社。
“苏编辑,我给您发我新写的小说,您看了没有,我呕心沥……呦,这是你新买的船工帽吗,着实好看,这做工考究啊!”
苏胖子头也没抬,对我说:“王东,我委婉点说,这本小说我没看我就知道水平一般。”
我心里把能想到的脏话都暗自骂了一遍,
“嗯,您说的对,请赐教。”
苏胖子接着说:“你这书名《蹉跎》就不对,起书名要不具象一点,要不抽象一点,蹉跎,听起来就没有搓澡吸引人,哪怕叫骆驼也行啊!”
“您批评的是,回家我改改内容,尽量往澡堂子和动物世界靠靠。”
苏胖子摆了摆手:“我只能帮你点拨,启发,剩下的还得靠你自己,作家最重要的就是发散思维,得有想象力……对了,王东,我跟你说过的,自费出书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
苏胖子这话问的就挺有想象力,离婚以后来上海闯荡,幻想着像杜月笙一样,在底层社会摸爬滚打,尝尽苦头,然后遇到机会一步登天,财富自由。没成想爬了滚了挨过打,后续就没了,这些年没有母亲退休金的支持,我都会饿死。
“自费的事我暂时不考虑,我就一直想跟一流的出版社,一流的编辑合作共赢,为了文学事业共创辉煌。”
显然马屁拍的正合适,苏胖子脸上拢起了笑意。
这时,从门外走进了一位女孩,我认出她是一位不知名的小演员,一次跟顾教授喝酒,饭店的电视上正播放宫廷争斗剧,大致是她身扮丫鬟第一次出场,跪在那禀报:“启禀娘娘,我家小主昨夜突感不适,就不能来给您请安了。”
那娘娘说:“哦,有这等事,果真不适还是不愿意见本宫啊,待我宣太医前去探望,如欺骗本宫,本宫将严惩不贷。”
“娘娘这么说恐怕不妥吧,近些时日,皇上可一直宠幸我家小主呢,娘娘可三思而行,免得皇上知道了,再怪罪于娘娘。”
娘娘大怒:“牙尖嘴利,拉出去杖毙。”
接着电视画面就听到她的嚎叫,最后地下一滩血迹。一个小角色本不该有什么印象,只是因为顾教授肯定地说在东北足疗店见过她,当时她说家里有重病的父母上不起学的弟弟,顾雨自发的赞助了五千元。
我说:“也没什么奇怪的,在足疗店也在天天演戏,演命苦演高潮,她现在也算没改行。”
苏胖子起身迎接:“您好王小姐,这次麻烦您来主要就是谈谈您的自传《戏如人生》版税的事。”
那女孩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我,又看了看苏胖子,苏胖子对我说:“王东,你先回去改改。”
“好的”
我起身就走,没两步想起了什么,对苏胖子说:“我最近又在构思一部新书,描写一个叫玛勒的男孩与隔壁已婚少妇的爱恨纠葛,被荷尔蒙淹没的青春期与中年女性的孤独落寞形成的强烈碰撞,夹杂着情欲世俗的风暴,书名叫《玛勒隔壁》,稍后向您汇报,您先忙。”
“不错不错,这个一听就不错,你开窍了王东。”
我推门的同时,听到那个小演员叫了一声:“这椅子怎么这么湿。”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