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2 / 2)
沈清一下吓住了。他原以为多讲几句笑话,让莫莉乐一乐是好事。一看莫莉那样子,搞不好真的病情复发,那就“罪大恶极”了。他赶紧低了头,不再说话。
莫莉倒跟妹妹摇摇手说:“没事,我没事。别这么小心翼翼。”
一天真的没几个小时,时间过得好快。张居杰看了看手表说:“都下午五点了,我们该走了吧。”除了二姐和姐夫,他们这些孩子里,只有张居杰戴手表,他家境好,又是独子。
莫莉难舍难分,拉着林月容说:“我不想你们走啊。”又转头对母亲撒娇:“妈,你别让他们走。”
傅雪珍说:“我们不走,睡哪儿啊?没地方睡啊。”
莫莉说:“非要睡吗?说一晚的话不行啊。”
伯母说:“睡倒可以想办法,就怕你们一夜不归家,大人在家里担心。”
秦风说:“不走不可能,明天礼拜一,还得上课呢。要是旷课,我爷爷会生气的。”
沈清没说话,但他知道自己也是必须走的,父亲要知道他一夜未归,非扒了他的皮不可。想留下的只有林月容,她见大家意见不统一,就问沈清:“沈清,你走吗?还是愿意呆一晚,明天清早走。明天坐早班车,应该能赶上第一节课。”
沈清摇摇头:“不行,我得跟秦风一起走。”
莫莉对林月容说:“要不,你就一个人留下陪我吧,让他们走。”
林月容望一眼沈清,显得举棋不定说:“唔,我还是走算了,大家一起来,还是一起走。”
这时伯母说:“一定要走那就赶紧点,太晚就没车了。早点回去也好,别让家里人担心。”
莫莉只好松开林月容,神情落寞的望着大家走出病房。不过最后还是笑着,抬手跟大家扬了扬,表示再见。
二姐和姐夫以及那几个亲戚都没走,他们有地方住宿。一起走的其实就是团体中的五个孩子。
五个人匆匆走到车站,转一圈却发现,真的没车了。最后一班车刚刚开走。
大家又犯了难,一番讨论,又分成了两派。林月容和傅雪珍同意返回医院,留一夜;秦风和沈清坚持要走;张居杰无所谓,留也行,走也行。
林月容说:“怎么走?没车怎么走?总得有车才行。”
秦风说:“我们去路边拦过路车,总有好心司机会载我们一程的。你们想留就留下吧,我跟沈清走。”语气非常坚决。
秦风和沈清真的离开车站,来到大路边,等着过路车。两个女生还是跟了上来,她们不想撇下三个男孩子,觉得有责任照顾好他们。
这一等又等了两个小时,一辆车都没拦住。他们高估了司机的善心。
天已经黑了,回医院都很不方便。秦风和沈清下了决心:步行回去。必须今晚回到家里。
这是一个非常冒失的决定,这些孩子心里根本没有清晰的里程概念,不知道一百多公里到底有多远。或者是,为了不被家里惩罚,一万里路都不在乎了。
张居杰也站在男生一边,两个女生只好舍命相陪。为了友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起先的一个多小时,大家精力旺盛,还谈笑不止。走在朗朗月光照亮的马路之上,感觉挺浪漫。他们一路齐唱着歌曲,扑打着路边的茧火虫。吵吵闹闹,推推搡搡,仿佛是在游行观光。
几小时过去,路上行人和汽车突然消声匿迹,世界沉入无边无尽的虚空。月亮隐进云层深处去了,道路只能隐约看得清。路边景物也变得深幽可怖,总仿佛背后藏着什么未知的东西。夜虫的叫声虽然热闹,却反衬得黑夜更加死寂。
大家都感觉到了体力的消耗,从身躯到精神,全都筋疲力尽。他们的步伐慢了很多,变得默声无语,只顾低头赶路。可怜他们,迈着尚且“娇气”蓬勃的双腿,一往无前的征服着,远超自身年龄的艰险。
傅雪珍突然轻轻抽泣起来,说她口好渴,想喝水。到处一片漆黑,哪来的水?好在还有半夜不睡的路边住户,他们鼓足勇气敲开一家亮着灯的房屋,讨到一些水喝。
补充了水分,他们继续赶路。五个人体力不一样,步行速度不同,差距越来越明显。拉在最后的是傅雪珍,她跟一具僵尸似的,双手垂直不会摆动了,每迈一步要停五秒。张居杰走走停停,一直等着她,照顾她。沈清速度最快,跑在最前面。秦风走在中间,一会儿叫前面的等一等,一会儿叫后面的快跟上。
沈清一直猜想着,父亲会不会跑进他的宿舍里,发现床上没有他的身影。老天,求求你,要我干什么都行,千万别让我爸发现。想着这些,他于是跑得更快了,只希望赶在父亲发现之前,早一点回到宿舍。
林月容起先陪着傅雪珍,安慰傅雪珍,帮她驱散着黑夜的恐惧。后来又赶到前面去,追上沈清说:“你走慢点,别跟大家太分开,晚上路上不安全。”她总这样,爱照顾别人。
沈清说:“不怕,小时候我经常走夜路去看电影。”
林月容便陪着沈清一起走。她忽说:“我有点走不动了,脚好痛。”
沈清这才低头注意她脚下,她竟然穿着高跟鞋。“把鞋脱了吧,我给你提着。”
林月容于是脱了鞋,光着脚丫走,可走了三步就说:“太硌脚了。”路面看不清,她脚板又嫩,硌脚难免。
沈清于是脱了自己的拖鞋给她穿,自己打赤脚。林月容说:“你打赤脚没事吗?”。看得出,她对沈清这一关怀体贴的举动,深表感激。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他确实没事,从小在乡下,打赤脚早已成了习惯。
两个人边走边说,相伴走了好长一段路。那一会儿,沈清为自己能照顾到林月容一回感到很自豪、很开心,同时也感觉自己跟林月容越发亲近起来了。这很美妙,正是他所希望的。他越来越喜欢上这个女孩了。
一直到天蒙蒙亮,他们才走到本县的一个小镇上,那儿有去自己镇上的短途客车,他们就地停下,等着最早班的那一趟。
五个人真可怜啊,全都累得一头躺倒在地上,好比五头野猪似的,全然不顾地上的泥土尘灰了。
还好,回到家里才早上六点,离八点上课还早得很。沈清倒在宿舍床上休息了两小时,幸好父亲不在宿舍,对儿子一夜未归毫不知情。
沈清倒到床上时,就感觉双腿象中了毒,又麻又酸、又辣又痛。等到起床时,膝盖都僵硬了,直不起来,走路就跟患了小儿麻痹似的。
那一整天,沈清上课都在打瞌睡。午间遇到林月容,说她也是,课堂上睡得昏天黑地。还说这算好的了,秦风最惨,被他爷爷发现了,用竹条狠狠抽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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