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与社稷孰为轻重（1 / 1）

润润看璚英有些心不在焉，拿了话本子便走了，璚英又想起今日进学的内容还未给父亲过目，看着时间也快到用午膳是时候了，收拾了书本便向正厅走去。

柳府在杭州算大户人家，府内的修葺又是柳谦的夫人董氏主持的，小桥流水，假山矮树，颇有南方风情，主院的湖通着弯弯绕的小河道从各个方向走出去，此时早春，南方的空气中虽然还残存着一丝寒气，但在正午的阳光的照射下倒没什么了。璚英惯常不爱规矩，也受不下像别的南方女子那般“纤纤作细步”，往往大踏步的踩在那些浅河道的石阶上，三步并作两步便跨过那浅河，跳到董氏面前，柳家人便是放松惯了，也不曾拘着璚英学规矩，这样下来璚英自然就与南方那温婉女子不太相同了。

今日璚英也是随意揣着两本书大踏步进了屋子，顺着目光一看，发现祖父，父亲，母亲都在，嘴角一咧，低下头去“璚英给祖夫，父亲，母亲请安”

“璚英来了”说话的人是璚英的父亲柳谦，柳谦是当地的提刑按察史司，也是出了名的清官，因此别家虽然看柳家势大，却由于柳家人正直又是书香世家而不曾妒忌柳家半分。

“父亲”璚英走到了柳谦身边。柳谦和夫人董氏琴瑟和鸣，成婚这些年里也未曾纳过侧室，董氏年轻时不仅是出了名的美艳，更是闻名一方的才女。现在年岁稍大，气质也不减半分。要说这夫妻二人虽是情投意合，但是在外人看来，却是过于看重女儿了一些，往常人家都是紧着长子的给，柳家却在璚英祖父的默许下给了长女和长子一般的待遇。平日里更是把柳璚英当作男儿来教养，马术，射箭，诗词歌赋璚英一样也不落下，就是身边的贴身丫头彩云也很是敬佩这样样都会的大小姐。

“让我看看我这孙女学的怎么样”璚英的祖父不曾入仕，但这学问可不比方老先生差半分，从柳谦手里拿过书本“那一篇？”

“冯谖客孟尝君”

“那你给我说说，你有什么见解？”

“作为一国之相，孟尝君地位显赫，门下食客三千，可谓重矣。对冯谖的照顾也许是出于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但正是由于孟尝君的接纳，也让冯谖帮助成就了孟尝君的地位，从而为相数十载，而无纤介之祸。由此看来，当权者应有识人之慧眼，容人之胸襟；有才者应学满腹之诗书，待时以报国”璚英自信的说道

“看来今日你虽去的晚了一些，还是学到不少的”祖父赞成的点了点头

“璚英也当如此，学满腹才华，虽说不必展现，但对自己也是大有好处的”柳谦颇为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

“好了好了，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璚英，你可曾看见你哥哥？”董氏看着这祖孙三代心里也很温暖，赶紧命下人备了午膳。

“哥哥刚还在我院中帮父亲传话，估计是送晋之哥哥出去了吧，应该一会就回来”璚英向门口张望着。

“祖父，父亲母亲”柳冕英进了屋“刚刚送了晋之兄出府，便来晚了一会”行礼道。

“无妨，快坐，菜已经备好了”董氏看着自己的儿子心生感慨，如今儿子已经十六岁了，一般这个年纪的男儿都是成了家了，要不就是定了亲，偏偏他这个儿子一点也不开窍，生的如此风俊雅，就是比着赵晋之也是要出色三分，怎的就一个个回绝了人家有意的姑娘呢？董氏想归想，柳谦不着急，她也不喜欢操心那么多，由着样子去吧，反正自己的儿子配着整个省州都不在话下，也就不管了。

璚英看着桌子中间的瓷碗里装的菜式，觉得十分的陌生，问道“这是什么菜，为何璚英从见过？”

那盘中好像有很多海鲜，浇着金黄的油汁，中间放着大枣，四周却堆着各式各样的海鲜，海参，鲍鱼，木耳...璚英有些好奇，今日是什么日子？怎的有如此少见的菜？

柳谦看出了璚英心中的疑惑“今日杭州府来了个经商的，他家儿子要拜方老先生为师，璚英，你可知此事？”

璚英想起了早上那个青衣小儿郎，点了点头。

“他家上午遣人来拜访，送了这道菜，说是改日亲自登门”柳谦也有些疑惑，这送礼还有直接送菜的人家，可真是少见，但这经商的人家说是姓顾，南方经商出名的也就那一家，莫非真是那富庶的广州顾家？

璚英听了这话，猜到是那青衣小儿郎，就将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还有这等人才？商贾之家教习的小孩少有见识的，但那小儿郎能接上你的对子也着实不简单”柳冕英也有些好奇这小儿郎的来历，他与赵晋之平日也在方老先生那里念书，只是以科举为重，与璚英并不在一间教室进学，所以也没有听说过青衣小儿郎的事。

一旁静静坐着的祖父却有些耐不住了“璚英啊，你说那方老头还收了人家的金瓜贡茶？”

“嗯，方老先生特意叮嘱我告诉您的”璚英知道自己祖父心里羡慕了，却还是直说。

“看来我以后有好茶喝了”祖父笑道

“此话怎讲？”璚英只知方老先生对那茶叶宝贝的很，却猜不出自己家祖父的想法。

“保密”用完午膳后，祖父才幽幽吐出这两个字。

“小姐”彩云小心翼翼的叫醒了璚英“该收拾收拾进学了”

璚英渐渐醒了，长舒一口气“这一晚上过的也太快了些”

彩云看她醒了，只是笑道“昨日下午老爷带您去练骑射，怕是真累到了，小姐才会觉得睡不够，要不今日就跟老爷告个假？”

“不了不了，父亲说过不要让我太娇气，我可不能落下这个习惯”璚英在床上躺着说道。

彩云知道自家小姐有在床上懒一会的习惯，只是掀开了床帘，将衣物放在一边，又快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让风通了进来“初春的早上还是有些凉的，奴婢看小姐还是换件衣服比较好”说着便拿来了一件新衣，右衽交领的淡粉色上袄配着月白的白罗绣花裙。

璚英看着这新衣“会不会有些正式了些？”平日里璚英虽然也好打扮，但毕竟是进学，也不用把一套套衣裙都拿来穿啊

“小姐，这是夫人吩咐的，说您整日穿着胡服骑射，很少正正经经的穿夫人给您做的新衣，夫人说了，您也是体面姑娘了，要懂得多打扮自己才是”彩云又备了一对小巧精致的流云簪，和一幅水滴型的耳环，站在窗前等着璚英起来。

“...好吧”璚英只得无奈听从，临走时又顺手拿了件素色的薄披风遮了遮，才坐上了马车。

到了进学的地方，不出意料的迎来了润润的夸赞和赵静之的讽刺，以及赵厚之的小声阻拦...

一上午的进学倒是没什么新鲜的，只是方老先生听到璚英祖父确实羡慕了自己的新茶叶，好生乐了一番。

临走的时候润润问璚英“那青衣小儿郎在何处？不是已经拜了师了吗？怎么没见人影？”

“也许是跟我哥他们一起进学了”璚英又想到要去还方老先生的书，便托人带了信说中午晚点回去，就在走到方家正院的藏书阁里准备找老先生，没找到老先生却碰到了藏书阁的小厮，璚英便像那小厮交代了自己还个书，到藏书阁里去一趟。

方老先生曾经是太子伴读，也在京中当过高官，扶持太子登基后便不顾新帝阻拦，自请回乡隐居，新帝念在平日情分，便赏了不少价值连城的珍奇古玩，还有成箱成箱的珍贵古籍话本，都被方老先生带回了杭州，放在了藏书阁里。

璚英经常来方老先生的藏书阁看书，方老先生也由着这个小辈闲转。璚英刚收好书册，准备四处看看，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随着脚步声变近了，璚英听着声音有些熟悉，但又隔着书架看不太清。那人似乎不知道璚英的存在，只是在一架书柜旁停下了脚步，璚英正想问是谁。却听那人问身边的小厮道“你可知，君主与社稷，孰轻孰重？”

小厮定是答不知的，顾照清那声音微微带着笑意，想当然的轻笑出了声。

正要说些什么时，突然一道清亮的女声回答道“君主与社稷，当以社稷为重。”

－－－－－－题外话－－－－－－

这真是男主啊，没想到直到章末才轮到我们男主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