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打鸳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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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丞相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日日不断的王公贵胄上门提亲,引得行人纷纷侧目。“诶,这是怎的了,丞相府这般热闹?”“你还不知呢?前些日子苏家小姐在赏花大会上赛诗拔得了头筹,近日,皇后娘娘又将‘京城之花’这个名号给了她呢!”“这可就奇怪了,自古以来女子都是以无才为德,怎的这苏小姐颇受皇后娘娘喜爱呢?”“当今皇后可是颜太傅之女,颇有才学,可是远近闻名的一代才女呢,况苏颜两家世代交好,这苏小姐又讨喜,皇后娘娘自然是喜爱得很呢,要我看啊,这苏府怕是又如锦上添花一般了。”“这些人命就是好,要是我家女娃有这般出息,我就乐出花来了。”“得了,卖你的豆腐吧,我们哪能肖想这些?”

再看苏府,那些上门带着聘礼的人全被恭恭敬敬地请了出来,虽是被拒却也不至于太跌面子,只是引得府外人议论纷纷,“这苏府未免太过骄矜了吧,如此多王公贵子都不满意?”“哎呦,苏家当家的疼女儿你又不是不知,更何况这苏大小姐刚被皇后娘娘嘉奖,苏府又受皇帝青睐,难免有些入不了眼的,人家还未说什么,你在这着什么急?”

“老爷,梦以马上就及?了,这亲事还是早早订下为好啊,否则……到了皇上选秀,怕是会葬送梦以一生啊!”“我又何曾不想,但近日那些来提亲的,哪个不是看着我苏家势力来的。巴巴地往上贴呢!梦儿若是嫁过去了,免不得受夫家的气,我又年迈,此时还得慢慢商议。辞笙那小子还未归京,他与梦儿自幼相识,我看二人也有点意思。若是梦儿被许给了他,我也就安心了,两家还能常来往。”“说的倒也是,辞笙那孩子被派去平定叛乱两月有余,至今倒是杳无音讯,可叫人担心。”“不出意外,再等上半旬便可,若他那时无法凯旋,便是与梦儿无缘了,届时在择良婿也不算晚。”

小镜台前,佳人正梳妆。

“小姐,门口又一堆人来求见老爷呢,个个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桃春蹦着到苏梦以跟前,笑盈盈的可爱极了。“你这么高兴作甚,小姐还未说什么。”莲夏有些不解,“奴婢自然高兴啊,自小姐被皇后娘娘赏识后,这苏府里的人可是一波一波的来,奴婢也跟着沾了光呢!”苏梦以莞尔笑了笑,道:“你啊,都快跟我一般大了,还如此藏不住事。你与莲夏是一同入府的,怎的她如此沉稳,你却冒冒失失的?”“小姐,奴婢打小便是这性子,若小姐房中都与夏姐姐一般严谨,岂不无人与小姐逗乐子了?再说奴婢本就无心嫁人,就想一辈子服侍小姐!”“净在胡说八道了,真得找个姑子好好来管管你这脾性。”苏梦以本欢喜地逗着桃春,却恍然间看着镜中生得素雅的自己,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对桃春说:“桃春,你且去寻我的大衣来,我们一同去园中逛逛,在这屋里倒也有些闷人。”桃春听闻,连忙去寻,趁着这个空隙,苏梦以将莲夏唤到身旁来,拍着她的手说:“莲夏,我知晓你自幼便懂礼,也万分谨慎,你与桃春一同长大,她跳脱,你沉稳,在我身旁倒也帮了我不少,我也知晓你在许多事上都依着她,她心思单纯,有些事还得你在旁提点她,别致使她心直口快得罪人了也不知,自然,你们二人若是受了委屈,便来与我说,我自会为你们做主。”“是,奴婢自会帮衬着春儿。”苏梦以欣慰地点了点头,道:“替我梳妆吧,把那支梨花簪簪上。”莲夏动作极快,三下五除二就给苏梦以打扮好了,镜中的人不施粉黛,身上唯一的装饰便是那梨花簪,却依然楚楚动人,惹人生怜。梳妆好了,大衣也早早寻来了,苏梦以由她两搀着,缓缓走到了园中,园中有几棵梨树星星点点地开了点花骨朵,苏梦以轻抚着梨花苞,桃春甚是疑惑,问道:“小姐,这梨花还未**,有什么好看的?前面有许多梅花开的正盛呢。”苏梦以知道桃春的心思,就让莲夏跟着桃春一同去看看梅花,自己则站在树下思暮过往。

周辞笙与苏梦以自由相识,苏梦以十岁那年,二人与苏母一同入宫觐见皇后,趁着皇后与苏母说体己话的时候,苏梦以倍感无趣,就拉着周辞笙一同向皇后请求在宫中走走,皇后素来仁厚,便唤了两个婢子跟着,让他们一同去了,却不想勿入了御花园,那时正当春,宫中的梨花与海棠开得甚好,苏梦以第一次见这么大片的梨花树,不禁有些呆了眼,周辞笙早不知去了哪,待再见他时,手中还持着一朵海棠花,笑着向苏梦以迎来,热烈且耀眼,他捧着花笑着说:“这御花园中花开得如此好,我便想折下来赠予你,好话应当配美人,你素不爱簪花,但我想着,你本就生得美丽,簪花后更是美若天仙了。”苏梦以被夸的有些羞,嗔道:“你惯会用花言巧语诓我,这宫中海棠开得明艳,旁人看来是海棠艳压了梨花,我却不然,我偏生喜爱这梨花,二者看似争艳,没准和睦的很,海棠虽好,我却甚爱梨花的纯净瑕白。”微风轻起,正巧一朵梨花掉落,拂过了苏梦以的头顶,洁白如雪,看得周辞笙迷了眼,也迷了心。

周辞笙一心入仕报国,在苏梦以十三那年,周辞笙考取了功名,还是当年的武举状元,也算是承了他父亲遗志,那日,苏府上下张灯结彩,苏梦以也高兴得像个孩童一样,她是一直看着周辞笙这些年的努力的,她父亲是忠贞之士,他也是。后来,周辞笙平定叛乱,剿匪多次,履立战功,在朝中颇有威望。直到去年,周辞笙被派去平定常州叛乱,常州民风彪悍,知州笼络人心,起兵反叛时才发觉常州不乏骁勇之人,常州又多山,易守难攻,周辞笙也知这一仗难打,在临行前一日特来拜访苏府,与苏父苏母寒暄了一会,便急急直奔向苏梦以房中,苏父苏母早已明了周辞笙的心思,便也由着他去了,推开门的一刹那,二人皆喜不自胜,苏梦以却忽的蹙起了眉,惹得周辞笙心揪了一下,忙问苏梦以怎么了。“我听闻你又要上战场,这都快入冬了,你可要备好了冬衣,你素来不晓得爱惜自己的身子,叫我白白担心了去。”周辞笙一听便展开了笑颜,道:“还未入我府中便如此关心我,要不在临行前我便向苏伯父讨了你去算了,免得我魂牵梦萦的。”“你怎的越发登徒子了,再这样,我便不再理你了。”周辞笙不再调笑,郑重其事地看着苏梦以,“梦儿,我并未打趣你,若你有意,待我此次归来,你大概也要行及?礼了,届时我身负战功,就请求皇上给我们赐婚,我再带着聘礼光明正大地来求娶你,我保证,你的成亲仪式不会输任何一位京中小姐。”苏梦以有些羞,绞着手帕道:“自古有太多痴情女子负心汉了,也不缺状元郎成驸马爷,你也不能确保你不会为了荣华而委身,我可不愿为了个男人独守空房,白白葬送了一生。”周辞笙倒也不恼,向她保证:“我自不会负你,若无心爱之人,要高官俸禄又有何用,我们相识数年,你应早已明了我的心意,若你有朝一日能嫁与我,我必不再纳他人,我这一生,有你足矣。”苏梦以本就有意,却碍于名门贵女的身份,并未流于表面,只是淡淡地应道:“我不过数月就要及?,若你能早日凯旋也就罢了,若不然,只怕我要嫁作人妇了。”周辞笙连忙从袖口里掏出一支簪子,递到苏梦以手中,“这是我在外征战时寻得的一块璞玉,倒不像中原之物,新奇的很,我又想着你说过喜欢梨花,便让人做了这梨花簪赠予你,你素不喜金银珠宝,我却有心想看你在我面前熠熠生辉。”苏梦以似是被触到了,问:“我不过三年前提的一句喜欢梨花,你便记到现在?这玉十分少见,却也能看出来是上等的好玉,碧玉簪上嵌有皎白的梨花,别致却不落俗套,当真美轮美奂。”“既然喜欢,那便收下吧,收了这个,你便是默许了,再不许反悔了。”“成大事者,往往不拘于男女之情,你怎的今日言语颇多?你便安心去吧,我在苏府等你凯旋。”

京城外,少年策马扬长而去,身披铠甲,念佳人,守疆土。

“长姐,你在这发什么呆,这梨花还未开,丑陋的很。”苏梦莱一声长姐拉回了苏梦以的思绪,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七八岁的妹妹,苏梦以只得温柔一笑,轻声念到:“愿上天庇护周辞笙早日平定常州叛乱,身体康健,无灾无虞。”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下了近一旬,苏府上下都在张罗着苏大小姐的及?礼,苏老爷交待了,这苏大小姐的及?礼要办的风风光光的,断不可马虎。

闺房帐中,少女犹等未亡人。

“几日前便听闻常州之事已经平息,怎的至今还未归?”苏梦以听着嘀嗒的雨声心中不免烦躁。“小姐还在等着周公子啊?这几日来提亲的人无一不被拒之门外,外人只当小姐傲气自满,却不曾想,小姐心中早已有了人。”桃春不忍苏梦以日日郁郁寡欢,便整日在其身旁想法子逗小姐一笑。“小姐别忧心,常州到京城最快也要四五日,若周公子见着小姐为他眉头紧锁,怕也会添上几分自责。”苏梦以听到二人的宽慰,心里舒坦了些,却也只低头留下一句:“再等等罢。”

此时,金銮殿内,苏父跪于长阶之下,抬眼便是不怒自威的天子。“苏凡,让你女儿入皇家,乃是苏家之幸,你又何必百般推辞?”“皇上,臣不敢忤逆圣意,但小女实在难堪此重任,望皇上收回成命。”“朕念你为开国功臣,但此时,朕意已决,若爱卿执意阻拦,那爱卿年纪渐长,丞相之位,也该易主了。”苏父沉默良久,最终只留下一句:“臣遵旨!”皇帝面色好看了些许,唤了内侍太监将其送出了宫。

苏父回府后,忙向书房奔去,将苏梦以唤了过来。

“梦儿,你告诉为父,这些日来,你可有中意的夫家人选?”还未等苏梦以开口,苏父便继续道:“我知晓你一直在等着辞笙,可他至今未归,怕是……唉。”“父亲,他曾承诺过女儿,在女儿及?之前会回来的,现如今离及?还有三日,女儿愿等他到最后一刻。”苏父摇摇头,道:“事已至此,为父不得不告诉你,今日皇上召我入宫,便是与我商讨你的婚事,皇帝有意许你入皇家,且圣意坚决,可为父,不忍你做党派斗争的棋子,不忍你牵涉政治纷争,更不愿你做深宫囚鸟啊。若是过几日,你等到了辞笙归来,他愿放弃荣华与你远走高飞,那便皆大欢喜,若不然,你便早些收拾细软,为父在西郊边上有一处房屋,位置极为隐蔽,虽不如这大气,却也能住人,就是委屈了你,倒时我便对外声称你已撒手人寰,皇上若有怪罪之意,为父这一把老骨头倒也还能扛住。”

苏梦以听得有些站不稳,却依然定了定身形,跪了下来说:“父亲,女儿虽少不经事,却也知圣意难违,若女儿一走了之,引得天子震怒,遭殃的便是整个苏府,况且皇上的人遍布九州之内,迟早能找到我,到时苏府落得欺君之罪,父亲也会背上不忠的千古骂名。我生来为女儿身,无法一辈子在苏府尽孝道,却也不能因为女儿一己私欲连累整个苏府,皇上左不过是让我嫁给皇室宗亲,只要苏府上下平安,那我嫁便是。”

苏父深深的叹了口气,说:“可……辞笙那孩子对你痴心一片,我与他父亲乃莫逆之交,还等着看你们佳偶天成,喜结良缘的……我未曾想,这些年来,我恪尽职守,安分守己,却连自己女儿都保不住。”

苏梦以闻此言,睫毛颤动,泪珠不断地滚落下来,却仍逐字逐句,铿锵道:“女儿做不到为男女之情罔顾孝道,罔顾人伦。纵然女儿对周公子一往情深,却也做不到为他一人而罔顾整个苏府的性命。”说到后面,苏梦以已经更咽到发不出声,却仍笔直跪着,眼里满是遗憾却也坚毅无比。

苏梦以记不清是怎么出的书房,晚风中掺杂着闺中幽怨事,掺杂着泪水的冰凉,苏梦以伴着月光途径梨花树,枝头上已多生出不少的梨花,她不断摩挲着那支梨花簪,只叹一生不能常相伴。

及?那日,苏府各处喜气洋洋,苏梦以穿上了一套绣着海棠的梅色吉服,妆容也比平常明艳动人,但却将准备好的桃簪换成了那支梨花簪。

“若你无法见我及?时的风光,那便让这簪子代你看看我的模样。”

此时,京城郊外,一匹快马正拼命的赶回京中,少年人鲜衣怒马,满心只想迎娶心爱之人回家。

按规矩,周辞笙入京,先去拜见了皇上,没与皇上说两句便有些坐立不安,寻了个由头出了宫去,他只嫌这苏府到皇宫距离长,只嫌自己一副病躯走得极慢,他心心念念了几个月的人,他再也不想等下去了。

“吉时要到了,小姐还得准备好才是。”苏梦以看着府中高朋满座,最想见的人却仍未归来,心中一阵苦楚却无人倾诉。

“镇关将军,周氏公子,周辞笙到——”听着下人的通报,苏梦以不可置信地抬眸,只见她常念的人,正如光一般向她走来,二人静静对望着,一言不发,却恍若隔世,这几月不见的思恋与缠绵全流转于眉眼深思之中,周辞笙千言万语就化作一句:“我凯旋了,也来晚了。”可这种气氛并为持续很久,一声“圣旨到”打破了二人的温情。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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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赐良缘,许苏氏之苏梦以为太子妃,七月十五日吉时行册封礼,入住东宫,钦此——”

多可笑,不遂人愿还要谢恩,苏梦以木讷得如机械般谢了恩,而周辞笙一直看着苏梦以,妄想读出些她的情绪,眼中的不解与悲怆似要喷涌而出,他明明,就差一点……

梨花肆意盛开,梨花情却再不能肆意蔓延,那便让这份情赋予梨花,随风飘零,埋于广阔大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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