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之涣（1 / 1）

八月十九是小皇子的满月礼的。这是皇帝的第三个孩子，也是云落国第一个嫡亲皇子。宫里上下都很高兴，皇帝更是在宫中大摆盛宴邀请诸位王爷和一些有功的大臣及亲眷到宫中一起庆贺。

我是怀孝正妃自然要与他一同入宫。正宴在晚上，吃过午饭我梳妆了一番便出发了。从王府到皇宫需要路过一片集市，我一人坐在马车中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声音，心中想象着听到的景象。一时间叫卖的声音，杂耍的声音，孩童的嬉笑不绝于耳，这样的市井之声让我觉得真实有趣。我曾想，如果我嫁的是寻常家，应该也会在某个早晨为丈夫做好早饭便到这样的集市来采买明天的食料。正想着，不知是什么落在了我的手里，我握起它用手去感觉它的轮廓，原来是一片叶子，不知它从何而来，它不属于我的世界却飘进我的手中，我小心翼翼的放进腰间的香囊里。

到了皇宫，我和栀萝一起去了皇后娘娘的寝殿。进屋后被安排在一处坐好，听迎我的宫女说皇后娘娘还在更衣，一会儿便到。屋里有人闲聊的声音，想是一些同我一样早到的女眷。坐了一会我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成了这屋里热议的话题：

“听说是个看不见的？”“真的，看样子与常人无异呀！”“毒瞎的，看不出来。”“当真是命，会投胎，瞎子也能嫁个王爷做正妃。”除去这样的议论，不时还会传来一阵故意压低的嗤笑声。这样的非议之声，从小到大我听的多了，早就学会了不在意。突然外面的宫人喊“皇后娘娘驾到”，我随着众人一起给皇后请安。

“今天难得的大家都在。皇上登基不久许，后宫许多事需要本宫亲自操持，一直未能倒出时间与各位宗亲见面。这次三皇子满月，皇上就想着借此机会叫各位宗亲到宫中一聚，亲戚之间要常走动才不生分。今日，大家就不必太拘谨了。”

话音刚落，另一个声音响起：“皇后娘娘客气了。听说今年咱们云落国各地丰收，想必是老天爷为咱们小皇子的诞生赐下的吉兆，这三皇子将来必定有福之人。”

皇后似乎对这话颇为受用，轻笑着说：“荣王妃客气。”原来说话的是八王爷的正妃。

“皇后娘娘万福，荣王妃说的没错，小皇子有老天爷的照拂，将来必定能给咱们云落带来福祉。而小皇子是皇后娘娘所生，那么皇后娘娘就是咱们云落的最大功臣，臣妾这里有一对玉如意送给皇后娘娘，祝娘娘如意安康。”

“说的好，不知这位宗亲是谁？”皇后娘娘问起了说话这人的身份。

“小女京兆尹之女越栀萝。”

“京兆尹之女？我记得是十二弟今年新纳的妾室。”

“正是臣妾。”

“果然是个标志的美人。十二弟的正妃貌似是姜相的孙女，今天可来了。”

听见皇后提到我，我不慌不忙的站了起来，福了身说：“臣妾姜向染给皇后娘娘请安。”

“向染？按礼我应该唤你声弟妹的。”

“臣妾不敢。小皇子满月，向染也没什么稀罕的东西送小皇子。就将这个金锁送个小皇子，这原是我的贴身之物，是太傅崔敏，催大人送给我的。”

“是父亲送给你的？”皇后本姓崔，单名一个灿字，是原太傅之女。崔大人已于两年前抱病离世，生前与我父亲交好，这把小金锁就是小的时候他送给我的满月礼。

“正是，今天也算是物归原主了。”看见父亲的遗物，做女儿的应该很高兴吧。只听皇后急急的说：“快拿来给本宫看看。”

皇后娘娘当真是喜欢我送的这件礼物，不住声的说着欢喜。又闲聊了一会儿，皇后因要去前殿侍奉，便让众人散了。我和碧儿从皇后宫中出来，避开了亲族女眷，独自在御花园里闲逛起来。

“越栀萝真是会借花献佛，居然拿小姐你送她的玉如意给小皇子。想是这京兆尹芝麻小官当真拿不出什么宝贝来。”

“说话小心些，这里是皇宫不比王府。别落人口舌，给相府惹上什么麻烦。”

碧儿乖乖答是。突闻身后一人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姐姐，姐姐，姜姐姐慢些走。”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不过这声姜姐姐显然是在唤我。我和碧儿不自觉的停下脚步，回了头。

“向染姐姐，好多年不见了。”

“你是？”这人知道我的名字，还喊我姐姐，我也觉得他的声音颇为熟悉，应该是一位故人，可是光凭这声音一时间我完全想不起是谁。

“我是之涣，章之涣啊。这次我随父亲从青州来向皇上复命，听说你嫁给了十二王爷，我想着今天的盛宴你一定会在，便求着父亲带我一起来。对了，青州御史台之子章之涣，拜见王妃娘娘。”原来是他，算了算之涣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所以才能在这后花园中见到我。

“你是之涣，一别数年，你可好啊！”那日府宴上大姐口中所说的青州御史台之子便是这位向我拜见的少年。我微微向碧儿示意了一下，碧儿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退到一边去。待碧儿走远后，之涣犹豫的对我说：

“向染姐姐，他，他可好。”

之涣口中的那个他正是我的弟弟姜向泰。听他这样问，我不禁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原来他从未放下，但眼下我也只能无奈的回答他：“我与向泰也快两年未见了，不过听哥哥上次回来说他在边疆很好。随着哥哥还打了几场胜仗。”

听说向泰很好后，之涣长长舒了口气，语带安心的说：“那就好，那就好。”

“向染姐姐，之涣今天费劲了心思来见你，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可否，可否请你将这个玉佩带去给他。”他拉起我的手，将一块冰凉的玉佩放在我手中。我紧握住那玉佩肯定对他说：“之涣，放心吧，姐姐一定会帮你带给他的。”

我一直都知道之涣喜欢向泰。很小的时候，之涣曾在相府中小住，母亲安排他和年纪相仿的向泰同屋。他们同吃同住，形影不离，相府里到处都留下了两个少年玩闹的身影。有时，他们互相追逐，跑的累了就躲到我学琴的树下安静的坐在那里听我扶琴。

菩提树下，杨柳依依，本是少年的间的亲密，却不知不觉间滋生出不一样的情绪。也是在那棵树下之涣对向泰诉说出了心中的感情，不知发生了什么，三天后之涣便离了府，从此一病不起。因我们三个人常常腻在一起，所以外人都说是我伤了他的心。还记得，他走的那天下起了大雨。半年后，向泰坚持和哥哥去了边关。

后来之涣一生都未娶妻，二十五岁便抑郁而终。这个的时代容不下他对向泰的感情，这一世他和向泰注定不会有交集。若有来生，愿他们能相遇在一个没有的偏见的尘世里。

我收下了他放在我手里的玉石，小心的放在怀里。这是一个人的坚持，也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