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告白(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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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我看不见,靠听去了解这个世界。再回来,眼睛恢复了光明,也让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这个我生活过三年的‘家’。王府里宫殿、假山,错落有致。不同于北方园林的刚健,沉稳,这里整体的格调古朴、自然,倒是有着几分江南的灵动、纤巧。

回来后,我依然住在从前生活的别院。刚坐下,丫鬟来报说是金总管来见我。我请他去了别院的前厅。进屋后他依着礼仪向我跪拜。我坐在主位上抬手与他客气道:“金总管快快请起,都是自己人何必那么多礼。向染刚入王府时,什么都不懂。受了金总管许多照顾才有今天。特别是那年季果出事,金总管帮了向染很多忙。反而是向染还未曾向金总管道谢呢。”

我说的真心,似乎也感染了堂下的金总管。只见他拱拱手,宽慰的语气说:“王妃心地善良,宽待下人。没想到这么多年,王妃还记得老奴。”金总管的声音甚至有些更咽了。“今日,王妃归来,老奴不顾王妃舟车劳顿便来叨扰,是因为……”金总管说道这便犹豫着不再说下去。但从他的眼神里,我大概也懂了他的意思。轻声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先退下。”

关门声轻响。我问那金总管:“现在四下无人,金总管有话不妨直说。”

“王妃聪明过人,老奴今日来却是想和娘娘交待一件事情。”

“可是为了越侧妃的事?”从前,我虽一直生活在王府后庭的别院很少过问府中的事务,但从府里人的闲谈中多少也听说了金总管和栀萝的事。子栀萝嫁进来后,他二人就为着王府的管理权闹的不可开交。有一次,因为一个王府掌事厨房的人事安排,两人一度闹到怀孝那里。不过依着怀孝不拘小节的个性,最后那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今天,这个人精似的金总管在我回来后立刻就急着过来,想必是来诉诉这几年的心酸吧。

“娘娘精明,老奴这次来一是来给娘娘问安,二是来向娘娘禀报一件事。”

“金总管不妨有话直说。”

“娘娘为人直爽,老奴也就不转弯了。今日老奴带来了王府的账本。”说完,金总管双手呈上了账册。“娘娘只消轻翻两下,便可知老奴此次来的目的。”

果然,这个金总管是有备而来。但在事情未明朗前,我还是得仔细斟酌着才是。见我不说话,金总管继续以一副谨慎的语气说道:“老奴侍奉王府多年,一直感恩于王爷和昭王妃的信任,不敢有一丁点的怠慢。”边听着金总管的话,我边翻看起账本。“这些年,越侧妃掌事。她生活奢侈,明明是侧妃却到处摆着正妃的姿态。越大人高升,越侧妃竟私自拿了一万两黄金作为越大人的高升之礼。这钱可都是她私自做主提高农民的租地金得来的。就连她身边的侍从也公然的拿着王府的钱在外胡乱治办产业。这几年收成不如好,越侧妃又一味的提高租价,农民苦不堪言,便找到王府来。谁知,竟被兵部的侍卫给压了下去。王妃请看。”

金总管走上前翻着我手上的账本,指着其中的几处说:“芳华殿一个季度的服化钱居然高达十万两。这可是普通大户人家,全家一年的衣服开支。账目上还有许多处这样极不明朗的假账。娘娘贵为王府正妃,今又得太后下令管理王府。如今,也是时候整治、整治这不正之风了。”

我合上账本,搁在桌上,问他:“王爷可知道这些事。”

金总管弯着腰,回我:“奴才还未来得及向王爷报告。”

这个金总管果然是个聪明人。他应该也知道,就算怀孝因为这事惩罚了越栀萝,也难保越栀萝不会在怀孝不在家时报复他。

“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你悄悄拿些钱去安抚一下被提高租金的农户。”我说:“再有,尽快把那些个偷用王府银钱的奴才给我揪出来。”

晚一点的时候,怀孝来了。他来时,我正换好衣服从更衣间里出来。

我以为他来是和我理论今早罚跪的事。可见了我,他笑眯眯的走来,没有半点不悦的样子,挥挥手散退了屋里的侍女。

“这别院还住的习惯么?”他语气轻柔的问我。

见我不言语,他也不生气,抬脚跟着我去了内堂。

“我找人重修了这里,都是按照你的喜好来的。还把后面你常去的那竹林收拾了一下,留给你散步。”他说:“还有,我还在后院辟了块田,叫人种了些药材。从前你总给府里的下人看病,以后如果你喜欢,可以在府里开间小药庐。只要你高兴,我可以把江南的那间搬回来给你。”

我在内房的桌前坐下后,他亦随我坐下。还特意挪了挪椅子挨的我更近些。心里虽不悦但还是忍住并没说什么,毕竟现下我有求于他。刚欲开头,却被他抢了先。

“封号你还满意么?是我选的,母后本想用‘朝’字。”边说他边在桌上写下了那字。“但被我否决了换成了‘昭’,和我一样的封号。你喜欢么?”他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了看我的表情。

“是什么都好,反正我都不在意。”我没有表情的告诉他。“不过,你来的也好。眼下我还真有件事找你。”

“你说,我答应你。”说完他又往我这靠了靠。我本能的向后仰去。

“你都还没问是什么事呢?”我问。

“什么事我都答应你。”他伸手想来握我放在桌上的手,被我避开了。

我清咳了两声说:“是碧儿的事,你也知道,我和碧儿明面上是主仆,内里比亲姐妹还请。回来后,你身边的那个侍卫青晟竟跑来相国府和我提亲。说让我同意把碧儿嫁给他,他说和碧儿是在你江南的行馆里产生了感情。正好今天你来,我想问问青晟的事。”

他一副深思状的点了两下头。摸了摸光洁的下巴,一副深思的模样说:“这事我也听说了。青晟从小在我身边,他的为人我是知道的。碧儿和他一起,我也是放心的。不过,这事还得看碧儿是怎么说的?”

我赞头的点点头。告诉他:“我问了碧儿,她虽没同意可也没拒绝。碧儿年纪也不小了,不能就这么一直耗着。你知道的,碧儿没有父母,我是她唯一的家人,我不求她富贵,只愿她一生安稳顺逐。”

“好”他答:“只要碧儿同意,这事交给我去办。青晟我可以送他去宫里做个侍卫总管。城郊我还有一间宅子,就送给他俩做婚房。”

我连忙摇头:“宫里就不用了,还是让他留在你身边吧。一则可以保护你的安全。二,由你看着他,他也不敢做什么对不起碧儿的事。”第三,伴君如伴虎,碧儿这些年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我实在不愿她卷进宫里更大的是非争端中。我在心里悄悄加上了这句。

正想着,他趁机拉起我的手。轻快的说:“染染,你担心我的安危,可见还是关心我的。”

“当然。”我说:“我是王爷的正妃,一荣皆荣,一衰俱衰。我当然要关心王爷安危了。”

他似乎没懂到我话里的奚落。高兴的样子让我意外的忘了收回被他握着的手,任由他拉着手。听他语气轻快的说:“我们是夫妻,荣辱当然也是一起的。”

这句夫妻当真是惹得我不悦。我抽回手,不再理他。“我今天来,也是有事找你。你走后,我让人重修了这间别院,虽不比芳华殿奢华,但素雅的风格却很趁你。”

“王爷想说什么,说就是了,不用拐弯抹角的。”我瞥了他一眼,问道。

他点点头说:“芳华殿本是给王府正妃准备的,但现在栀萝住在那里。你看,能不能把芳华殿让给她。”

说到底,他还是为了越栀萝来的。我咽下心中的不悦,装着不在意的样子说:“王爷心疼越侧妃,我怎么能扶了王爷对心上人的一片心意。别说是个小小的芳华殿,就是王爷要我这正妃的头衔,向染也定会双手奉上。”

我觉得,我说的很诚恳,应该会让他满意。而他应该也达到了来这的目的,我想我俩应该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便起身回去了里面的寝房。他追了上来,拉着我急切的说:“不,不。染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说完他跑到我面前来。我别过头,故意错开他的目光。且听耳边他说:“封他为侧妃是我的意思。把芳华殿给她也是我的请求。这是因为,除了这些,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她了。”

他强拉着我,坐在床边。

“染染,你大概也知道我小时候的一些事。小时候,父皇觉得我出生不详,并不是很喜欢我。不被皇帝喜欢的皇子是没有利用价值的,自然我成了宫里被忽视的存在。那时几个哥哥们都在想着争储的事,母后也把心思都放在了王兄身上。我身边就只有一个齐嬷嬷陪着我。”说完,他神色淡然的低下头。

我很意外,只因这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直到十二岁父皇的寿宴上,我遇到了栀萝。她和别人不同,她不叫我十二皇子,而是叫我的名字怀孝。”说到这,他笑了,我想那时他是真的很高兴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

他继续说:“第一次我觉得我不是什么不详的皇子,而是和大家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栀萝说要我娶她时,我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我以为只要和她在一起,我就可以一直做一个普通人。所以,母后提出让我和你定亲时,我才提出了一年娶她的期限。”

他挑眉,偷偷看了看我的表情后,应该是见我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到:“其实,在和你成亲之前,我也只见过栀萝三、四面而已。为了她喊我的名字,我第一次违反了母后的意思。我本以为和她在一起就会解脱了,自由了,但…”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沉默了半晌,听他缓缓说到:“之后的很多事,让我意识到,比起我,她更爱王妃的身份。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会在平静的生活中慢慢的爱上你。一个人的时候,我总在想究竟是什么时候,你就那,就那样脚步轻缓的走到我心里来的呢?你总是安安静静的呆在角落,淡然的对我笑着。每次,我出任务回来,总喜欢悄悄去你房中看你睡着的样子。那种美而不自知的态度实在让我无法将目光从你的身上挪开。”说完,他低下头,我隐约的瞧见他的脸上似乎有着害羞的神情。

“可我已经娶了栀萝,我必须要给她一个交待。所以她中毒的时候,我打算用自己的性命去救她,想对她负责。我本想等她醒来就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你看不见我就做你的眼睛,带你去看看世界广阔,去看星空熠熠,看桃花灼灼。”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了一抹恐怕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容。他就用那样的笑容看着我的眼睛,诚恳的说:“其实,我根本就不在意是谁下的毒,我只想栀萝能够醒来。但我却搞砸了。你走后,我一直在外面找你,几乎没有回来过。有一次王兄急着召我回王都,短暂的相处,她只是哭着求我给她一个名分。我想也没想的就进了宫,求了母后封她为侧妃。她很高兴,我也很欣慰。因为,求一个名分并不难,我想若那时她开口要你的正妃身份我也会答应。但若她求的是让我留下,那么,我只能拒绝她。因为除了一个‘侧妃’的称呼,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能给她。染染,她喜欢那间象征着身份的芳华殿,你就让给她,好么。与我而言,芳华殿也好,别院也好,破药庐也好,住在哪里,我都只有你一个妻子。从前,你说你只是我的正妃,可今后,你是我的妻子。”

说着,他轻柔的握起我的手放到嘴边,在我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后,抬头看着我的眼睛。仿佛是自嘲的笑了一下说:“在药庐时,十一哥整天批评我木讷,不会哄女人开心。但今后,我会努力的却学些好听的情话,但染染,我这一生,就只会对你一个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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