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回 空缋绻秋娘薄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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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陆云峰得知了金寓要嫁人的消息侯,便急急忙忙地赶来告诉王太史,结果王太史说啥都不信。

王太史说道:“无论你怎生说法,总而言之,她对我一心一意的,已经定好了的要嫁给我,怎生就换成别人了?可不是笑话吗?”

这几句话把个陆云峰气得发昏了,一把拉着王太史的衣裳,定要和他一同去看个明白。

王太史无可奈何,只得勉勉强强的换了衣裳,一同出门。

陆云峰不管不顾,非要拽着王太史一起去金寓那里,非要让事实说话,让王太史死个明白。他们出门时已是掌灯时分,陆云峰本来坐着包车来的,王太史就坐了自己的包车,一先一后,如飞的直往观盛里来。

到了弄堂门口停下包车,王太史和陆云峰一同进了弄堂,走到门口推门进去,王太史头一个进门,看他那光景还是很不以为然的。

客堂里只点一盏壁灯,保险灯也不见了,楼上更是黑洞洞的没有灯光,更没有一些声息。

王太史见此光景,晓得事情不妙,口中只叫得一声“阿呀”,急急的奔上楼去。

陆云峰跟在后边,一同走进房内,只见房内的家具物件都是横七竖八的堆得满地。窗前梳妆台上只点着一盏半明不灭的长颈灯台,结了一个大大的灯花,光焰摇摇,闪烁不定。大床上的被褥帐子已经不见,连金寓的四只衣箱也不知哪里去了。衣厨的门大开着,内中也是空空的没有什么东西。

王太史见了这般形景,只气得目瞪口呆,默然无语。

陆云峰立在后面,冷笑一声道:“如何?”

王太史此时心上千回万转,也不知是苦是甜,是酸是辣,辨不出自家心上是个什么味儿。呆了一回,想不出什么主意,还是陆云峰提醒他道:“金寓虽然逃走,一定还有未曾带去的人,或是粗使婆子,或是厨子之类,方才我们进门的时候,看那样儿不像一人没有的。你姑且叫他们一声,把他们叫了上来问问他们,究竟是如何逃走,或者还可追得回来。”

王太史听了方才醒悟,便高声在楼上叫了两声,听得楼下厨房内隐隐的有人答应,却是厨子的声音。果然不多一会,就听得“登登登“的脚步声音走上扶梯,直到房内,见了王太史,不觉呆了一呆。

王太史见了厨子上来,连忙问道:“他们那一班人哪里去了,怎么一个人都不见呢?”

厨子听了大为惊异,便从实说道:“我只晓得他们搬到归仁里去了,不晓得什么别的事情。”

王太史不等说完,急急的又问道:“他们既然搬去,为什么又单把你留在这边呢?”

厨子道:“他们先把随身的箱子搬去,留下这些粗重的家具,叫我在这里看家,明天再来搬取,不晓得他们是到哪里去的。”

王太史听了半晌并不开口,陆云峰却代他气愤道:“他们既是走了,料想一定是往通州一路去的,此刻轮船还没有开,我们赶到船上追问,一定寻得着他。”

王太史一口气梗在胸口透不出来,挣扎了半天方才抽出一口冷气,问陆云峰道:“你怎么晓得他们是往通州去的?难道他们和你说过的吗?”

陆云峰道:“我还没有和你细说,那姓陈的客人是通州知州的儿子,年纪甚轻,相貌也好,所以金寓一心一意的要嫁他。你虽然是个太史公,却已是五旬开外的人了,哪里赶得上他们这些年轻的浪子,常年在这条道儿上混,那迷惑人的手段岂是你能比的!你当初不肯信我的话,如今懊悔已是嫌迟的了。”

王太史听了也不回答,双眼直愣愣的发呆。

陆云峰催他道:“怎么样?要去追却要快些,何必在此间耽搁?”

王太史朝他摇摇手道:“我想这件事儿还是我自己自认晦气吧,不要提起的为妙。你想金寓虽然答应嫁我,不过是一句话,又没有什么凭据;付那一千银子定银的时候,是我自己亲手交给她的,又没有一人见证,没有一个收条。就是赶到船上寻着了她,她若是恼羞成怒,和我撒泼闹将起来,我也是无可奈何,不能将她怎样的,反倒是我自己丢了大脸,成了笑话。所以我的意思,也不必再去追她,只当我瞎了双眼把她当作好人,上了她的恶当。从今以后只当没有这件事儿,绝口不要提起,还要托你在朋友面前替我遮瞒一二,切不可逢人便说,弄得我没脸见人。”

陆云峰起初原是一团怒气,恨不得把王太史的事当作自己的事情,寻着了金寓,狠狠的臭骂一顿。及至听了王太史的一番话,仔细一想觉得实是不差。

金寓虽然口说嫁他,却自己又不是媒人,又不是见证,没什么凭据,哪里说得过她?万一金寓翻脸皮撒泼,倒打一耙,那时放手不是,不放手又不是,难道真要闹得不叫她嫁人不成?如此一想,便把那一腔烈火一时间瓦解冰消,叹一口气道:“罢了,虽然不是我的事情,却实在替你气愤不过。你的话也是不差,只是不去追她,就这般把她放走,却是便宜了这个良心丧尽的东西。”说着,又埋怨王太史道:“都是你当初不肯听人话,现在却弄到这般地步。”

王太史道:“事到如今,不必提起,我也追悔不来的了。”说罢,回头见厨子还自痴痴呆呆的立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王太史当时就分付了那厨子几句话。那些木器家伙本来都是租的,只消叫人搬去就是,又叫那厨子暂看一夜,明天叫人来搬,又把那房子退了,厨子也辞了自去。这且按下不提。

只说王太史自金寓逃走之后,心上虽然懊恼,那花柳场中的兴趣却是一丝不减,只想要再看一个比金寓好些的人。

果然不到几天,又被他看中了一个东尚仁的花彩云,也是一个著名的老蟹。

王太史却又偏偏的相中了她,做了不多两日,吃过两三台酒,打过三四场牌。

花彩云见王太史呆头踱脑的不甚内行,明摆着是一个土包子,便想着要在他身上狠狠地敲上一笔,如此便顺水推舟的就和王太史合作了。仅仅是吃了一次美味,就撒娇弄痴的要嫁给他。

王太史见花彩云待他十分要好,不比金寓总是冷冷的样子,心上就甚是欢喜,认定了花彩云是个好人,便请辛修甫和他做媒。

辛修甫明晓得花彩云也不是个肯嫁王太史的人,又是一番骗局,非常恳切的劝了他几次。

怎奈王太史执意不从,只说:“花彩云决计不是金寓一般的人,你们不要胡说。你若是不肯和我做媒,我也不好勉强,只好待我去另请别人便了。”

辛修甫听了无可奈何,只得和他去说,讲定五千身价,先付二千。

这回的王太史却比前一回老道了许多,付定洋的时候叫辛修甫从中经手,还要花彩云写了一张收条,画了花押,又叫吴鉴光看了一个合婚的吉期。

王太史自以为是千妥万当的了,不想到了吉期的前一天,又闹出花样来。

原来花彩云接了王太史的定洋,打算要想个法儿逃走,不料保密工作没做好,不知是谁给走漏了风声,被辛修甫打听了出来,不觉勃然大怒。好在付过定洋,立有婚书,不比金寓的逃走一点证据都没有,拿她没办法。这花彩云既然出过婚书,又有收银的字据,和她闹上公堂,不怕她飞上天去。

当下辛修甫得了这个信息,便立刻报了捕房,先派了一个警察来守住了花彩云的门口,随后辛修甫自己赶到彩云院中,当面质问她不应这般混帐。

谁知花彩云不慌不忙,一口咬定并没有这样的事情,竟是赖得干干净净。

辛修甫听了,也拿不出她要逃走的凭据。

花彩云倒是逼住了辛修甫,问他这句话是谁同他说的,一定要辛修甫指出这个人来,倒说得辛修甫无言可答。

花彩云又道:“我们这些人靠的是名气,你这样败坏我的名声,可是想过要承担后果吗?”

辛修甫想了一回,方才开口冷笑道:“要我看来,你说话还是老实些吧,别大宽大转的兜圈子。你既然不愿从良,这也不能勉强。与其嫁了过去将来闹什么笑话出来,不如现在一刀两断,讲个明白的好。我看你把他付过的定洋还了出来,我到他那边去说,从此两不相干,免得你心中不愿。否则今天这件事儿闹了出来,既有婚书,又有收据,恐怕你到了公堂难逃公道,不知你如何打算的?”

花彩云听了不觉红泛桃花,低头无语,半晌方说道:“我们这些人要下定决心嫁人,很是不易。如今我要嫁给王大人,已经是在外面传开了的,一些老客人听说我要嫁人,都不来了,如今我的生意也没的做了。拜托辛老你,去和王大人说声,我是实心实意要嫁给他的,如今他却说不要我了,这般出尔反尔,可还是个男人吗?”

辛修甫道:“你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这件事情王大人还不晓得,这是我的主意,还要去同他商量。”

花彩云道:“这样我也没啥好说的了。我虽然是个风尘女子,却也是要脸的,如果不是王大人百般纠缠,我也不会动了嫁人的念头。老实说,想娶我的人又不止王大人一个,为啥我偏偏选中他,无非是看他实在,想着以后会对我好。他要是不要我了,也没啥的,只是让他好好想想,纠缠了我半天,却又变卦,可是对得起我吗?辛老我如今的生意是怎样的,你是看在眼里的,我这般境况,还要让我还那二千洋钱,你加我去哪里变出那二千洋钱来?”

辛修甫听了,也晓得花彩云的意思,无非是想赖掉这一笔定洋罢了。

辛修甫为了朋友,不惜跑到花彩云那里苦口婆心地劝,哪知花彩云十分难缠,他该怎么办?能不能帮朋友挽回损失?咱们下回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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