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回 炒花榜鸡变天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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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章秋谷被关了小黑屋,一时半会儿的出不来,可是咱们的故事还得接着讲不是,那咱就先来说说另外一个故事。

只说方小松自从到了京都之后,工部尚书邓振邦很是器重他,着他办理摺奏。

工部衙门里头有一位总文案,却是个广东候补道,姓陶,单名一个继字,表字伯瑰,本来是浙江山阴人,和方小松是亲戚,邓尚书委托他到上海去采办军装。

这位陶观察早就向往上海是个独一无二的花花世界,渴望去见识见识,但是陶观察这个人是个没有阅历的土老帽儿,从来没有到过上海,所以在临行前便找上了方小松,托他介绍几个本地的朋友给自己。

方小松便写了两封信给他:一封是给章秋谷的,一封是给辛修甫的,说陶观察现在到上海采办军装,托他们两个推情照拂。

陶观察到了上海,在三洋泾桥泰安客栈订了一间官房,便带了小松的信来找辛修甫和章秋谷。不想章秋谷已经回去,只有辛修甫还在上海。

陶观察在上海虽然没有什么熟人,但是大家都知道这位陶观察大人是来采办军装的,一些巴望着能搭上这桩生意的人便都开始找上他,请他喝花酒,吃大菜,看戏游园,开口大人、闭口大人的恭维巴结,阿谀奉承,把这位陶大人忽悠得飘飘然,好不心情舒畅。

这些人又荐了两个女闾给他,一个叫做姚红玉,住在东荟芳;一个叫做薛金莲,住在福致里。

姚红玉听了别人的话,说这位陶大人是京都过来采办军装的,只要巴结上了他,一定有好处,姚红玉便尽心竭力的巴结这位陶大人,没几天的功夫就给钓到手了。

但是薛金莲虽然做着陶观察的生意,对他却只是冷冷淡淡的,并不十分巴结。偏偏这位陶观察不仅有喜新厌旧的脾气,更是有些贱皮子,越是不搭理他的人,他就越是觉得人家好,上杆子去巴结;而上杆子巴结自己的人,他反而觉得人家贱,不愿意搭理了。虽然和姚红玉有了深度合作,却嫌她过于巴结讨好自己,有些厌烦了,便转而将心思动到了薛金莲的头上。

要不人家那些头部网红三十六计都学得杠杠滴,看见没,不用兵法,很快就歇菜了。常言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又被验证一次。还有一句话,最容易得到的,往往都是最快被忽略被遗忘的。

说起这个薛金莲的出身来,本来是个大兴里的野鸡,模样儿并不是十分俊俏,身段儿也不怎么轻盈;既不会应客飞觞,又不会调弦唱曲;却不知怎么的就交了花运,做了几年野鸡,却生意十分兴旺,慢慢的倒也积攒了些钱。

这薛金莲既然有了钱,便要得陇望蜀,想要做起长三来。好在薛金莲有的是钱,便在福致里租了一处三楼三底的房子,装饰起房间,拣了一个日子烧路头进场,邀了那一班做野鸡时候的老客人来吃了几台酒,倒也十分热闹。无奈那些老客人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客人。只有一个客人比较特别,是广东香山人,姓郑,叫做郑小麻子,薛金莲和这个郑小麻子虽然十分要好,无奈郑小麻子也是个穷光蛋,拿不出一个钱的。

薛金莲见生意惨淡,面子上过不去,长此以往自己的生活都会成问题,便冥思苦想的想出一个主意来。她得知有一家小报要出花榜,薛金莲便去请了那一家报馆里的主笔来,和他仔仔细细的商议了一回。那主笔点头应允,临走的时候,薛金莲又在首饰匣里拣了几张钞票出来,往那主笔手里一塞。

那主笔接了,一张一张的看了一回,笑嘻嘻的对着薛金莲道:“请再加些,请再加些。”

薛金莲听了,便又拣出几张来给了他。

那主笔接了过来,满心欢喜,把那几张钞票翻来覆去的数了一遍,这才郑重其事的放在衣袋里。立起身来辞了薛金莲便往外走,口中说道:“你只管放心,这件事儿交给我,我给你着意美化些就是了。”

薛金莲听了点一点头,连送也不送,由他自己去了。

隔了没几天,果然这家报馆的当期报纸上就出了一张花榜,把这个薛金莲赋予了个一甲第一名状元,那几句评语里说得十分热闹,什么“藐姑仙子,无比清扬;越国西施,逊其都丽”。

这一下,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的轰动效应还是很明显的。开始大家还是很莫名其妙的,因为在上海滩,就是排花榜,那也是要论资格的,何况还是花榜状元。如今这张报上莫名其妙地就把薛金莲推做状元,大家都不晓得这个人,很是好奇是个怎样的人物竟然就成了上海滩的花魁,这可不是小事。于是,大家便蜂拥而去,都想见识见识这个新鲜出炉的上海滩花魁是何方神圣,居然能高居榜首。

也是薛金莲的花运当阳,财星高照。这第一波来的客人,竟然都十分赏识她,不说她不会应酬,却说她是高冷御姐范儿;不说她不能唱曲,却赞她还是闺阁娇羞。

这么一来,一传十,十传百的就把一个薛金莲给高高的捧到了星光大道的最顶端,成了那颗最耀眼的星星,连薛金莲自己都没想到,很是惊诧居然还可以这样玩儿。

看看人家的炒作手段,一个花榜,就生生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主播,给炒成了头部网红,这影响力杠杠滴,现在搞什么五花八门的各种榜,影响力与之相比,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吃灰都吃不上热乎的。

说也奇怪,这薛金莲和郑小麻子两个人,还真是应了那句王八瞅绿豆,看对眼儿了。薛金莲在上海滩上,不要说是长三书寓,就是野鸡幺二之流,相貌身材比她好的也不知凡几,却不知怎的,那些客人偏偏都把她当作误落凡尘的仙子一般,只要和她有过深度合作的,一个个都是神魂颠倒,意乱情迷,跟吸了鸦片一般就对她上瘾了,可见颜值并非万能的,那还是要凭真功夫才行。

再说这个郑小麻子就更加奇怪了。大凡上海滩的女闾,只要是风头十足有些积蓄的人,哪一个不会养个把面首,自己寻寻开心。但是女闾们不养面首便罢,要是养起面首来,自然总要拣个年少貌美的客人,看着也养眼不是。

这个郑小麻子生得一个五短身材,两只眼睛都抠了进去,鼻头很大,一脸漆黑的麻子。这样一付尊容,却神奇地偏偏对了薛金莲的胃口,把他当做祖宗般的供养着,并且还山盟海誓地表示非他不嫁。这个郑小麻子非但一个大钱没有,而且还很大男子主义,时常管着薛金莲,不准他接客,偏偏薛金莲就听他的话。

薛金莲的公关能力虽然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当了几年的野鸡,阅人不说万儿八千,但是千儿八百总还是差不多的。这阅人多了也是大有好处的,老话不是说,一个人就是一部书吗,你看,人家也是读书破万卷的了,那自然就是堪比专家大咖的存在了。

是以她见了陶观察的第一面,便料定了陶观察的性情,这就是个贱骨头,你越巴结他,他就越拿你不当回事;而你越冷淡他,他偏偏要凑上来献殷勤,这不是贱骨头还能是啥!

而这次,薛金莲还真没心思钓他,她是真心的不待见他。一是薛金莲不差钱儿,也没看上陶观察的那几个钱;二来郑小麻子想要娶她,二人已经升级到了谈婚论嫁的级别,郑小麻子自然要管着自己的这个未来媳妇,不许她再接客了。所以陶观察狗皮膏药一般黏着的薛金莲要和她深度合作,薛金莲只是模棱两可,也不答应,也不回绝。

这下可把陶观察给搞得是难受并快乐着,就好像嗓子眼儿里卡了个糖块,即享受着甜的美味,可那不上不下的感觉又憋得他很难受。

若是换了别人,遍地都是鸡,还差你这一个!你给爷摆高冷,爷不侍候了,拜拜了您内。

可是偏偏贱骨头的脑回路就是那么卓尔不群,非同凡响,人家把心上人的漠视理解为御姐范儿,那是气质,气质懂吗?切,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用共同语言。

于是,在薛金莲那里一连吃了十几台花酒,打了七八场的牌,又送了她一个金刚钻戒指。薛金莲也不客气,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的戒指,谢也不谢一声,该咋地还咋地,把个陶观察搞得很没脾气。

陶观察没有法子了,只得来托辛修甫,想请他在薛金莲那边做个说客。

辛修甫是何许人也?那是风月场的大咖,而且是真正鸡贼的大咖,啥场面没见过,啥妖魔鬼怪没经历过,岂能答应这种事!不过人家毕竟是场面上人,是很会说话的,委婉地对他说道:“我看你对待薛金莲,也算得上是尽心竭力了,既然你如此用心都难以打动她,想来你们是没缘分的了。有道是两条腿的人遍地都是,你有钱,哪里找不到相好的,何必非要一条道跑到黑呢?”

陶观察听了,呆了一呆方才说道:“我觉得她待我也不是太冷淡,或许她的性情便是如此。你不喜欢她,便是处处看她不惯也未可知。”

陶观察搞不定薛金莲,跑到辛修甫这里来取经,却不曾想被辛修甫委婉地数落一顿,也不知道陶观察究竟能不能取得真经,在征服自己心中女神的路上来个跃龙门,跳到女神的碗里欢快地潇洒浪一回,咱们下回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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