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老令公兵败陈家谷,杨天赐护主五台…(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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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继业道:“现今辽军攻克寰州,兵锋益盛、不可与之战。现先遣人让云州守将及百姓先出,我等率军攻打薄弱应州,以此吸引寰州守军援助。待寰州辽军倾巢而出,自此云朔寰三州百姓便可齐齐撤退至石碣谷。潘帅可在谷中布下三千劲弩压住追击之敌,三州百姓便可保万全矣。”

潘美笑道:“只需调出寰州守城之敌,便是剖开阳关大道,此计应是可行。只是本帅担心辽人狡黠,未能中计。”

杨继业道:“本帅愿亲率数万精兵,以杨家将为诱饵,调出寰州辽军,以保三州百姓安全撤出。”

只见帅椅王侁大袖一挥,冷笑道:“杨副帅倘若能去攻打寰州,更能引诱辽军上钩。”

杨继业道:“今日辽军兵锋锐利、陈兵数万、聚囤寰州,辽国南院王耶律斜轸亲临西路战场,此时攻打寰州怕是非但撤不出三州百姓,我军亦有惨败之危。”

王侁起身拍案叫嚣道:“本监军素问杨将军英勇无敌,而今将军见敌而不迎战,难道杨将军心有他志?”

众人听罢惊骇不已,顿时怒目圆睁、跃跃欲试,大郎杨延平更是挥拳击座:“监军大人说话好无道理。父帅自归从大宋以来,兢兢业业镇守一方,保西北重镇、佑四方百姓,陷阵杀敌、多有战功,而今监军大人说出此等话来好不让人寒心!”

王侁骂道:“汝等一偏将竟敢以下犯上、在此喧哗,汝有几颗头颅可斩。且不说汝乃一边疆偏将,如若皇家子弟在此为将,亦要听从本监军号令。”

杨继业拦退众将,慷慨喝道:“本帅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只叹时机不允、兴兵不利,虽白白耗费将士性命却不得一功。”

王侁讥讽道:“何为时机不允、兴兵不利?既然将军不敢开战,平时何故冠以‘杨无敌’之称?莫不是将军外强中干、徒有虚名?”

杨继业怒目呵斥道:“古人云,玉可碎不染其白,梅虽折亦留芬芳。现今王大人既是代陛下前来监军,竟以怕死之言责怪本帅、辱我威名。既是如此,本帅愿作先锋斩敌将、破金汤,自还清白,以身憾死报陛下知遇之恩。”

说罢,老令公转身拨帘踏步出帐,右座众将跟随出帐。一旁潘美见状,只觉不好调停,亦不想引火烧身,便一言未发,待杨继业出账后便以身体抱恙之名退出营帐。

夜中,杨继业携延平、延昭二子夜访主帅营。潘美起身看座,双手抱拳道:“白日之事让老令公蒙羞,本帅虽有心说话但怎奈本帅亦受监军管制,恐有心而无力。”

杨继业笑道:“无关潘帅,他王侁也不过仗着后宫恩宠做到这监军之职,平日早闻此人虽有小才,却亦是横行跋扈、骄傲淫奢之徒。今夜我等拜访潘帅,意在请求潘帅援助之手。”

潘美不解道:“此间尚未与敌寇交锋,何来援助之说?”

杨继业道:“按王监军之意,虽未交锋,却已败局,我等日后死战,只求多留得些军中将士性命。将军可陈兵陈家谷,两翼布下伏兵弓手,我等交战不利必逃至谷口,届时将军可用伏兵夹击敌寇救援我等”

潘美笑道:“你我同朝为官,亦共筑关西多年,此番岂有不救之理。杨将军尽可上阵杀敌,本帅必将竭尽全力保全杨家众将安全退至谷口。”

杨继业双拳拜谢道:“如此便好,我等可安心上阵。”随后二人闲话深夜,自行散去。

次日,杨继业率精兵两万五千人雄出雁门关,各路先锋官统领营众,杨天赐暂替中路军先锋官,杨家众将跟随老令公左右压住阵脚。部队三里一巡、五里一探,数百哨骑四方归去、来来回回,探得多处消息,只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待大军度过桑干河,杨继业对众将道:“我等既已渡河便剑指寰州。如若不胜,只得沿河向陈家谷退去,不可再回渡。大河湍急,强行回渡,大军堵塞,必被辽军铁骑收割。”杨继业下令寰州城下五里处安营扎寨,又命人打探回退路线,以防辽人半路设伏。

话说南院王耶律斜轸得知大宋军队出击消息,便率大军三万人城下三里处屯兵扎寨,与寰州互为掎角之势。杨继业遣人寨前叫阵,任凭宋军如何叫骂,耶律斜轸依旧坚守不出、高挂免战木牌,并于暗中命应州出兵五千援战合围。一连两日,双方无事。半夜,乌云密布、星月无色,耶律斜轸又命寰州城中萧挞凛率铁骑七千尽数出动,人含枚、马摘铃,悄无声息奔赴至宋军大营后方东南面二十里处,和衣而睡、卧地而眠。

次日,一声炮响,寨中辽军倾巢出动,于阵前摆下金锁大阵,重甲携盾压前,内藏弓弩滚木压阵,两侧包裹铁骑散勇随机游动。杨继业不敢大意,率众将临立于一土坡看的清切,但见此阵:

藩旗七彩迎风扬,银戟数对八方排;

铜锁黑甲耀光芒,铁盾迷宫锁四方;

锣角鼓声连天地,众煞归来吓阎罗;

万里乌云一点红,北辽神将南院王!

杨继业观后惊叹不已,调集弓弩手压阵以防辽骑迂回,又令杨延平、杨延定、杨延辉集战车数百乘正面冲击金锁阵,杨延昭率步兵一万紧随其后,杨延光、杨延嗣各领骑兵五千左右冲锋压住辽军铁骑,杨延德、杨天赐领杨家军骑兵两千作后补之用。作罢,杨继业阵前大呼:“我本为北汉降将,承蒙宋主不杀之恩,委我重任、厚我高禄,今当尔等须全力杀敌、战死疆场,以谢皇恩。”众将亢声得令而去。

三声号响、擂声大起,只见宋军战车奔驰而来,黄沙滚滚、呐喊震天,北辽弓弩箭矢压阵不住,重甲兵只得稍稍后退,扔下众多滚木。待滚木阻缓宋朝战车冲击,南院王一声令下,北辽大军全线出击、三路齐发,与宋朝大军战至一起,只道是:

红沙滚溅飞云天,万里灰袍血染鲜。

将军百战身疮死,良马作野不归来。

话说宋辽两军厮杀半日,未见胜负。杨继业忽见后侧有辽军铁骑滚滚烟沙奔腾而来,不由大吃一惊,急忙命杨延德、杨天赐领郝杰、庞忠、王双、何庆先、鞠平之五家将前去阻击。众将得令率两千杨家军与萧挞凛部战至一处,一时难分解。战至半饷,忽见应州辽人五千铁骑于正东方奔赴疆场,将宋军三路分而围之、围而歼之。杨继业见势不妙,急发号令各部突围,向陈家谷退却。怎奈辽军剧增,各部多将奋战多时早已力竭战死。大郎杨延平战马踏空跌落马下被辽军铁骑踏成肉泥,二郎杨延定力斩三员辽军大将力竭而亡,三郎杨延光本想直取辽军主帅南院王却被绊马索绊倒、被乱剑砍死,五郎杨延德与杨天赐向东逃脱,六郎杨延昭乱军之中不知所踪,七郎杨延嗣连人带马共中十余箭落地身亡,只有四郎杨延辉单枪匹马突破重围返至杨继业身旁,顿足捶胸、泣不成声道:“我等与辽军激战,不想何故激增众多辽军包围我等,儿将突围时却见大哥翻落马下阵亡,二哥为救我命身中数刃战死疆场,其余兄弟是生是死亦概不知,我等该何去何从?”

老令公杨继业听闻二子战死疆场,忽的悲从天来、两眼发黑,一头栽落马下。众亲卫大惊,急忙扶起杨继业,按穴喂水。少时,待杨继业醒来之时却是两眼汪汪、老泪纵横:“如今只得依计行事,我等速速退至陈家谷方保得性命。其余我儿生死祸福,只得看天命造化矣。”说罢,众人将老令公颤颤巍巍扶上马上,一同向陈家谷退去。

待老令公领杨延辉与亲兵数十人逃至陈家谷,却见谷中风平浪静、无人无烟。杨延辉大声疾呼:“我等杨副帅部众,今寰州战场失利,辽人追兵在后,请潘帅出面救于我等。”四郎一连三呼,却无回应、只剩谷中空响。众人见状不妙,顿时心生悲痛、抽泣不已,只觉命丧于此。少时辽人铁骑先锋追赶而至,约有数百人,前头番将嚣张之极:“我乃大辽先锋将萧肃炎,尔等速速下马来降,可饶尔等性命。”杨延辉大怒,拍马舞枪直取萧肃炎,双方战至一处,老令公见状亦取刀拍马赶到,直至一番混战。怎奈兵力悬殊,老令公斩杀百余辽军后被拉下马,杨延辉坐骑力竭不撑被萧肃炎一枪扫落马下,父子二人双双反绑被俘。

话说另头,杨延德、杨天赐等众将与萧挞凛铁骑战至一处,日渐不撑,亲卫逐一战死,何庆先被辽军大将拦腰砍翻,菊平之力竭翻落马下被乱刀砍死,庞忠为援助杨延德左背身中两箭、前腰身负数刃,郝杰、王双被乱军冲散不知所踪。待听闻退军号令之时,杨延德、杨天赐、庞忠三人急于缺口突围向东逃脱。辽军众人本想追赶杨延德等人,那辽军大将萧挞凛高声喝令:“众将当务之急应全力直取宋军主帅阵营,只需一队追赶逃窜之敌即可。”下属五员偏将得令后,自拨精兵百人追击杨延德等人。

杨延德、杨天赐、庞忠三人狂奔数十里、逃脱战场,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急忙下马歇息,那三匹战马也早已支撑不出,双腿哆嗦、口吐白沫。杨天赐取出备水帮助庞忠微微处理疮伤。一战下来,杨家军又损失何庆先、菊平之二将,且不知其余众兄弟情势如何,三人只道是悲愤不已。修整片刻,三人待起身上马,忽见后方有呐喊声来,原是辽军追至。契丹人游牧草原,喜养马、好骑射,故而战马精壮善奔、骑手射术精湛,此番宋辽大战,亦有多名宋将被射杀落马。三人见状大惊,急忙上马逃脱,只听追击辽军呼嚣:“此三人持金枪、戴金盔、着红袍者乃杨家五子,务必擒杀此人!”说罢,只见一辽将弯弓搭箭,“嗖”的一声正中杨延德右后背,箭刺后骨。杨延德只觉身后一阵发凉,随后疼痛不已,大呼一声、跌落马下,昏晕过去。杨天赐和庞忠见状急忙回马,一齐将杨延德从地上拾起架于天赐马上。庞忠摘了杨延德头盔与红袍着于自己身上道:“便衣轻身利于驾马,我自去扮做少主引开辽寇。前方有处渡口,你携上少主,夺了渡口、过了桑干河便可性命无忧。”杨天赐深感庞忠大义,再三拜别,护杨延德往桑干河渡口奔去,而庞忠着身金盔红袍、手持金枪自往北边逃去。辽人迷惑,分兵大部追击庞忠,其余二三十余骑兵追击杨天赐等。

那杨天赐战马一马驮两人,临近渡口处四肢不支、倒地不起,终究力竭归去,狠狠将二人摔至地下。待杨天赐起身时,却见辽军赶至。一辽骑驾马冲来,持枪直直刺向杨天赐心窝。只见那杨天赐定了神气,顺势一闪,举起银枪抡了过去。那辽骑不想扑了个空,反遭天赐银枪当头一棒,顿时头盔炸裂、七窍流血而亡。其余辽骑见状,一齐举刀舞枪冲杀过来。杨天赐抢了辽骑战马,单手持枪与冲来辽军战至一处,只道是棒扫、挑刺、斜劈,使出浑身解数先后挑落十余辽骑,留的个三两辽军见势不妙原路逃窜。

杀退辽军之后,杨天赐放松神情,只是忽的头痛欲裂、满眼血丝,摇摇欲坠险些栽落马下。待天赐定了神情后,便驮着杨延德走向渡口,见有一木筏,便解了绳套,以枪做撑,两人一马漂向彼岸。

过岸后,杨天赐便为杨延德扶将坐下、补了甘水。少时,杨延德微朦初醒、双唇发白,见杨天赐便道:“贤弟,你与我二人躺在阴间否?”

杨天赐道:“五哥莫要说笑,你我二人已脱了疆场,过了寰州城以北四十里的渡口,已无辽人追击。五哥只需撑得了时日,我带你返回关内治伤。”

那杨延德摇摇头、气喘吁吁道:“此时无须返回关内。寰州一战,辽人剧增,怕是早已调集各路人马前来援战,故而前两日辽人坚守不战,想必此时寰州之战我军已大败。此刻返回关内,途径各路大道小径,必遇捕杀散落宋军的辽骑游勇。我等可继续向东北方前行,过了林子,上了五台山,有一寺庙,可让我等安心落脚。”

杨天赐目见此时逐渐倦鸟归林、日落西山,杨延德已有无力之意,便只得携四郎赶往林中、牵马上山,兜兜转转几个山腰,见远处炊烟袅袅、宝刹藏林,便加紧赶去。时至半夜,露霜微寒,二人行至庙门前,见匾额书写“大文殊寺”四个金光大字,叩门而入,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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