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 / 2)
第三十四回
五八年快过年的时候,秋生也差一点被打了楠竹杈。
那天早上秋生去工地挑了十来担土后便觉得肚痛难忍,便向夏生说道:“哥,今天不晓得是呷坏了什么东西还是怎么的,我回趟屋里找些肚痛药呷呷看好些吗?”
夏生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秋生,头瞥向远处刘副书记那边,小声说道:“你快些回来,上头催得急,人都会逼疯的。”
秋生回到家中上了趟茅厕,没有拉稀,拉完后肚子仍隐隐作痛。他试着按了按腹部,又翻了几片有贵肚痛时吃剩下的药,坐了一会觉得好了一点,便打算回工地做事。
刚走到半路,远远的听见夏生与人吵架了,旁边乱乱纷纷有人劝和着。
秋生一见忙快步小跑了过去,只见好几个人分别拽住夏生与胡满生两个。胡满生使劲挣脱,向夏生冲过去想打人呢,口中还胡咧着:“桂夏生你个屄崽仔,以前你当社长威风,我怕你,而今你开除工作开除党籍哒,也就是个队长跟我一样的,今天看老子弄不死你!你包屁你老弟偷懒耍去哒,讲你二句,你还反了天哒!我告诉你,你偷我二嫂的事还冒跟你算帐呢,今朝旧帐新帐一起还!!”
夏生气得满面通红,也努力挣扎着向他冲过去,口中还击道:“胡满生你是我的崽,今天你早上呷的屎,满嘴喷粪啊!我行得稳坐得正,你咬我个冉毛毬!!”
这时刘副书记听到争吵匆忙赶了过来,大声叱道:“你们还是队长呢,像话吗?吵么子吵!都给我停下来,看你哪个敢呲毛?!”
夏生与胡满生见到刘副书记发火了,便都消停下来。这时胡满生对刘副书记告起了状,“桂夏生作为队长,徇私让桂秋生回屋躺着睡大觉,让我们大家伙做牛背犁!我讲了他一句他还骂我放狗屁!”
夏生正要辩解,秋生忙拦着对刘副书记说道:“刘书记,这胡满生是挟私打击报复!刚才我是肚痛回屋里上了个茅厕呷了片药,我哥晓都不晓得,关他么子事呢?”夏生见秋生这么一说,就不好再作声了。
刘副书记望了望秋生他们几个一眼,皱着眉头对秋生说道:“桂秋生,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肚痛为么子不打个报告给桂队长,真的属实桂队长报告一下我还是会同意的!你私自回屋不经批报就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行为,今天中午呷饭开个会检讨一下思想!”
当时秋生不晓得犯了那门子的疯,冲口还了句:“刘书记,人有三急,肚痛屙泡屎尿也要做检讨,这是犯哪门子的纪律?!”
那刘副书记还没开口,旁边的胡满生在旁起哄拱火了,“刘书记,这桂家弟兄也太不把你书记放眼里哒,我们讲不得,你也讲不得的,干脆人人回屋抽根烟歇一顿再来就好哒!”
秋生一见胡满生在旁扇着阴风,便气不打一出的冲胡满生咆哮起来:“你个尖脑壳,要你在旁边放么子屁!”
当下两人便大吵起来,坝上坝下的人们都拥了上来,刘副书记这时面上挂不住,恼了!冲周汉兵几个吼道:“这桂秋生也太无法无天了,不打顿背心是不晓得东南西北的!”胡满生一听来了劲,便吆喝起来:“周汉兵,快些拿楠竹条来,惩下他的威风!”
这时旁边易政柱见了事风不对,早去叫了丁香赶了过来。丁香赶来时秋生已被胡满生他们几个扭住按在地上,周汉兵去拿楠竹条去了,夏生站一旁干着急却没有一点办法。
丁香与易政柱一路赶来已经晓得事情缘故,她一把拦在秋生面前,对刘副书记说:“书记,我屋里男人在工地几个月哒,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吗?今天你书记要是执意要打背心,你打我就是的!我男人家有病不舒服不经打,免得像唐有光一样不打死也会吓死的!”
刘副书记听到唐有光三个字顿时像被蜂蛰了似的,思考了一会便说道:“嫂子,不是我故意针对他,他也太无组织无纪律了……”
夏生见刘副书记语气和缓些时,连忙说道:“刘书记,今天是桂秋生不对,今夜里我组织全队对他进行批评教育,写一份深刻检讨交给刘书记亲自道歉!”
秋生挣扎了一下还想辨解几句,丁香劈头给了他一巴掌,“你还不谢谢刘书记晓得错哒?!”
秋生一见这阵势便软了下来,说道:“刘书记,我不打报告是不对,只是我今天确实肚痛得很。加上胡满生一旁乱说,气上来了乱讲的,回头我做个检讨给你!”
刘副书记见秋生服了软,他面子也足了,便冲胡满生几个说道:“松开,他既然晓得错哒,认识了思想,就给他个机会!”
这时胡满生听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悻悻的走开了,这时周汉兵早扔掉了手中的楠竹条。
自那后,秋生经常闹起了肚痛的毛病。到五九年四五月间时隔个三五天便发作一回,看过几次乡村赤脚医生愈治愈厉害,有时痛得连工都上不了哒。
这样一来误工不算,还摊上了医药费,加上五八年以来大吃大喝,队上粮食呷得所剩无多。到五九年时开始限量供应粮食,标准是大人四两,小孩二两,还是十六两一市斤的老称。大人四两都饿得咕咕叫,半大的孩子二两正在长身体更是受不了。丁香三崽一女还有婆婆年迈要供养,秋生又病痛在身,日子日渐艰难。
自此后秋生脾气日渐暴燥易怒,近二十年来的恩爱夫妻也开始经常为一点点小事拌嘴吵起了架。丁香心疼理解秋生,处处让着他。
丁香懂些医理,便用在娘家时同奶奶学的草药方子挖了些降肝火的药,呷了一个多月后仍然起色不大。
五九年阴历七月半,丁香打发有福上街按赤脚医生开的药方给秋生买些中药回来煎着喝。
有福上街买好药后便回了家。回到半路天上飞了几滴雨,这时才发现新买的斗笠忘了戴,便连忙赶回了药铺找寻。这时人来人往的早让人戴起走了,有福一路忐忑不安的回到了家中。
秋生本就身体不好,已个来月做不了么子事了,一听有福还弄丢了新斗笠,这时心情更坏了,便冲有福吼道:“死人还守副棺木,你戴脑壳上的斗笠都守不住,明朝你不要上学哒,替我上工得啦!”
当时有福心中愧疚又心痛新斗笠便流下了泪,这时旁边的丁香一把拽过有福,冲秋生埋怨道:“你这几个月来呷哒火枪药,拿堂客出气还不够,还拿崽女撒火?!丢个烂斗笠你至于发咕大的无名火吗?!”
秋生正在气头上,回头又冲丁香吼了起来,“都是你惯坏了,早晚要饿死讨饭的!”
看着病怏怏的秋生,丁香眼中噙着泪,拉着有福走了。
秋生晓得自己发脾气过了火,本想解释缓和一下,但丁香却十多天赌气都不同他说话。绪宗来家里邀约丁香外去打棕绳,丁香招呼不打便出了门。
秋生自与丁香呕气后,也后悔不已。没有丁香在家的日子,他百无聊赖,自我感觉时日无多,便想做点什么,留点什么给丁香娘崽。
思来想去,东瞅西望,他终于打上了自家屋堂那棵蓄了不知多少春秋的枫树。他寻思,若砍了这树,起码能整个几十担柴块,丁香娘崽烧个几个月不成问题了。
说干就干,那几日身体似乎好些。他扛个斧头,乒乒砍将起来。那树也太大了,冠盖如云,树干三人都合抱不过来。
秋生砍累了歇歇,闲了又砍,几天下来,那树已砍了一个可钻进一个孩童的囗子,只剩下中间十余寸还连着,砍下的木屑都有二三担细柴火,树却仍巍然不倒。
秋生接着又砍了一天,快黄昏时,那树似乎摇动了一下。秋生忙着察看时,春生正好路过,他有些责备的说道:“三老弟,那树砍不得的,那树几百年哒,招你惹你……”
话音未落,那树咔嚓响了一下,遮天蔽日乌压压的径直朝秋生方向扑了过来。那树也倒的怪,明明砍的口子是应该向秋生反方向倒的,却偏偏冲着秋生过来。他卒不及防,后退跳将下去,就势躺倒地下。
还好那里是个坎堤凹口,树没砸中人,树枝树叶压住了秋生。春生吓坏了,,连忙上前帮忙,好半天才把秋生弄了出来。
还好人无大痒,只是又累又惊吓,秋生爬不起来了。
那日恰巧丁香回了家,得讯后小跑着赶了过来,又是气又是心疼的骂道:“你个砍脑壳的,古树都有灵气,你砍它搞么子……”
虽招了丁香一顿骂,秋生心里却是暖呵呵的,自此两人又重归于好。
枫树后来劈成了柴火,秋生过世后有福兄弟一刀一斧弄了好几个月。
树蔸太深,有福兄弟弄不了,送给春生挖掉的,劈碎有一二十担干柴。
夏生晓得秋生家困境,一天夜里便对胡桂娥说道:“桂娥啊,秋生他身体不好,三四个崽女平时每日张口都要呷的,我们只有两个大人,平时嘴里余二口给邹龙寒香一口呷的,邹龙还才断奶呢!要不娘那份口粮只要秋生他们出三分之一,你看要得吗?唉,这日子赶上国民党灾荒年哒!”
胡桂娥听了,有些不悦抱怨起来:“平日你娘骂我鸡婆子跑野,野蛋子都不会生一个!老弟嫂是能生,而今冒得呷就好哒,你娘不多省口呷的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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