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打断腿丢尽粪坑(2 / 2)
“不是。”
秀儿摇摇头,揭起那一张画有他前世糟糠之妻和掌上明珠的题诗之作,眨着水灵的大眼睛,问道:“阿秀不解,少爷这首《今夜月圆醉相思》为何如此伤感?诗中的异乡人是谁?这画中女子又是哪位?”
这丫头片子!
伍大少爷捂住额头,很是头大,懊恼没有把昨夜的落泪相思之作收好,如今平添麻烦。
他不知如何回答这心思敏捷的丫头,一时间犯难了,却见身旁搓揉膝盖的大管家的目光被秀儿手中的诗词所吸引,三大无粗的他不觉低声吟诵起来,竟有些动容,两道剑眉愈发凝重。
“好一句遥知妻女泪相思,三碗之桌少一人,少爷此诗莫不是为小的而写?”
伍大少爷脑中灵光一现,忽然记起大管家十多年前喜得千金一位。
当初相府上下都吃到了他的喜糖,唯独书呆子怕吃人嘴软,全给了刚进府里还畏生人的秀儿,如今想来,那大胖丫头比秀儿差不了几岁,正好对上诗里的三口之家。
这运气,没谁了!
他指着秀儿手中的画作,看着大管家,问道:“画中人可像夫人与千金?”
“不像。”大管家猛摇头。
他那妻子高大威猛,女儿巾帼不让须眉,一把斩马刀使得行云流水,怎会像这画中人这般柔柔弱弱。
“少爷我那时还小,模糊了,凭感觉画的。”伍大少爷胡扯道。
他唯一一次见到大管家一家三口还是在十几年前,大管家抱着刚满月的女儿,领着妻子面见便宜老爹,那会儿的书呆子也不过七八岁,十几年过去,又怎会记得清楚!
“凭感觉也不像!”大管家摸着大光头,憨憨说道。
伍大少爷狠狠瞪了大管家一眼,心道,老子知道不像,画的是我的老婆和女儿,跟你有毛关系啊,再说你头上有毛吗?一根都没有!
你这大光头不是精通人情世故吗?就不能吹捧一下自家少爷?搞得我很尴尬啊!
他被大管家气得不行,走上前,拿过秀儿手中的题诗画作,沿着文字和画像的边缘折出一条直线,轻轻一撕,画像与诗就完美分离了。
他从案牍上拿起一张白纸,连同诗词一起递给大管家,愤愤道:“狗四儿,你觉得本少爷画得不像,那你就在这儿亲手画自家婆娘和女儿,画不好不许吃饭。”
说罢,伍大少爷将画像收好,坐到案牍前,提笔沾墨,在白纸上开始罗列老道士犯下的“累累罪行”。
这不是难为老实人吗?
大管家欲哭无泪,目光直愣愣盯着面前的纸张,嘴里咬着毛笔,摸着大光头,可怜兮兮的目光不时看向伍大少爷。
伍菱自顾自写着,看见了,也不打算鸟他。
大管家急的抓头挠腮,却连老婆女儿的轮廓都画不出,把一旁“茅塞顿开”的秀儿都给逗乐了。
伍大少爷写好书信,晾干笔墨,将信纸折好递给秀儿封装,抬头一看大管家口中的笔杆子都快咬断了,还没有下笔,都把他逗乐了,但还是想让这大光头长长记性。
他甩开折扇,将目光望向秀儿稚嫩的小脸,问道:“秀儿,你说那满嘴跑火车的糟老头子不会游泳怎么办?一身屎尿,出了粪坑岂不是人人避之不及?”
秀儿心善,不由得皱起眉头,竟为糟老头子求情:“秀儿觉得,还是让他从哪来回哪去的好,若是闹出人命,对少爷的声誉不好。”
“秀儿说的在理,就这么办。”
他合上折扇,看向还在咬笔杆子发愣的大管家,敲了敲案牍,说道:“可听清了?那糟老头子谁请来的,谁给送回崂山去,若是死在了燕京城就晦气了。”
大管家放下那支被他啃得只剩下半边笔杆子的狼嚎,瞥了眼桌上的白纸,嘿嘿笑道:“小的明白,少爷,那这画……?”
伍大少爷拿起折扇,轻轻敲了敲他的肩膀,摇头笑道:“瞧你这三大五粗的,画上一年也画不出自家婆娘的样子,免了吧,另外,咬坏了我的笔,买十支赔我。”
大管家面露难色,搓着手,嘀咕道:“啊,这笔看着价值不菲,小的那点钱,恐怕……”
伍菱嗤笑道:“知道贵,你还咬,属狗的吧,还有,账房的银子都是你打点的,跟我哭穷,找错人了,想省点钱是吧,回头把那四个穿青衣道袍的狗腿子开了,少爷我看见他们……想吐!”
“嘿嘿,少爷怎么知道小的属狗的,小的知道了,这就去办。”大管家觍着脸,拿过秀儿用蜡封好的书信,灰溜溜离开书房。
他出了书房,把伍大少爷吩咐要赶走的四个家丁聚到一起,吩咐道:“你,去账房领些去崂山的盘缠,剩下三个去粪坑,把那跛脚老道士捞出来,洗刷干净,趁太阳没下山,带上这封书信和人,送回崂山去。”
四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清楚早上还被尊为老天师的老道士,为何突然间被人丢进粪坑,但大管家吩咐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多问一句。
只能说是伍大少爷想多了。
老道士会不会游泳其实都不重要,六月的燕京城,艳阳高照,干巴巴的旱厕只能陷住老道士半截身子,腿被打折的他露出一个脑袋,两只手臂靠在边上声嘶力竭,喘着大气。
三人来到茅房,合力生拉硬拽,才把半身粪便,半身蝇蚊的老道士拖出茅房,连搓带刷洗了八遍,还带着粪味,无奈,他们租来一辆铺满干草的马车,趁着夕阳的余晖拉着老道士出了燕京城。
三日后,当家丁将伍大少爷的书信递交山门,可想而知,崂山上自诩名门正派一身正气凛然的道士们自然是容不得一个罪行累累,一身臭气的败类回到山门,只收了书信就关闭山门,让四个家丁带着人在山下等着。
崂山上,闭关苦修的崂山教宗王重楼听到师叔被相府少爷打断腿拉回山门,瞬间怒发冲冠,草草结束修炼出关,誓要到相府讨个说法。
当满腔怒火的王教宗细读伍大少爷的细数老道士累累罪行的书信后,立马变了一副嘴脸。
他瘫软在教宗大位上,哀嚎道:“道宗不幸啊,来人啊,马上抹去师……老东西的天师之位,逐出山门,任何有关老东西的记载,统统销毁。”
交代完这些,这位大义灭亲的教宗大人沐浴更衣,到历代祖师爷灵位前跪着忏悔了一天一夜。
四个家丁在山下客栈呆了几天,按着道士说的日子敲开山门的时候,彻底傻眼了。
看门的道士拿出记载了崂山历代天师的《天师簿》,翻开近百年的天师名录,上边除了一处自称是撰写天师簿的长辈不小心滴落的墨水之外,竟是查无此人。
家丁们以为眼花了,又仔细翻了几遍,看门的道士不耐烦说了一句:“崂山是道宗正统,不会藏污纳垢,诸位,请回吧。”
说罢,关闭山门。
四人亚麻呆住了,人是他们和大管家接到相府的,这怎么说不是就不是了。
他们在山下又住了几日,天天上山打听,山上的道士都说从来没有这人,他们很快花光了盘缠,也没把老道士送上山,最后只能把人丢在山下自生自灭,灰溜溜走路回相府复命。
大管家瞧见四人衣衫褴褛,听完他们的说辞,愤愤丢下一句:“不把人送上山,你们就别回来了。”
说罢,拂袖而去,独留四人在相府门前喝着西北风,凌乱了一晚上才幡然醒悟,骂骂咧咧离开。
此后,崂山下多了位半跛半瘸,穿着一身破道袍,自诩崂山天师的满嘴油腔滑调老乞丐在大街上乞讨,相府少了四张让伍大少爷看着倒胃口的嘴脸。
几日来,伍大少爷神色又好了许多,在秀儿的陪伴下,把被外人称为“燕京小江南”的相府溜达了一遍,不由感慨:“好大,真特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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