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普通牧民家(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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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南杰,我看你家这地方,是不是玄武旗的圈养放牧试点吗?

“官家真是聪慧,一眼就看出来了。没错,我们家是旗里的圈养放牧试点,好像我们千户里,就我们七十五户。”

“你们家圈养放牧试点多久了?”

“加上今年,有三年了。”

“觉得如何?无妨,敞开了说,有什么就说什么。”赵似鼓励道。

“官家,我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也说不出什么一二三四来。我就秉着自己这三年的亲身体会来说一说。”

“好,就是要你这亲身体会。”

“以前我们放牧,都是逐草而居。哪里有草,就把牛羊赶去那里。等那里的草吃得差不多,又换去新地方。说是逐草而居,其实是逐水而居。哪里有水,那里的草就会长得好。”

“以前这种放牧方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不知几百年了。世世代代用过,中间说不定也改过,肯定是好用。但是也有很多弊端。首先是麻烦。”

索南杰徐徐道来。

“一个月或者两个月,这片土地的草吃完了,必须搬家。拆下毡包帐篷,装上车,骑着马,赶着牛羊,向远处迁移。能迁去哪里,看长生天的安排。有的地方去年水草茂盛,今年却一片干瘠,只能换去其它地方。一年下来,少则要搬五六次家,多则要搬十来次家。”

赵似点了点头,不同的地方,草的茂盛程度也不一。这里相比和林、呼伦湖等地区,要干旱得多,草也没有那么茂盛。个把月,或两个月就啃得差不多了。

“搬家多了,带来的麻烦也多了。”

索南杰继续说道。

“不仅是搬家、迁移、重新立毡包的繁琐,更多的是争斗。大家都想找有水长草的地方,有时候找到同一块地方,怎么办?千户分牧场,也只是分个大概...”

“我分到的牧场,今年水少草少,不可能待在原地等死吧。赶着牛羊往外一走,很容易就跑到别人地盘去了...一来二去,就争吵上,一吵二吵就会动手。以往草原上那么多战争和杀戮,跟这个原因有很大的关系。”

“此外,还有其它的原因,比如贪心,懒惰,很容易造成牧场枯竭...”

这时索南杰的妻子卓新剌在一旁补充道:“我们的邻居,北边离着二十里的萨肯吉家,没有因为贪心和懒惰,还是遭了殃,唉,这是长生天的惩罚。去年该搬迁时,因为他父亲生了病,没有足够的人手,于是就耽搁了。”

“...牛羊都是畜生,哪里会管这么多。它们只知道要填饱肚子,地面上的草吃完了,就掘地里的草根。萨肯吉家今年迁回来时,那块草场就跟癞子头一样...现在正是长膘的时候,他们家的牛羊,却饿得...唉,这个冬天怎么过,怕是只能申请救济补助了...只是申请一次,正户的身份没了,又得转回副户熬上几年。”

草原上的救济补助不是那么好申请的,申请一次,“户籍”就得降低一级,正户变副户,副户变赡户,赡户延长“雇佣”期限。

这跟大宋的传统做法有关系。

在大宋,以前遇到天灾,就会把走投无路的灾民们收为厢军。现在新制是改为收编成农垦部队,去开垦新农田。

在这个年代,没有社会福利一说,官府能保你一家不饿死,已经是天大的仁政了。

索南杰两口子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后,终于转到正题上。

“我觉得,圈养放牧最大的好处就是避免了此前的那些弊端。把牛羊马用铁丝网圈在一起,定期放出去转一圈。更多的是我们骑着马,拉着割草机和牛车,把草割回来喂给牛羊吃...以前靠天喂牛羊,现在要自己种草...”

“农科所发下的草种子,苜蓿草、猫耳草、串串草...都是好东西。特别容易养活,撒下去后,一个春天就长得漫山遍野。而且这些草特别容易上膘。一斤这样的草,抵得上以前那种草五六斤...现在我们一年只需搬两三次家...其它的都好,就是人累了些。”

听完索南杰的话,赵似对周围的百户和千户们说道:“圈养放牧,最先是从河西和朔方开始的。河西还好些,有祁连山的冰雪融水。朔方郡就不行,全靠一条黄河灌既。朝廷在那里花了大力气,组织农科所、地理所等各机构,在那里想方设法,最后摸索出这么一个半种半牧的方式。”

“圈养放牧关键之一在于草种。必须是容易存活、长得快、肥料足的好草。西北农科所走遍了西北、吐蕃、阴山、金山和漠北,精选出十五种良种草,分别适合不同的区域种植。”

“另一个关键是铁丝,牛羊全靠它养在一起。这种东西看着简单,生产起来不简单。铸铁、成型、拉丝、酸洗、热熔镀锌,制成铁丝后,再经过扎花、卷扬,把一圈圈的铁丝扎上尖刺,最后变成大家现在所用的尖刺铁丝。”

“为了这一圈圈的铁丝,格物院钢铁所、化学所组成联合研制小组,没日没夜地奋战,终于制成...”

卓新剌在旁边听得十分惊讶,“原来这铁丝居然如此复杂。不过这确实是好东西。有了这些尖刺铁丝,家里变得安全多了。外面两层尖刺铁丝,毡包和牛羊圈还多围了一层,外面游荡的狼群,根本进不来,再也不用担心...”

她的话引起几位甲户、百户的共鸣。

“是啊是啊,以前我们最怕的就是马贼和狼群。尤其是狼群,最狡猾难防。我记得家里和邻居,有好几口人就是野狼悄悄钻进来,把人给咬死拖走了。尤其是冬天,饿极了的狼群,敢直接钻进毡包里来。”

“现在好了。自从圣天子可汗统领我们后,草原上的马贼几乎绝了迹。现在又用上铁丝网,狼群再狡猾再凶残,它也钻不进来。这两年,狼群们日渐减少,有的没法子,居然只好去捉兔子和捕田鼠裹腹。唉,生活所迫啊!”

大家你说我聊,谈到下午,赵似这才告辞。为了表示感谢索南杰一家的盛情款待,赵似赠送了十包茶饼、十斤白糖、六匹棉布以及三本《自然通识》课本。

看着赵似一行人披着晚霞的粼粼彩光,消失在草原边际,索南杰捧着满满的礼物,喃喃地说道:“真是一位平易近人的大贵人。”

在一旁的卓新剌一边爱不释手地摸着花色鲜艳的棉布,一边也赞不绝口道:“我看啊,一定是位万户,但是却有一颗菩萨一样仁慈和康慨的心。”

索克济在一旁忍不住说道:“你们知道什么啊。你们知道官家是什么意思吗?”

“不是万户等大贵人的称呼吗?”

“是腾吉里大皇帝陛下。”

索南杰和卓新剌张开嘴巴,两双眼睛圆瞪,眼珠子几乎都要瞪出来了。

再看着周围甲户、百户和千户们羡慕的眼神,他们也相信了。捧着礼物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仿佛手里捧着的是连绵数千里的巍峨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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