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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是九阿哥。”

陪着生产的奴才跪在床前,她凑到耳边欢喜道。另有一众奴才,也跟着恭喜起来。

布木布泰松开咬紧的嘴唇,“给本宫看看。”

她声音有些沙哑,却浑不在意,目光满是喜悦的看向她的儿子。奴才见此连忙将小阿哥擦洗干净,轻轻地递到床前。

就算是有过几次的孕妇,再度经历生产都有些受罪。布木布泰整个人淌着汗水,束好的发髻还算整齐,只是发间都打湿了,额前有几缕湿哒哒的贴着脸颊。肤色也变得惨白,显然是因为孩子被抽走了些生气。

可她看到了孩子,面上就笑了。

那得偿所愿的欢喜,看得人很是动容。

床前的奴才看着既高兴,又心酸。主子生来聪慧,因而成了皇上的红颜知己,智慧锦囊。在后宫里看似得到皇上宠爱,实际上和齐宣王一般,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妹,慧极天下的永福宫庄妃,却如何都比不上二嫁之身的关雎宫宸妃。

妹妹学不来姐姐的柔弱,姐姐也追不上妹妹的机智,有意无意的就这么将后宫一分为二。铸成这一景象的大功臣,让皇太极舍去后宫几乎独宠的宸妃海兰珠,就在去年诞下了八阿哥。

皇太极龙心大悦,一摆手道大赦天下来表达欢喜之情。

布木布泰也很高兴,她努力了这么久,忍在海兰珠身后也终于再度有喜了。她之前一连三金花,心里疼爱有之但还是想要儿子,所以格外的呵护小心。对于海兰珠在前面生下阿哥,布木布泰心里是高兴的。

小的时候,她就知道男女之情是不可靠的,她从不指望,也不愿意束缚。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她也因此得了九阿哥。只可惜,海兰珠就是个废物

就在前天

八阿哥竟然死了

皇上和宸妃很是心痛,累的宫里人都要来看望。

也怪不得这么折寿。

刚出生的孩子红皮娇小,可能是母子同心,靠着布木布泰之后哭声就变成了哼哼。像是撒娇一样,听话的窝在布木布泰的臂膀里。

布木布泰被莫名安抚,手指伸过去贴着孩子的脸,“宸妃怎么样”

“还在关雎宫里哭着呢。”奴才垂眸,彼此各司其职的忙碌着。

寝殿里还带着血腥气,布木布泰翘了翘嘴角,“皇上也在”

“才下朝皇上就过去了,主子这回发动顺利,想来如今才听闻。”

有主即有其仆,对于恩宠之事看的不同。但八阿哥走的时日不对,还连累自家主子听着大肚子去忙碌。虽然这里面也有故意为之想要从中抽身,但这时候主子为皇上生了健健康康的九阿哥,皇上却顾着另一个女人去缅怀幼子,未免也太过冷血了。

任是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布木布泰听了没说话,其实不来才好,至少有几分清净。要是来了,反而要梳妆打扮去虚伪照顾,还有可能要她去多多安慰。

出嫁从夫,但也不能没脾气不是

她不是不能忍,只是此刻不想。

但无论如何,永福宫的奴才都会往外去奔走这道好消息。至于皇上来不来,宸妃怎么想就顾不得了。

另有人听到消息,自然会吩咐着送来贺礼。人来人往间,没有人看到里间有一身影始终伫立,直到呱呱坠地的孩子打着哈欠要着睡下,身影才跟着散去。

千里之外的九戈笑了笑,“真是天降宝贝。”

小蛋在旁边搓鱼线,闻言抬头望着天空,目光充满好奇和天真。事实上除了一只白鹤之外,他什么都看不到。

“掌门,大师兄什么时候回来”

“你想他了”

小蛋笑,“大师兄说帮我去看望爹娘。”

门派有各自的规矩,除了采买的人都不能出去。小蛋学了一些字,也能歪歪扭扭的亲书一一封过去。但他家里人都不会,多尔衮就成了最佳送信人。

可他出门之后一去不复返。

小蛋对此很担忧,担心是家人出了问题还是大师兄在外面有危险。九戈摸摸他的头,“小多不回来,你就担心这个”

“啊大师兄不回来,掌门不担心吗”

“傻孩子。”

九戈手轻轻往下拍,对小弟子用心教导,“遇到事情,你应该要多想想。”

小蛋不明所以,但他很乖巧的虚心向学,“请掌门指教。”

“你认真的把家事托付给小多,小多也满口答应了,但他就是不回来,你除了担心应该自我深思,为什么这么小的事情都会出差错”

“这不怪大师兄。”

小蛋连忙摇头,生怕九戈误会,还因此对多尔衮的印象不好生有不满。

九戈的手很痒,直接戳了那好看的小脑瓜子,“所以说,这就是把希望寄托他人的坏处。”

“啊”

“从此之后要明白,靠人不如靠己。”

“”

“怎么傻兮兮的,没听过吗靠山山倒靠水水流,总而言之靠别人是没用的。与其在原地里毫无头绪干巴巴的担心,还不如事情都让自己做,明白吗”

小蛋一脸恍惚,“自己就可以吗”

“不一定,但你自己做错事,就不要怪别人,”

“”

小蛋听进去了,但他又有些茫然,“可是我不能下山。”

“那只能怪你自己不争气了。”

“”

女工小能手的小蛋手一顿,委屈的低下头不敢说话。满门中只有大师兄靠本事闯关成功,要他在背后说好话讨好掌门改变主意,这样是不对的。

他也不会。

这么一想,小蛋难过的只能扁着嘴巴自己伤心,确实是他不争气。爹娘说过,上山修行是要他好好学本事。就算不能照顾到家里,但他只要不做坏事,好好听从掌门就是光耀门楣的大事。

是他没用啊

小蛋的手紧了紧,他忽然间回思恍惚,想到上山以来的所有表现。突然觉得,自己懈怠的时候太多了,就像最近的进步好像也慢了。

这种念头一起来,小蛋的脑袋瓜子就转过来,整个人有些发慌。把九戈要的鱼线搓好放在一边,他忙慌慌的就要去修炼了。

弟子们勤恳认真,这才是掌门想要看到的。想到还有一个好苗子,九戈心情愉快不已,看着小蛋离开的背影,目光也跟着慈爱起来。

鱼线是拿给九戈垂钓的,但看着湖面上跳个不停的鱼儿,显然是用不上了。

身影一转,来到盛京皇宫。

当年皇太极继承汗位却没有搬去汗宫,反而把自己的四贝勒府改建成了新的宫殿,几年之间在此基础上不停的续建增饰大内宫阙。一直到皇太极正式登基,将国号改为大清时,这座王府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帝王之家。

宫殿比不上两百余年的紫禁城规模宏大,但是真金白银砸下去的天下贵地,自然就有不可言喻的地方。

九戈大大方方的走过几处,径直的来到永福宫。

躺在床上的布木布泰还拿着一只汤碗,冷不丁的看到来人,吓得手一抖。

床边伺候的奴才张口说话,却怔着不能动,一双眼瞪得极大。

布木布泰吓得失态,却也提醒了她,“仙人”

当初仙人在宫中住了一段日子,宫殿之中都不是常人能靠近,布木布泰也仅仅是最初登极大典才远远见到一面。布木布泰在宫里靠的就是察言观色,在她印象中看去,身影能如此恣意随便的只有这么一人了。

至于为何突然来宫里

不用布木布泰问,九戈很直接的走到床前,伸着手去戳床头酣睡婴儿的小脸。丝毫不介意眼前几人的神色,她笑的很开心,“这小球球叫什么名字”

“如今还小,只是小名叫方喀拉。”

“哦,小拉。”

九戈点头,又戳了两下,“真可爱。”

布木布泰两手紧紧的捧着小碗,她心绪平复下来。虽然不是很明白仙人用意,但她能察觉到并没有实际威胁的危机,“奴才身子不适,适才反应不及,望仙人体谅。”

说着她把被子扯开,起身给九戈行礼。

九戈没有拒绝,“这孩子不错,不如来拜师修行”

“仙人能看上他,是方喀拉的福气。只是听说仙门难进,此事还要皇上允可,奴才不敢擅专。”

“你这样可不行,这孩子是你辛辛苦苦生下来的,这点小事都不能做决定”九戈眼睛眨阿眨,伸出手去,“女人当自强,明白吗”

九戈身量不高,手脚都是小小的。那白皙小巧的手伸过去,轻轻落在布木布泰的头上,她一时愕然。

从小到大,摸她头的人一巴掌手指都凑不够。

更不要说是这样娇小的人了。

不,她甚至不是人。

至于那种女人当自强的话,布木布泰听着啼笑皆非,又只能忍着以退为进,“奴才实在不敢做主,方喀拉年幼还要让仙人等上几年,怕是不好。奴才膝下还有三女,不如叫她们过来,仙人可以先收一个就是无福仙门,也可以当仙人身旁的小侍女。”

“小庄啊,你这样是不行的。”

九戈叹了一声,语重心长道,“你之前想美色害我,我不也收了”

一声小庄,喊得布木布泰措手不及。看着眼前老气横秋的模样,说出的话更让她浑身一激灵,猛地失了神色。

九戈翘了翘嘴角,“那时候你主意挺大的呀。”

大主意的布木布泰心里一跳,才刚行完礼又连忙福身,“奴才不敢欺骗仙人,但书上说传说中的龙都喜爱好看的东西。只是想着尽一份心意,并没有别的意思。”

她说的很好,低着头也很温顺。

可不是真的。

“可你不仅敢动大心思,还敢当着吾的面撒谎”

九戈伸手,将一根发带丢到方喀拉的身上,“有来有往才是好朋友,这东西就是送小拉的见面礼,头发也不用剃了。”

剃发是一件大事,也是满族人都会做的事情。上行下效,若是皇上的儿子都不剃发,天下人会怎么看

可九戈不管,抿着嘴就走了。

布木布泰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发带飘到孩子的头上,似有若无的将那一圈小头发圈住。

寝殿里的两个奴才恢复如常,脸色煞白,“主子,这如何是好”

得罪了仙人,还把小阿哥的头发给捆了,此事根本隐瞒不过去。就算主子做的许多事情都是为了红颜知己的名号,实际做主的是皇上,可出事之后谁能逃罪

奴才能想到的事情,布木布泰自然也想到了。要是知道随口一句,会造成今日的结局,甚至赔上自己的孩子,那她宁愿得罪皇上也不会张口。

可这种感叹,往往都是事后后悔的话,只能痛苦自己。

布木布泰偷偷的去扯发带,发现根本不用后,又用剪子去剪。那发带是九戈亲手给的,带着她的微弱气息,足以庇佑门下弟子的能量,再有临行前的一点小意思在。这一剪子下去,不仅没有剪短,发带反而肉眼可见的收紧起来。

紧紧地束着小阿哥头上的胎发。

剪子蓦地坠下,布木布泰咬牙道,“请皇上过来。”

“是。”

仙与人之间本是两端,就如凡间皇族和百姓的差异,此事已经没有回转余地了。九戈料他们不敢,也没办法挣脱发带,心里高兴的直哼歌。她生来就好,就是出生的时候掉链子,以至于错过了大好机会。等到后来出世,虽然神位皆有,万事不愁,但志愿反而困难重重。

六界天下只有一条苍龙,前辈带伤回到主洪荒睡下了,那就是漫漫无期的岁月。很多仙只是寿命更长而已,可他们生来的神兽不是,最不缺的就是岁月。

可能一睡,就是千百年。

想到自己什么都不做,前辈睡一觉醒来就会把自己赶到犄角旮旯,九戈的心里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看尽了最初时候的乱战时分,九戈很有自知之明,也不想去抢苍龙之名,然后被前辈的仇人们上门交流。所以在最初的时候,她就想要给自己找一个名正言顺的神位。

不是生来就有的,而是货真价实,任谁任何事都不会影响的神位。

这么一算,再没有比琼台女神的神位更适合的了。

但她以战之名傲视六界,琼台女神向来是天地之物的信仰所承认的。乱世会有人将她当做神邸,但这种信念起来之后,天下就将太平,再不需要她这种以战止战,以暴制暴的杀神出现。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说起来都有点想要抹泪。

可是泪水没落下,雷劈了下来,还好几道。

霎时之间电闪雷鸣,半边天宛如另一世界。

九戈就这么笔直的站着挨劈,直到乌云散去之后,小姑娘气得直跳脚,你敢用灵气挡着我

“我也很意外,没想到真的能挡住。”

九戈

轰隆隆

苍龙之名不是随便能喊的,九戈优哉游哉的叉腰,“你是不是这个姿势在骂完”

你不可以这样乱来

“不能吗我看他的龙气也不浓啊,换一下又不会死。”

不可以这是天道

“天道爸爸怎么了你是她女儿,去撒撒娇嘛。”

“哦不对,你要是亲女儿,根本就用不上我来帮忙。”

轰隆隆

几道雷干脆利落的劈下来,九戈这回不挨打了,脚尖在云端上轻点。仿佛蜻蜓点水般,逗着身后的雷云跟着自己跑。

左一下,右一圈。

底下的人抬头,看见一朵庞大的积厚乌云,带着滚滚雷光飘来。那云仿佛是一座海市蜃楼的城市,忽然间就飘到头顶上,轰轰雷鸣。

乌云让天成了一片黑暗,而雷光又将一切照亮如昼。

云底下的人看得瞠目结舌,仰着头目瞪口呆,“云还能跑这么快”

“怪吓人的。”

“你看那雷咻咻咻”

“耳朵都聋了。”

下面的人嘀咕,怎么都想不到那风驰电掣的云上面有一条龙在蛇形跑酷,身后还跟着小世界的一团意识在追。她一边追,嘴里还一边学着骂龙。

反正从见面开始就不太美好,小姑娘也懒得顾及那点情面,咿咿呀呀想到什么就骂什么。九戈回头望了一眼,发现这小妞的口吻气势很像她泼妇骂街的样子。

这么想,她还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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