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14(1 / 2)
外公听到别人这么说就很担心很恐惧。可是他无法阻止父亲续弦。
出乎意料的是,后来一段时间里尚若然很疼他,并不像别人说的那样。
姥爹给了尚若然家里很多钱,除了赵闲云带到马家来的东西之外,姥爹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田产也卖了一大半。
姥爹摆喜宴的那天,在赵闲云的葬礼上唱哀歌的道士也来了。
他是不请自来的。
说他是道士,其实他算不得道士。在画眉村这一带,不少像他这样介于道士和农民身份之间的人。平时在家里干农活,偶尔拿起唢呐练习一下。这里的人将唢呐不叫唢呐,叫“号”。吹唢呐说成是“吹号”。闲时也看看道教经书。等哪家有人亡故了,自然有人来请他去吹号唱哀歌。虽然这种人算不上是道士,但是这里的人都习惯将他们叫做道士。
这种道士倒有点像是手艺人了,跟打铁的,挖井的,补碗的没有什么区别。农时忙农活儿,闲时做艺。
这种道士也还有不同分工的。有的擅长打鼓,有的擅长吹号,有的擅长敲木鱼,有的擅长唱哀歌,就像木匠有的擅长打造农具,有的擅长打造家具,有的擅长做棺材一样。道士里还有专门打锣的,不过由于打锣最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一般由亡者自己村里的老人家负责,打锣的同时负责放鞭炮。因为道士每吹一段号,或者每唱一段哀歌就要歇息一会儿。道士歇息的时候灵堂就显得冷清了,胆小的就会害怕。所以打锣的人这个时候就放鞭炮,吵一吵,热闹一下。
那个不请自来的道士就是最擅长唱哀歌的人。在所有的道士分工中,要属唱哀歌最难。敲锣打鼓错了一点,外行人听不出来。唱哀歌好听不好听,内行外行都能听出来。唱到亡者刚刚得知自己去世时的惊慌时,唱哀歌的人要从唱曲中表现出惊慌来;唱到亡者看见亲人为他哭泣时的悲伤时,唱哀歌的人要唱得催人泪下;唱到亡者走过忘川河奈何桥时频频回首时的不舍时,唱哀歌的人要唱出舍不得的味道。如果没有这点功夫,唱哀歌唱得干巴巴的,那就吃不了这碗饭。
因此,在所有的道士中,唱哀歌的道士最受重视,最受人尊敬。
能敲锣打鼓的道士几乎村村都有一两个。能唱哀歌的道士这方圆几十里却是一个巴掌数得过来。而这个不请自来的人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这人姓习,名鹊。据说他刚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听到窗外有喜鹊的叫声,于是给他取了这个名字。喜鹊是喜事的预兆,可是谁曾想到这个孩子长大后却成了唱哀歌的道士,不报喜专报丧。
姥爹娶尚若然的时候请的客人并不多,没有像娶赵闲云那样大宴宾客。加上此时姥爹家的积蓄已经不多了,更是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所以一切能简单就简单。
习鹊没有管这么多,在大家摆好酒席准备开餐的时候,他走了过来。
姥爹很意外,但没有多问,连忙邀请他入席就坐。
他不客气,选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众人正要开餐,他却拍了拍桌子,引得众人注目,然后大声说道“各位,今天难得是马秀才的大喜日子,风也和,日也丽,刚刚送亡又讨喜,我给大家唱一首助助兴,怎么样”他习惯了唱曲子,说出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他话虽然说得好,可是谁敢让他来唱
他是唱哀歌的道士,在这喜宴上唱算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听了,都愣住了,不敢回答。
余游洋虽然对姥爹有气,但见了这种情形还是要维护姥爹的。她听到习鹊说要唱一曲,急忙制止道“唱不得,唱不得”
可是姥爹一挥手,大大方方说道“唱吧”
姥爹近旁的几个人急忙劝道“马秀才,他虽然名叫习鹊,可不是报喜的喜鹊他是给亡人唱哀歌的,你今天大喜日子让他来唱,恐怕不好吧”
挨着姥爹坐着的尚若然露出不自然的表情,看了看姥爹,窃窃道“要不还是别唱了吧”
姥爹不顾他们反对,对着习鹊的方向喊道“来,唱完了我们再吃饭”
于是,习鹊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
他用一如既往的哀怨曲调唱道“人在世上什么好不如路边一棵草十冬腊月霜打了草死落叶根还在哪有人死得转来。人死如灯灭好似滚水来泼血人死魂还转海底捞明月哪怕银钱雇骡车千金难买阎王爷。”
在座的其他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脸色都暗沉了下来。唯有姥爹听得津津有味,摇头晃脑。待习鹊一曲唱完,姥爹立即鼓掌,称赞道“唱得好唱得好”
习鹊鞠了一个躬,然后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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