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药(1 / 2)
自从找了余婆子帮忙之后,鹿呦终于能放心腾出手来去找找赚钱的路子。
大晋对女子限制不多,哪怕是女子也能上街做生意。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敢离开芦叶村。
安平县算是个中等规模的县城,街道两旁布满小摊贩,大多生意看着还不错。鹿呦走在街上,打量着街道两侧的摊贩和店铺。
在一家药材店门口,她停住脚步,拿起门口簸箩上晾晒着的白术。
她最拿手的当然是药膳。当初在程家的时候,她就是靠着一手药膳调理的本事,才真正讨得程老夫人的庇护。
离开程家前,程家那位真正的大小姐程宝珠和她单独见过一面。
程宝珠回到程家后,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温柔乖巧、听话孝顺的模样。唯独那一天,满脸嫉妒和仇恨,在她跟前显露出真正的心思。
程宝珠长相肖母,唯独那一双眼睛和程父一样眼皮略肿。她一横起眉头,压下眼角,看上去眼睛越发小,多了几分丑陋。
“鹿呦,你已经偷走了我十五年的荣华富贵,顶替我享受了十几年的父母疼爱。显赫恩爱的父母、英俊深情的夫君,尊贵的官家千金身份这些终于回到了我身上!从今往后,你再也别想偷走我的人生!”
当时,面对程宝珠的厉声指责和仇恨,鹿呦一声未吭,心里只觉得好笑。
十五年后回到程家太守府的程宝珠,见到的是恩爱慈祥的父母,执掌中馈的嫡出大小姐。然而她懂事的时候,有的却是宠妻灭妾,对她和母亲不闻不问的父亲;柔弱如菟丝花,整日以泪洗面的母亲。府里下人踩高捧低,连饭食都会克扣,她作为嫡出大小姐,日子过得甚至不如管家的孩子。
如果不是她想办法见了程老夫人,又误闯进府里偏僻的院落,从程老太爷当初的侧室那儿学到了按摩和药膳本领,讨好程老夫人。后来又暗地里使计,扳倒程父宠爱的妾室,让程母趁机得到程父的喜爱。哪会有程宝珠回来时看到的风光。
鹿呦难得会去回忆程家的生活。对她来说,在程家的日子只有累。唯一值得她怀念的是偏院里那位侧室。
鹿呦一直觉得那位教了她许多东西的庶祖母是个奇人。对方随口吟出的诗句,精妙绝伦,自己却从未耳闻。对方只说是她书念得太少。但后来她翻遍群书,都不曾见到她提过的李白杜甫。
“客人要买白术吗?”
药材店伙计的声音让她瞬间从回忆里抽身。鹿呦回神,摸了摸手里的白术,略一思忖,报出了几味药材名。
卖药膳是不成的。不说成本太高,她什么名气都没有,根本打不开销路。
不过,倒是可以炖点药膳给家里的伤患补补气血。
鹿呦一进门,正好瞧见余婆子从厨房里出来。
“哎呦,鹿家娘子,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一见鹿呦手上提着的大包小包,余婆子叫唤起来,赶紧接过东西,替她放到厨房里。
“余婆婆,我相公今天还好吗?药换过了吗?”
余婆子回身,看着鹿呦信誓旦旦,就差拍着胸脯保证,“鹿家娘子你放心吧。不仅给他换过药了,早上和中午的药也给他喂过了。你刚来不久,我帮着上了趟茅厕。”
鹿呦点点头,笑着拿了条刚买来的鱼递给余婆子,“今天辛苦婆婆了。明天也要麻烦婆婆了。”
“不麻烦不麻烦。”余婆子提着鱼,脸上笑开了花。
送走余婆子后,鹿呦先是检查了一下厨房里的药渣,随后又进屋看了看高彻的状态,还和早上一样,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看了下他身上的伤口,确定余婆子确实换过药后,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除了身上那点银子,她现在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宝贝了。
所以……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什么需要都要和余婆子说。如果她白天有哪些事没做好,等我回来后,你也要和我说。”盯着对方的脸,鹿呦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高彻虽然不睁眼不吭声,但鹿呦说的话他全都有听到。
听着鹿呦担忧的声音,他没有半分触动。他想问问她到底何必做这么多。救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替他做这么多事,有何意义。
但这个念头刚生出来,便瞬间消散。高彻能感觉到从发现亲信全都背叛自己开始,他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倦怠状态,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是生是死,是聋是哑,都变得无关紧要。
他沉在无边的黑暗中,什么都不想去想、去听、去看。
高彻只听到对方无奈地轻叹了一声,转身离开了房间。脚步声远去之后,他重新放任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再一次听到对方的脚步声时,高彻同时还闻到了饭菜的味道。
一双手搭上他的肩膀,将他扶起来靠在床上。对方掌心暖暖的温度隔着一层中衣,传到他皮肤上。
下一秒,温柔的女声响起。
“你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听着对方的问话,高彻还没想好要不要尝试着自己吃饭,就听见一声如同哄孩子一般的“啊”。
“啊,来张嘴。”鹿呦根本没打算让他自己吃饭。对方两只手全都包扎得严严实实,像猪蹄。完全没办法自己行动。
高彻沉默了一下,忽然怀疑自己可能估计错了对方的身份。比起孤女,对方更可能是刚刚失了幼子的小寡妇。
鹿呦半点未察觉高彻心里的想法。自从发现她捡到的男人封闭自我、不愿接触外界后,鹿呦就把这个生了一张让她格外喜欢的脸的男人,彻底当成了工具人,从中收获来自美色的快乐。
工具人这个词,也是她从那位庶祖母那里听来的。
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动作,鹿呦将勺子抵在对方唇边,再次开口道。
“啊。”
没有束起的黑发落在雪白的中衣上,容貌俊美无俦的年轻男人,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凤眼,沉默半晌,面无表情地张开嘴。
一口一口喂完饭菜,鹿呦看了看空掉的碗,莫名产生一种成就感。看看靠在床上的男人,她忽然想要摸一摸对方的脑袋。
真乖。
克制住蠢蠢欲动的手,鹿呦去厨房灶上端来熬好的药,用调羹搅了两下,舀了一勺再度伸到对方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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