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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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茗庭匆忙从榻上起身,珍果拿过衣袍服侍她穿戴整齐,两三下挽了发髻,急急挑帘子出去,“父皇宣我有何事”

张德玉揣着拂尘,淡淡笑道,“长公主去了便知道了。”

御书房安静的落针可闻,桌上垒着成卷的案牍,多半是来自北地的加急军报。

元庆帝立在御书房的多宝阁旁,见她进殿,面色浮浮沉沉,终是如常转身,慈爱地把她扶起来。

陆茗庭还未开口请安,元庆帝便道,“茗儿,你也看到了,如今景国大军压境,我朝难以抵抗,百姓水深火热,你身为唯一未出阁的皇女,自当为朝局分忧。”

这番话如一道惊雷劈在耳畔,陆茗庭难以置信道,“父皇,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和亲”

元庆帝避而不答,自御桌上拿起一卷画像,“景国新帝有文治武功,若无意外,数年之后,景国必将成为大庆最大的隐患,若能促成此次和亲,能保大庆和景国边界数十年的安宁。”

“景帝生的仪表堂堂,不仅指明要娶你,更答应许你皇贵妃之位,届时你以长公主的身份嫁过去,父皇和整个大庆都会为你撑腰,景帝定不会亏待你分毫。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定会为父皇分忧,答应这门亲事。”

他自说自话,语气慈爱,却咄咄逼人,末了,隐含深意地望她一眼,“茗儿,你愿不愿”

元庆帝象征性的一问,哪里是真的想要她回答

这番话看似慈父之心,实则是君主之谋,陆茗庭眼前一片黑晕,脑海中晃过许多关于顾湛的记忆碎片,呆愣了片刻,伏地缓缓磕了个头,艰难道,“儿臣不不”

她心有所属,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以和亲这种屈辱的方式嫁给他国君主,她额角贴着地面冰冷的青石砖,一个“不”字滚在唇齿之间,心房如被死死扼住,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她猛地咬破舌尖,喉头溢出一丝铁锈的味道

“儿臣不愿意”

元庆帝脸色骤然阴沉,挥手将一卷信函重重扔到她面前,“你还有脸说不愿意张德玉,你告诉她,她都做错了什么”

张德玉抬抬眼皮子,无甚情绪道,“一年前,扬州明月楼的瘦马秘密进京,为顾府的庶子冲喜,后来庶子意外亡故,那瘦马委身辅国将军,常伴其左右。不料辗转半年后,那瘦马不知所踪,辅国将军如失魂魄,暗中苦寻数月而不得。凑巧的是,当时江贵妃带一名女子入宫,说她就是宸妃娘娘流落在外的女儿,也就是当今长公主”

说到这儿,张德玉顿住,不敢再说下去。

陆茗庭一颗心缓缓沉下去,认命地抿了抿唇,低眸捡起手边而的信函,只见上面一字一句写了她的生平,和那些江贵妃妄图瞒天过海的陈年旧事。

终于到了水落石出这一天。

“原来父皇全都知道了。”

她张了张嘴,声音哑的撕心裂肺,“父皇觉得全都是儿臣的错,可儿臣究竟做错了什么呢不该出生在皇家不该遇到江贵妃那样冷血的母亲不该遇到三公主那样阴毒的妹妹还是说,不该遇到一个好颜面、却视亲生骨肉如货物一般的父皇”

“啪”

元庆帝狠狠掴出去一巴掌,咬牙切齿,“朕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他自知失态,面上的怒容几经转圜,终归于君主一贯的晦暗冷沉,“且不说你委身顾湛的事情光是扬州瘦马的身份,皇族便容不得你。你和顾湛这个乱臣贼子暗中勾结,罪名不可逃脱,我大庆皇族怎能传出这样的丑事这回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陆茗庭苦笑了下,“看来父皇早就知道我和顾湛的事情了。一直隐忍不发,等的便是这一天,用这罪名将我逼到绝境,任由父皇摆布。”

陆茗庭也曾想过,真到了东窗事发这天,她该如何面对元庆帝,没想到,如今事到跟前,她的心早已经被伤的麻木不仁,浑身血液几乎被冻住,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要和亲可以,”

她缓缓抬眼,眸光冰冷如霜地看着眼前的亲生父亲,“父皇要答应我一件事把顾湛放了。夺军权也罢,削官爵也罢,让他变成一届庶人也罢,随便把他发落了,再也别追究他谋逆造反的罪名。”

她一字一句说着,慢条斯理,逻辑分明,她知道这番话会带来什么后果,可还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就算和亲,就算嫁作他人妇,就算此生不能执手,天各一方,她也要他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元庆帝眯了眯眼,“你这是在和朕谈条件吗”

他两鬓不知何时已经泛上斑白,温声含笑同她说话的时候,看上去不像九五之尊,倒像个富贵人家的寻常父亲。

陆茗庭自嘲一笑,从广袖中抽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利落地架在脖子上,“不是谈条件,而是父皇必须答应我的条件。听说景帝点明要娶长公主,倘若儿臣今日死在御书房里,景国使节来要人,父皇就只能凭空变出一个长公主了。”

元庆帝脸色铁青,眸色明明灭灭。

他已是天命之年,数日之前刚被刺客刺杀,引发腰部旧伤,离缠绵病榻那日也不远了。

可偏偏,外有景国强敌环伺,内有顾湛权臣祸国。东宫太子不堪大用,江氏外戚虎视眈眈。

大庆的皇权,要千秋万代地传承下去,他打定主意,顾湛不能再次起用。无论割地、赔款还是和亲,要不计一切后果,化干戈为玉帛,安安稳稳把国祚延续百年。

他淡声道,“朕答应你。三日之后,出嫁的车辇驶出大庆国境之时,便是朕赦免顾湛出狱之时。”

陆茗庭得偿所愿,缓缓拿下匕首,含泪行了一个大礼,“儿臣谢过父皇。”

“北地战事吃紧,和亲的事情不可耽搁。三日之后,和亲的车辇便出发去景国,这两日,你安心学习景国礼仪,不准踏出茗嘉殿一步。”

陆茗庭伏地不起,咬着贝齿,强忍着咽下喉头的哽咽,“儿臣还有个心愿,愿父皇恩准。儿臣想去昭狱和顾湛见最后一面,求父皇成全。”

元庆帝半晌没说话,面上有明显的迟疑。

陆茗庭语带讥讽,“他已经是虎落平阳,父皇还忌惮他能掀起什么风浪吗”

“罢,你愿意去便去。”

元庆帝冷眼看着俯跪在面前的女儿,忍不住泛上来些许心软,“你此次和亲,是为了大庆的黎民百姓,是为了两国邦交,朕会为你建造成百上千座庙宇,让他们日日诵经参拜,感怀长公主的恩德。”

他久居帝位,深谙软硬并施之道,一贯看重这些虚无缥缈的名声。

陆茗庭并不觉得半分欣喜,反而胸口愈加滞闷,闭了闭眼道,“儿臣告退。”

元庆帝长叹一口气,看向张德玉,“命人拟旨,应允景国的议和条件。让景帝下令休战,准备迎亲罢。此事要秘而不宣,令尚宫局加紧赶制嫁衣和嫁妆,等长公主的车辇驶出大庆,再将这桩喜事昭告天下。”

张德玉道,“臣遵旨,臣恭贺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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