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1 / 2)

加入书签

2022年4月16日,荆州

“我母亲是扬州人。”胡广陵的声音不疾不徐传过来,在黑暗中仿佛隔了千山万水。“我父亲是西安人。”

父母离得远,生出来的小孩子就聪明漂亮,雷珊得意地眯起眼睛:她爸爸是土生土长的襄阳人,妈妈生在南京,各自考入武汉大学,毕业就结婚了。“大学同学吧?我爸我妈就是--我妈妈是南京人,离你妈妈近的很。”

大三暑假心血来潮,和窦婉直奔杭州采风,什么断桥雷峰塔三潭印月,坐高铁把苏州、扬州和上海玩了个遍,最后一站是南京。名胜古迹看得多了,窦婉灵感大发,古言写的不亦乐乎,说话也之乎者也,文绉绉的,她不得不泼冷水“说人话!”

“南京啊,好地方。”胡广陵赞一句,接下去却否认了。“我母亲是学音乐的,我父亲当兵,大老粗一个,八竿子打不着。”

学音乐的啊?雷珊有点惋惜:数米外这位特种部队队长乃货真价实的铁血汉子,不像有什么艺术细胞。

就像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胡广陵自己也感慨:“我像我父亲,和我母亲一点都不像。小时候她带我出门,邻居以为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和别的小孩打架,别人一生气,就说我是捡回来的,哈哈。”

和他打架一定输多胜少,雷珊咯咯笑,“你是不是欺负别人啊?”

胡广陵也呵呵笑。“小时候不懂事,下手没轻没重,我妈妈经常带我上门赔礼道歉,我爸爸当面骂几句,私下又夸我像他。”

一股突如其来的伤感把雷珊笼罩住,轻手轻脚下床走到窗边。视野中黑漆漆的,蒙蒙细雨从破碎的窗户洒进来,仿佛泛舟洪湖。

那天晴空万里,她脱下鞋,把脚伸进湖水,真凉啊。爸爸划船划得汗流浃背,只穿个小背心,妈妈戴着遮阳帽,花裙子,唱着“洪湖水,浪打浪~”

“我爸爸妈妈去世了。”她没头没脑地说,有点哽咽。“不过他们~从没分开过。”

只把她孤零零留在世上。

身后脚步声渐近,胡广陵站到身畔,言语带着羡慕:“挺好,真的。去年我父亲还说,年轻时忙忙碌碌的,总觉得机会多得是;后来想想,还不如多陪陪我母亲,可惜迟了。”

他还记得父亲当时的懊悔:广陵,你以后找了老婆,多陪陪人家:人家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给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也得心疼人家,别像我似的,后悔一辈子。

“要是我早点回来~”雷珊闭紧嘴巴。回到高中时期就好了,能救回爸爸妈妈,不不不,哪怕见上一面也好啊。她呆呆望着窗外,直到被他握住手腕才回神:隔了这么久,绷带没再渗血,伤口初步收拢了。

胡广陵满意地松手,关上手电。“早点什么

?”

她没精打采地摇头。“没什么。喂,那你在扬州还是西安长大的?”

“在北京。”他笑了笑,在黑暗中轻轻叹口气。“92年,我父亲到扬州公干,当地单位接待,邀请他们一行欣赏民乐会,我母亲压轴演奏《广陵散》,就这么认识了。那年我父亲三十二岁,我母亲二十三岁。”

挺浪漫的,有点像言情小说。雷珊对古典音乐没什么研究,《广陵散》还是知道的:嵇康刑前从容不迫,抚琴长叹,《广陵散》于今绝矣!

耳边忽然响起琴调,悠扬婉转,清幽凄恻,合着窗外缠绵不绝的雨声犹如天籁--胡广陵摆弄着一只老式手机,半晌才说:“好听吗?”

她念头一转,小心翼翼地伸手:“是~你妈妈?”

“嗯。”他把手机递过来,笑道:“我母亲教过我弹琴,可惜白学半天,什么都不会。我父亲教我扎马步,那年我才五岁,一扎一个下午,原地动也不动。我父亲就和我母亲说,我天生是练功夫的材料,得进兵营摔打,我母亲挺舍不得。”

要不是顾忌父亲妻族,他应该有弟弟妹妹,母亲琴艺也能传下来,胡广陵惋惜地想。

“我不太懂,不过我看过《笑傲江湖》,里面那个沧海一声笑,我一直以为是广陵散,哈哈。”雷珊兴致勃勃把玩手机,诺基亚旧款,市面早就买不到了,难为他还能充电,她灵机一动:“是你爸爸用过的?”

他点点头,话语带着温柔:“后来,我母亲有了我,我外公外婆照顾着,我父亲定期赶回来。我小时候记得很清楚,只要他回来,家里就像过年。”

雷珊把手机递回去,随口说:“你爸爸工作很忙?”

他想了想,“也不全是。他两边家都得跑,逢年过节折腾得很--我跟你说过吗?我父亲在西安还有个家?”

咦?言情小说朝狗血剧转变,雷珊讷讷地说:“你爸爸~”

胡广陵被她逗笑了,回手指指办公桌,“别站着。”

于是雷珊回到自己硬邦邦的床铺,他搬把椅子,点燃一根蜡烛放在桌角。

“我父亲从小就定了亲,对象是我爷爷的老领导女儿,很早就结婚了。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比我大八岁。”他语气平和,面容沉静,看不出任何情绪。“一开始我父亲就把自己情况告诉我母亲,说的很明白,不能给她家庭。我母亲从没在乎,也没后悔过,告诉外公外婆的时候,已经怀我四个月了。”

换作从前,雷珊会想,小三嘛!可当事人就在面前,坦坦荡荡,又令她觉得这段感情必然是甜蜜缱绻的。

“那~”她学着他追问,“后来呢?”

胡广陵笑笑,“后来我该上学了,北京条件好,我父亲把我们一家四口接到北京,还带我拜了个师傅--雷珊,你也专门拜过师吧?”

她“嗯”一声,深深叹息:“邓成岩,是个好人。我想把他留下,他~他有任务,非走不可,那是19年的事,以后再也没见过了。”

“功夫过得去。”他笑眯眯地打量她,犹如看着小学生的班主任,随后收起笑容:“说正经的,以后别冒险了,收一收,好吗?”

望着缠满绷带的胳膊,雷珊沮丧地点点头,随口问:“后来你就入伍了?还进了特种部队?”

他没说话,从裤腿口袋摸出一盒烟卷,点燃一根叼在嘴里:这可是很少见的事情,时时和汽油打交道,安全第一,大家都戒烟了。“02年夏天,我父亲带着他老婆和女儿到三亚度假,出海的时候船翻了。那天浪很大,我父亲游上岸,又跳回海里三次,救起三个人,却没找到他老婆女儿。后来,派了六艘船沿着海岸撒网,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找到人。”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